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膝蓋都腫起來了,要不別去請安了?那麼遠的路,怎麼走啊,」暖色輕輕的揉著時雨發黑的膝蓋,三小姐實在過分,要不是有八皇子的藥,小姐的腿保不齊就廢了。
「得去,不去會落人話柄,」時雨聞著刺鼻的藥味,慢慢的把褲子放到腳踝,拉緊自己的褲腿,說,「你找點棉布包在我膝蓋上,再來一次就真的廢了。」
「是,」暖色沒有再勸,听話的去找棉布系在時雨的腿上。小姐從那天回來開始,就變得很不一樣,疼成這樣,卻連一聲疼也不喊,一滴淚都不落。
穿戴好,時雨盯著自己身上的布料,癟了癟嘴。這些料子不過一般,在李隆琰口中卻成了粗布,皇族的人,和常人總還是不一樣。總能勾起她心底的陰霾,讓她記得吃過的苦受過的罪。
請安也沒什麼特別,唯唯諾諾的站著說上幾句話也就可以回來了。文家老太太長年在廟里住著,文將軍總在朝堂,家里當家的,就是周錦了。
「小姐,從這邊抄近路走,過那個月門就能回去了,」暖色拉著時雨的手往游廊上快步走過去,快點回去給小姐擦藥才是要緊,請安站了好一會兒,膝蓋怕是腫的更厲害了。
時雨忍疼跟著她,這個游廊在後宅偏中的位置,一面靠牆一面倚湖,過了牆上的月門出去是府里的花園,再過去,就是自己的院子了。說起來,自己的院子在花園旁,位置是不錯的,只是她那院子一半的位置騰給了花園,硬是把四方的院子裁成了菱形,不倫不類的地方,倒和她的身份很像。
「文時雨,給我站住,你跑這麼快想去哪兒?」
陰魂不散。
時雨輕嘆了口氣,站著不動準備見招拆招。文映姚這人她很清楚,你越是走,她就越是不依不饒,適當的給她點臉面,也就過去了,自己腿疼,是真懶得和她斗嘴斗舌的。
暖色听見自家小姐嘆氣,一步就邁到時雨面前,攔在兩人中間,恭恭敬敬的行禮,和和氣氣的說,「三小姐,我們小姐要回房休息去了,你要跟著一道去喝杯茶麼?」
「你們那院子能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喝茶?估計就是些下人都不稀罕的粗茶梗吧?」映姚推了暖色一把,卻沒有推開,瞪她一眼又再推了幾次,暖色卻紋絲不動,「狗奴才,給我讓開!」
「好茶,不是姐姐你拿去了麼?」時雨本來不想惹事,可映姚實在太挑釁,她抬頭沖她淺淺一笑,順帶掃了一眼她今天的打扮,杏色的百褶長裙上罩著一件同色的窄袖,裙擺沒過鞋面,步子邁的大了就會踩著,看著倒挺文靜的。
映姚沒想到她會回答,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昂起下巴傲慢的開口,「你那里有什麼東西值得我去拿?我拿也是抬舉你。」
「嗯,謝三姐抬舉。」時雨拉著暖色往後退,眼楮卻一直盯著映姚的裙擺,看著她過來時的小碎步,在心里確定了想法——她這裙子,步子邁的大了就會踩著,挺好的。
「文時雨,把玉佩給我!」映姚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一臉的理所應當;「我知道你肯定戴在身上,拿出來。」
「玉佩?你是說峻熙的玉佩?」時雨側著頭,沖她淡淡的笑著,用盡一切可能惹怒她;「那是峻熙給了我的,不能給你呢二姐。」
「你也敢叫他的字!!」映姚果然勃然大怒,抬起手就要打她。
時雨卻繼續笑著,微微往旁邊閃過去,躲過了這一巴掌。
「你還敢躲!」映姚尖叫著沖過去,手指勾起來,想用自己的指甲刮花時雨的臉。
「怎麼不能叫?」時雨推開暖色,自己側身往前,同時繞過映姚到了游廊的扶手旁邊,端著的站著,仍舊是滿臉堆笑,「三姐,要麼,你去找峻熙問問,看他能不能把那個玉佩讓給你?」
「我還需要你讓!」映姚瞪大了眼楮轉過身指著時雨的鼻子,罵著;「文時雨你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我要的東西需要你來讓?」
「是,不需要,三姐你素來都是明搶,可惜了,峻熙你是搶不走的,誰讓你在宮宴上也不過唱了個小曲而已呢?」時雨掃了一眼左右,除了這兩個貼身丫鬟,那邊的游廊里還有幾個端著花盆的粗使丫鬟,認證足夠了。
「文時雨!!!」映姚尖叫著往前撲,試圖把時雨推進湖里,她容不下她!就算她死了也沒關系,爹不會在乎,娘更不會!
「呀!三姐小心!」時雨瞅準時機側身讓過一些,在她往湖里沖的時候,伸出手去捏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回拽。
「放手!」映姚是寧可掉進湖里也不想被她救,轉身就要打她,可是時雨的力氣突然就變得出去的大,居然單手把她給拽了回來,拖著自己就往柱子上面撞。
咯 一聲,時雨的眉頭皺了一下,心里卻落實了——左肩月兌臼。
左肩雖然月兌臼了,可她右手卻還緊緊的抓著映姚,拖著她就往地上摔,卻在落地前就勢一滾,壓在了她身上。
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吸了一口氣,忍住肩膀的疼,拽著映姚腰間的衣裳又往月門哪兒滾了幾圈,直直的把映姚的膝蓋砸在月門的稜上,抬腳沖她膝蓋用力一踢,听著那悶悶的 嚓聲,臉上終于是滿足的笑意——文映姚的腿,斷了。
「啊!!!!我的腿,我的腿!」映姚尖叫著蜷縮起來,抱著自己的膝蓋大聲哭喊,她疼的臉都沒了血色,卻不能站起來殺死文時雨,心里恨的要命,卻什麼都不能做。
「暖色!暖色我的肩膀斷了,我再也不能舞水袖了。暖色,快找母親來,暖色,找父親母親來!」時雨卻哭的比她更快,今天自己在這里,面對面的和她有了爭執,責罰她不怕,日後的敵人她也不怕,但是既然已經做出了這一切,就得有一個完整的結果!
傍晚,文家的大堂里一片寂靜,除了映姚偶爾的抽泣聲之外,連呼吸聲都似乎听不到。
偶爾飛過幾只回巢的鳥,叫起來也能讓屋里這幾個人嚇一跳。
「說,到底怎麼回事。」
文將軍手里的文玩核桃狠狠的砸在桌面上,硬是扣了進去,入木三分。
「她!她抱著我滾,把我撞到牆上斷了腿,爹,都是她,都是文時雨!」映姚腿傷不能跪,坐在椅子上指著時雨尖叫;「爹你要替我做主!!」
「映姚,你別喊,你爹會替你做主的,老爺啊,映姚身子骨弱,連練舞都不行呢,這腿斷了雖然沒什麼妨礙,可傳出去總還是不好嫁啊,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下半身就毀了。」白氏湊到文將軍身邊,絲帕在干干淨淨的臉上沾了沾,假裝擦掉本來就不存在的淚水。
「大夫怎麼說?」文將軍知道自己的幾個女兒,對于這兩個庶女,他哪兒也不偏,可惜前幾日才覺得文時雨有點能力,今日就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大夫,大夫……」白氏怎麼會說實話,豈會說映姚的腿會好?她求助的掃了一眼周錦,卻見她端著的坐著,正瞅著屋外愣神,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回老爺的話,方才大夫說,二小姐的腿雖然是裂了,卻是能好的,倒是我家小姐,前幾日就傷著肩膀,今日又被人撞至月兌臼,怕是以後都不能再跳舞了呢!」暖色蹭一下站出來,端端正正的跪在正中間,面無懼色的繼續說;「老爺,也請您替我家小姐做主!」
「時雨,你肩膀怎麼了?」文將軍挑了挑眉,這個叫暖色的丫鬟,能在這種情況下為時雨出面,一來是她忠心,再來,就是時雨她會用人,能夠籠絡人心。
「月兌臼了……」比起映姚的大喊,時雨的聲音明顯要小的多,輕輕柔柔的又帶著幾分病態,就這一比較,她也的確傷的更重一些。
「父親!她不過是月兌臼而已,我的膝蓋可是裂了呢!」映姚見文將軍沒有問她,瞪大一雙眼,指著時雨說;「都是她害的,都是她!」
時雨跪著,低著頭,手卻緊緊的攥在一起。一屋子的人啊,滿滿一屋子的人都站在自己的面前,像是審犯人一樣的圍著她,就好像當初李隆盛一條條宣讀自己罪狀時一樣。
「父親,是三姐要峻熙的玉佩,我不肯給,她來搶,我躲了幾次,她把我推到柱子上讓我月兌臼,還說……」時雨抬起頭,慘白的小臉上布滿淚痕;「說我肩膀斷了就再不能舞水袖,不能勾引峻熙了。」
時雨一口一個峻熙,讓屋里的幾個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玉佩是拿來定情的東西,而五皇子是整個文家都惹不起的。這事兒要是她告訴了五皇子,怕是就不會這麼輕易的結束了。
「時雨,你也傷著了,快起來吧!」周錦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上前扶起時雨讓她坐在椅子上,安撫似的沖她笑了笑,「別哭了,你父親會替你做主的。」
「父親,不是我小氣不肯給,三姐當日要我的院子我也不曾推諉大方的給了出去,可是這玉佩是峻熙親手給女兒的,絕不能給別人,他說……」時雨頓了頓,咬著嘴唇微微的低下頭,卻是一副小女子的嬌羞,聲音也變得柔和了許多,「日後無論什麼事,都可以拿著這玉佩去找他。」
「你,你胡說,明明是你拽著我滾在地上的!」映姚不傻,她也看得出形勢有了變化,她轉過身沖著文將軍哭起來,試圖在這里求一個盟軍;「父親,我的腿斷了啊,要不是她,我的腿怎麼會斷!」
「你可曾去搶時雨的玉佩?」文將軍不理,比起時雨的鎮定自若,文映姚這樣鬧,讓他很是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