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樸素的民女衣服,曲嬋跟蕭鶴去了醫館,張笙亭則留在家里,跟芳平鳥一起打理家務。
不大的醫館,取藥配藥的百姓卻不少,阿充站在藥台前磨藥,藥方子都已經寫好,只需要阿充看方配藥即可。配好的藥,蕭鶴通常都會再檢查一遍,以保安全。
正巧是午飯時間,來的客人不多,蕭鶴領著曲嬋進了布簾後面的後堂。
「你說的那個預約的客人在哪啊,她得的是什麼病?」
「噓,就在後面,到了你就知道了。」蕭鶴消滅她的好奇心,穿過布簾,走進接待部分特殊病患的一個小房間里。
「神秘兮兮的,我又不是大夫,我進去干嘛。」曲嬋喋喋不休的念了念,還是乖乖的跟著他走了進去。
簡單的一張桌子,一條長凳子,屯了些藥材包,桌上放了盆薄荷草,有點像明國時候的醫務室。
長凳子上坐了一個衣著鮮艷的女子,大粉色的裙上繡了大朵大朵的桃花,頭發上也是簪花各開,流蘇不規則的掛在各處,露肩的披帛,粉腮紅唇,掩蓋不住一股嫵媚的風情,模樣雖然佳麗,可難掩一股久遠的憔悴。看這打扮,必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
「月季姑娘,讓你久等了。」蕭鶴走上前,禮貌的開口。
噗,這名字性感,一听就想到風花雪月的化身,妓,女二字。曲嬋站在原地,細細的端詳著。蕭鶴坐到單獨的一條木椅上,打開了攜帶的藥箱。
「您來了。」見蕭鶴走來,女子臉上一喜,連忙站起來迎接,「,蕭大夫乃貴人,能為我這等粗鄙之人診治,已是小女之幸,就算等上一日一夜也是值得的。」
「救人是醫者的本分,病人更是不分貴賤,月季姑娘請坐。」蕭鶴絲毫沒有表現出排異之色,他對所有的病人,向來一視同仁。
「嬋姑娘,過來幫我拿下東西。」曲嬋悠閑的站在一旁听他們說風涼話,豈料,這個蕭鶴居然直接使喚起她了!
暈死,這麼快就使喚上了,曲嬋捏了一下拳頭,鄙夷的看了一眼理所當然表情的蕭鶴,憤憤的走了過去。
「小的在,大爺有什麼吩咐。」
「咳,叫我蕭鶴就好。」蕭鶴被她的稱呼驚到,咳嗽了一小下。
「真麻煩,要拿什麼東西。」
「我要給月季姑娘診脈,需要用到的,你遞給我就可以。」蕭鶴指了指藥箱。
「哦。」曲嬋支了一聲,她越來越相信,這個蕭鶴就是個沒事找事型的。其實蕭鶴嘴上雖然說要她幫忙,實際並無真的想讓她做什麼粗累的事。
「這位是新來的藥童嗎?」這個打扮艷麗的女人就叫黃月季,乃東大街萬香樓的花牌之一,她看了眼曲嬋,問。
「是的,她叫曲嬋,是來醫館幫忙的。月季姑娘,你最近如何,癥狀可有好轉的跡象?」蕭鶴已經拿出了診脈用的小軟枕,「把手放上來吧。」
講到癥狀,黃月季的眼瞼下垂,嘴角含哀,看上去多了幾分蒼老,曲嬋猜想,這個女人至少二十五歲以上了。
「還是老樣子,喝了幾劑藥,痛是減輕了,可還是沒有大效果。」黃月季苦澀著臉,滿是憂愁。
「這個月的月事可準?」蕭鶴毫不顧忌的問道,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你變態啊,問女人這種問題。」月事,曲嬋一下听出來了,這蕭鶴還管婦科?
「不打緊的,蕭大夫醫術了得,從來不會嫌棄別人。」黃月季見曲嬋語出驚人,先是驚了驚,又苦笑著替蕭鶴回了一句,又馬上繼續說,「這個月初來了一次事,月中又來了一次,每次都只有三日,斷斷續續,反復無常。」
黃月季說著,哀愁的嘆了口氣,皮膚因為過多的涂抹脂粉,已經難以遮蓋住臉上和額頭上發出的一些痘粒。
「看來還需進一步的調理,恕我直言,每次來月事可用掉了幾個月事帶?」蕭鶴沉著的接問。(月事帶即古代女子來月事時候用的東西,等同現代女人的衛生巾)
「唉,不足一個。」
「色澤呢?」蕭鶴拿出一張紙,毛筆蘸了墨,細致的記錄著。
「黑褐色。」黃月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一旁的曲嬋已經黑了臉,敢情這蕭鶴這麼大膽,啥都不避諱,這換做現代也沒這麼大方落落的。不過畢竟是為了治病,古代又這麼落後,能怎麼辦呢。不過曲嬋一想到蕭鶴可能經常接手女人那方面的問題,不由得心中一陣犯嘔,她感覺又要對他改觀了。
「先前給你配的藥都有按時服用嗎,是否嚴格按照藥方指定的來吃呢?」蕭鶴舉著筆,眉宇間也含了一絲困惑。
「當然有,吃了以後來月事的時候肚子是不疼了,可月事還是不規律,蕭大夫,這麼多藥館,只有你肯幫我這麼個風塵女子,月季心里明白,您是個好人。可是我吃這些藥都快半年了,還是不見起色,我,我會不會永遠不能生了。」黃月季說著說著,掏出一塊手帕,傷心的哭了起來。
「月季姑娘別這樣,你不過二十五歲,正是芳華之齡,怎麼可能會不能生育呢。」蕭鶴皺眉,安慰道。
「我知道,怪我自己命賤,哪些行當不好去做,早知當初,讓爹把我賣個作坊也好。偏偏親戚說了那些個騙人的話。說去了萬香樓,吃好喝香,也不用干重活。家里人性子醇厚,加上農災嚴重,便把我抵給了青樓。一去就是十年,二年前好不容易出了那個吃人不吐骨頭處處麻醉人心的地方,經人介紹,嫁了個屠夫,也順利的懷了孩子,可……可誰曾想,懷了兩胎都意外滑胎,婆家便把我給休了。家里人也嫌棄我,又把我趕回了萬香樓,過不了幾年,我就三十了,成了又老又丑的老女人。我,我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再治不好這個不能生孩子的病,我還活著干什麼!」黃月季說的激動,眼淚嘩嘩的流下,落了一地的傷感。
「月季姑娘,切勿激動。」蕭鶴听她一番傾訴,也不由得站起來,好言相勸,「是病總能治好,絕對不能心急,更不能放棄。」
「拉倒吧,治不好人,說這麼多冠冕堂皇的漂亮話,有什麼用啊。」曲嬋一直听著,也大概听明白了,心中也起了些情緒。這古代制度之封建,毀了多少原本可以綻放美麗和青春的女子,這種無從選擇的命運,又無法徒手改變或者反抗,實在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