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晚上子時時分,邵元節正在屋中打坐。他搬運了半個時辰小周天,只覺周身甚是舒暢。
邵元節收了功,緩緩睜開眼楮,抬首望向窗外,此時上弦月掛在中天,飛彩凝輝,其光倍常。邵元節痴望了一會,不由思念起杜娟來。
邵元節低眸胡思亂想,精神有些恍惚起來,忽覺眼前又出現了一團朦朧的光暈,邵元節心中一動,在黑暗中微凝雙眸注視那團光暈……
眼前幻化出一種奇怪的場景︰似乎是一處深山密林,皎皎明月宛如給山林鍍上一層聖潔的銀輝。幢幢樹影掩映下的一片草叢中,放著一只陶土盆,盆中有一些說不出名的奇花異草。
邵元節心中暗暗奇怪,不由移目「看」向草坐周圍,赫然看見一株大樹下站著一個人影!那人似乎在解下衣服,一件件衣服月兌落在樹下草地上。邵元節見地上的衣服是女人的,不禁暗暗納罕,凝目看向那人,那人影在樹影下看不分明,只能看見衣服邊露出一雙縴細潔白的小腳。
邵元節幾疑身在夢中,但靈台一片清明,知道這不是夢,而是真的「看見」了這個場景。
過了少會,那人緩緩從樹影下移步出來,邵元節心中一驚——這人原來是念茲在茲的愛妻杜娟!
邵元節臉上頓時羞得通紅,不由屏息「觀看」杜娟————只見杜娟身上只穿著小衣,露出大半身子!
邵元節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此時他腦中無法判斷這是他的天眼看見的景像還是出于他的幻想?杜娟那潔白光滑的身體宛如就在面前,宛如伸手就能觸模……
杜娟臉上帶著夢幻般迷人的微笑,舉起修長的雙手,竟然扭動腰肢,跳起一種令人臉紅耳赤的奇異舞蹈來。
邵元節耳畔似乎能「听見」杜娟正一邊跳舞一邊輕聲吟唱起來。邵元節下意識伸左手掐了一下右手手背,右手感到一種疼痛——邵元節心中明白此時他的天眼真的「看見」了杜娟在深山野林中跳舞!
杜娟繞著那只陶土盆跳了一會舞,便盤足坐了下來,雙手在胸前結印,她的腦後現出一輪橙色的光團。光團返照在杜娟光潔的臉龐上,只見她眼波盈盈,口唇翕動,喃喃念叨起神秘的咒語。
邵元節盤足坐在床上,似乎與半luo的杜娟相對盤坐,此情此景,令邵元節油然想起與杜娟在小店中相對打坐在床榻上傳授巫術的情景,邵元節心中熱血如沸,目光怔怔注視著杜娟……
移時,杜娟忽睜開眼楮,驚疑不定地張看什麼,她的目光與邵元節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了!但杜娟卻渾然不察,眼楮似乎透過邵元節的身子,看了一會,杜娟神色已然變得緊張起來,立時站起身來,匆匆忙忙走到樹影下,穿好了衣服,復走過來,伸雙手將地上那盆陶土盆端了起來,快步向山下行去。須臾,她曼妙的身影便消失在密林深處了……
邵元節收了天眼,胸口怦怦的跳,他的思想漸漸活絡起來,又想起大師姐隋燕說過的話來——
「在道家氣功修習中,意守額前泥丸宮處,就可能開了天眼,開了天眼的人能看穿有形的物質,能隨心所欲看穿想看的人和物事。開了天眼的人不僅能透視面前的人和物,而且能看見遙遠的人和物……」
邵元節想了一下適才所見的情形,心中隱隱明白自已的天眼已經修煉到能遙視遠處的人和事了!
邵元節想起諸葛靈辰那天悄悄告訴自已她們在杜娟家中听說金蠶蠱睡在鼎罐中的話來,暗忖︰「杜娟為什麼會在這月夜悄悄來到深山野林之中煉蠱呢?她不是失而復得了金蠶蠱阿悅了麼……」
邵元節腦海中回憶起杜娟在嫁了金蠶蠱阿悅時對他說過的話來——
「你不知道在我們巫蠱門中,大家比拼的不過是誰的蠱物更加厲害。我的金蠶蠱本是極為難得的神蠱。我又修煉多年,但現在金蠶蠱被高人所破了,以後再也不能復原了,所以我必須修煉新的神蠱才能在巫蠱門中自保。」
彼時邵元節說道︰「但那金蠶蠱你養了多年,就算要養新的蠱物,難道就不能將它一同保留下來麼?」
杜娟輕輕嘆息,道︰「一林不容二虎,一海不納二龍,我若是將原來的蠱留下,那麼就會與新的蠱相沖相克,它們就會互相妒忌,其中一種蠱就會被另一種蠱吃掉。」
邵元節訝然道︰「是這樣啊!但我們鄉下人家常養有幾頭凶狠的狗,也未見它們自相殘殺啊?」
杜娟苦笑道︰「蠱是神聖之物!豈能與惡犬相比?你不知道蠱是有情之物,它見到寄主另有新歡,大怒之下,也會吃了寄主的!所以蠱主人絕不可生貪婪之心。這就和人一樣……」
邵元節心中惴惴,但因為杜娟早已明言不會傳自已蠱術,所以邵元節自然想不明白杜娟今晚的奇特舉動。
邵元節倒在床上,一時間心上心下,打算過了大年十五後,便去瀘溪找杜娟。順便問起這事,也可以證實一下自已今夜所見的幻像是不是真的是一種遙視……
此時此刻,杜娟真的手中端著一陶盆煉制的草蠱,正在山間小道上急匆匆行走。
原來,杜娟今夜所采的是一種女巫蠱。女巫蠱分為草蠱和毒蟲蠱,杜娟煉的是一種草蠱,與她所養的金蠶蠱並不會沖突——因為草蠱不是一種有靈的動物,自然不會招來金蠶蠱的忌妒。
女巫蠱也可以是一種毒蟲蠱,傳說女巫在月夜時分潛行到一個荒野山林,在草叢中放上一個陶盆。女巫月兌去自身的衣服,一邊念咒,一邊跳一種巫術舞蹈。通過魔法招來山林中的各種毒物,這些毒物自行爬入到陶盆之中,女巫將它們帶回家中,經過煉制之後,就成了一種奇特的蠱藥。這種蠱藥只對男人起作用,中蠱的男人會變得神志不清,狀如癲狂,在臨死之前,還會產生幻覺——看見有漂亮的女巫在森林中舞蹈……
因為時令是冬季,山上毒蟲多半在冬眠之中,故杜娟只能煉制一種草蠱。杜娟煉制完草蠱之後,驀然看見城北郊野一個山頭上冒出一縷明亮的火光,接著天上又升起一串狼煙。這是大巫師與幾位女巫事先商議的緊急示警的訊號。作用相當于古時的烽火。
杜娟、宋楚楚、熊念、歐陽煉及周如雪、周如霜六人都秘密安排有門人在山頭日夜執守,一見到這種示警訊號,便會立即報與四位女巫及兩位蠱女趕去增援!
杜娟快步趕回家中,乘了早已備下的馬車向城北大巫師家中馳去。半路上遇到了宋楚楚和熊念,三人都有些緊張。
三位女巫到了大巫師家門口,只見大巫師的幾位女侍者都守在門口張望,一見眾人來了,忙帶她們進屋去見大巫師。
眾人來到偏房,只見巫羅歐陽煉正和大巫師谷雨坐在屋中竊竊私語。大巫師的貼身侍者魏丹吩咐丫環給眾人奉茶。
大巫師谷雨見到三人,心中略安,也顧不得寒喧,望著杜娟說道︰「巫即,果然不出我們所料,張天師已派出九位法師來到了瀘溪。我的表姐立即將這消息報給了我們埋伏在邢家莊附近的門人,說他們很可能會來突然襲擊!」
看來和解已然失敗,該來的終于來了!杜娟和宋楚楚互視一眼,沒有說話。巫禮熊念道︰「大當家的,不知這次天師道來的是什麼厲害角色?」
大巫師皺眉道︰「現在還不清楚情況,只知道其中有兩位是張天師的師弟。」眾人听了都是心中一凜。
杜娟道︰「事不宜遲,大巫師,我們立即按事前商議好的辦法行事吧……」
大巫師嘆了一口氣,深深望了杜娟一眼,說道︰「巫即,我實在于心不忍啊……」
熊念知道大巫師和杜娟是要喬裝改扮,讓杜娟扮作大巫師,慨然說道︰「巫即,你放心,無論情況如何變化,我們都絕不會讓巫即孤身面對敵人的!」
杜娟心中一熱,沒有說話。巫羅歐陽煉便催促大巫師和杜娟趕緊依計行事。大巫師只得和杜娟走進了里屋。
這時,周如雪、周如霜兩個雙生姐妹也趕到了。眾人雖然早已預演過多次女兒紅蠱的陣法,但現在大敵當前,仍是說不出的緊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