邵元節與杜娟乘船先去瀘溪,棄舟登岸後又步行到上次帶陶仲文看病的小鎮,遠遠望見鄭醫生的診所,杜娟不由想起上次帶陶仲文來看病的情形,心中感慨萬端,真想時光能夠倒流到那個時候,自已的嬌容未毀,如今能否恢復舊貌委實希望渺茫……
邵元節心中是雙重擔憂,如果杜娟不能復原的話,真不知她會如何傷心難過!她與巫咸岑珂就會結下不解之仇!然而敵強我弱,若杜娟執意報復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他甘心情願與杜娟同生共死,但他實在害怕杜娟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夫妻二人心事重重到了診所,杜娟想起鄭醫生夫妻及申靜均認識自己,冒然打听會有無謂的風險,便讓邵元節一個人進去看看情況。自已坐在街斜對面一家館子中點了兩籠小包子等候他。
邵元節見診所有不少病人及家屬,于是他小心向人打听李大夫的情況。一個中年大嫂告訴他說︰李大夫一個月前就已經回湖北老家去了,邵元節忙問李大夫姓名,那婦人不知,讓他自去問鄭大夫。
邵元節怕鄭大夫認出自已,于是走到門外,專候人出來便向人家打听李大夫的詳細情況。忽見一個中年婦女走出來,邵元節便上前悄聲問道︰「請問這位大嫂,兩個月前,我來這兒看病,這兒有一個李大夫,不知這位李大夫現在還在這里麼?」他不知這婦人正是鄭夫人,鄭夫人狐疑地瞅著他,不答反問︰「你問李大夫干什麼?你是哪里人?」
邵元節撒謊道︰「我是桃子壩的人,李大夫曾經為我佷兒義診,他沒有收我的錢,如今我佷兒舊病復發,所以我又來找李大夫,順便將上次欠的診金一並付清。」桃子壩是適才路過的一個小鄉村,邵元節信口雌黃說出這個地名。
鄭夫人半信半疑,邵元節揣度這婦人多半知道李大夫的情況,要不然不會這麼反問自已,他不願給對方過多的思忖時間,假意模著腦門說道︰「瞧我這記性!——李大夫叫什麼名字,我這會倒忘記了,出門時媳婦告訴過我的,好像叫做什麼……」
鄭夫人偏不上當,不肯說出李大夫的名字,邵元節只得賭一把運氣,邊說邊觀察婦人的反應︰「這李大夫好像叫做什麼李時……」鄭夫人听他說出這名,當下去了大半疑心,便道︰「他回老家去了。」邵元節低眸道︰「當時我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他是外地人,好像是湖北蘄州人吧?——」
鄭夫人越發去了疑心,她也知道這李時珍時常到鄉野采藥行醫,邵元節所說的情況一點也不奇怪。他可不知邵元節之所以能編出這些話,是因為他們在辰州家鄉便已經打听清楚了李時珍大夫的情況,邵元節現在不過是在確認治好徐小七表妹的李時珍大夫與曾經治過自已的李大夫是否為同一人而已。
鄭夫人不冷不熱的說道︰「是啊,他是湖北蘄州人,你現在可找不著他了,這兒不是有大夫麼,你何必舍近求遠呢?」
邵元節忙陪笑道︰「我不過是想還他上次的診金,畢竟受人恩惠,不能不報啊……」
鄭夫人點點頭,說︰「看來小兄弟是個知恩圖報的實誠人嘛,不過那位李時珍大夫並不圖你回報的,他是個游方郎中。」
她無意間說出了李時珍的姓名,邵元節听了又是歡喜又是失望,看來只有到湖北蘄州去尋這位良醫了。邵元節道聲謝,轉身便走,鄭夫人詫異道︰「哎!你這人真奇怪——你專門來看病,怎麼沒有帶病人來?」
邵元節忙道︰「我是叔叔捎口信讓我來找李大夫的,因為李大夫看過我佷兒的病,所以我們以為只要李大夫再開幾副藥就行了。」故意嘆息一聲,補了一句︰「既然李大夫不在,看來還是得讓佷兒親自來一趟了。」
鄭夫人听了點點頭,徑自走了。
邵元節是個機警的人,眼望鄭夫人走遠了,才走進小店中對杜娟說了情況。杜娟適才已經看見邵元節在和鄭夫人說話,心中正自惴惴不安,听邵元節講了情況,方松了一口氣。
杜娟說道︰「你不知適才同你說話的就是鄭夫人!幸虧上次你沒與她朝相,不然又會平生風波的!」
邵元節听了暗呼僥幸,杜娟道︰「看來我們所料不差,那位李時珍大夫果然就是上次給你和陶仲文看診的大夫,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快吃了飯就走吧。」
邵元節道︰「這飯不吃也罷,我們立即走吧,以免讓鄭夫人又回來撞見了……」
杜娟冷笑道︰「姓岑的內傷應該還未痊瘉,難道我還怕她不成!」
邵元節道︰「話不是這樣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如果讓對方知道了我們的行蹤,可就麻煩了!」瞥了杜娟一眼,又道︰「我想你治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果讓對方知道了,恐變生不測,這也不利于你治傷的……」
杜娟听了,心中也覺他說得在理,目下她只關心自已的臉傷,要找岑珂的晦氣來日方長,當下沒好氣的說道︰「那就依你,我們走吧。」對老板娘說一聲︰「不好意思,老板娘,我相公肚子不舒服,現在沒胃口吃東西,麻煩你將這些包子用荷葉包了讓我們帶回去吃……」
老板娘听了一愕,不待老板娘說話,邵元節忙付了錢,假裝肚子疼痛的樣子,杜娟暗暗好笑,便拿了包子,挽起邵元節胳膊走了。
出了長街,走在鄉間小道上,杜娟忍不住吃吃發笑,邵元節笑道︰「你這麼挽著我,讓我想起將來咱們老了,我也是這麼彎腰走路,你在一邊扶著我走……」
杜娟假嗔道︰「沒正經……」邵元節涎著臉道︰「老婆扶老公,天經地義,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杜娟撇嘴一笑,心里十分甜蜜,說道︰「我想咱們有一天真的老了的話,我才不要你這麼衰老,讓我來服侍你……」
邵元節調戲道︰「那你想不管體弱多病的老公了麼?」
杜娟口角噙笑道︰「我想要是我們真老了的話,我要你服侍我,我不許你比我先死……我要我先死,讓你服侍我……」
邵元節道︰「不行!我不許你比我先死,我們要同一天死!這樣免得我會孤獨想你的!」
杜娟听了心中一熱,本想開一句玩笑,但眼淚卻流了出來,邵元節道︰「你這是怎麼了,不就是一句玩笑話麼。」
杜娟無語凝噎,淚花越淌越多了。邵元節忙替她拭淚,杜娟不由依偎在他懷里,邵元節忍不住摟抱住她,用嘴去吮吸她臉上的淚花。
二人在道旁親吻了一會,杜娟才推開了他。含羞道︰「當心讓人看見了!」
邵元節攜了杜娟的手,二人又是甜蜜又是傷感,邵元節為了逗她開心,便縱聲唱起歌來︰「大山砍柴漸漸高哎,走在半路踫見嬌哎——」
杜娟粲然一笑,也對唱起來︰「腳上拘顆紅籽刺嘛,挨挨擦擦要你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