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雖是一個國家最隱秘的地方,但同時卻也是所有是非的集聚地。這里有許多難以言說的秘密,卻又有許多不脛而走的消息。
畢竟皇上下詔讓太子西征這種事,實在不是瞞得住的秘密,更何況太子需要縫合的額頭和皇上氣到抖的背影,又被太多人看到,而這個西征,自然就變了味道。
更何況,西征這事兒,明眼人都看的明白絕非好事。
皇上登基多年後宮里早沒了許多的恩怨,這會兒有這樣大的一遭事,豈會不被當成談資,這會兒就有幾個宮女太監在花園里圍成一團,嘰嘰喳喳的討論。
一個小太監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端著一副奇怪的架子,對旁邊的幾個宮女說︰「我看那,這太子爺剛剛才從大冶回來,人生地不熟的,這就讓他帶兵打仗,很是不妥。」
「這還用你來說?」一個瘦弱的宮女不屑的癟癟嘴,說︰「這分明就是陛下借刀殺人,難道你看不出來?」
「閉嘴!」另外一個宮女拍了她的嘴一下,驚恐的說︰「隔牆有耳的道理你不清楚麼?這種話豈容咱們亂說?不怕死麼!」
「我,我不說就不是了麼?誰都清楚太子爺必死無疑,這麼清楚明白的事情,還怕人說?」瘦弱的宮女被打了嘴,不滿的白她一眼,說的越厲害了。
「你找死啊你!」那個小太監也扯了她的衣服一下,說︰「你這話想說就自己出去說去,別和我們在這里說,別害了我們的性命。」
「大不了我去那邊,不理你們就是!」宮女也是年紀小,受不了這樣的氣,扯了一把旁邊的花草,一路拽著一路往花園外走。走到門前卻現有人堵住了自己的路,抬頭正要吵,卻現堵她路的竟是成毗天。
「三,三皇子,三皇子……」這下嚇到不輕,噗通跪在地上瑟瑟抖,她不過是逞口舌之快,又堅信這樣偏僻的花園沒人回來罷了。這會兒見到成毗天,立刻就想到自己說的那些話都是死罪,嚇得咚咚的磕著頭。
「嗯,起來吧。」成毗天又沒有順風耳,哪兒能听見她說什麼,再一個也是習慣了她們對自己的這份謙卑,所以並沒有多想。
「三皇子,從這個花園過去就是了麼?」時雨瞄一眼瑟瑟抖的宮女,笑著說︰「小女看這位宮女倒是伶俐,要麼三皇子你去尋皇上,便由她帶小女去找皇後娘娘吧。」
「嗯,也好。」成毗天點了點頭,這會兒他本來就忙著去找父皇,反正都到了這里再過去也不遠了。
宮女看著越走越遠的成毗天,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松散了下來。
「你說,太子會死是麼?」時雨看她松散下來,突然笑嘻嘻的開口,柔聲?柔聲說︰「這話是你自己猜的,還是誰讓你散播謠言?」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宮女本以為沒事了,豈料這兒竟然還有個人等著自己,嚇得雙腿一軟就要往下跪,她的手臂很快就被人扶住,一點點的往上拽。她不禁看了一眼拽著自己的女子,也就比自己高了一頭罷了,身上白底藍色滕紋的衣服素雅清新,明明是個閨秀,眉眼里卻滲出男子的英氣,她看著看著就呆了,愣愣的被扶起來,痴痴的凝視。
「我好看麼?」時雨嘴角微微勾起,松開拉著她的手,把她臉上的別到耳後,柔聲細語的問︰「你猜我這麼好看的一個人,有沒有殺過人?」
「奴婢該死!!」宮女這才回過神,又怕了起來,這個女人好怖,變化多端不說,又時刻能擺出一副溫柔的神色,她听有資歷的宮女說過,宮里最怕的就是這樣的人。
「別總說該死,沒有任何人該死,身體膚授之父母,但即便是父母也不能要了孩子的命,你說是不是?」時雨抽出帕子擦了擦她的臉,聲音溫柔的能滴出水來,說︰「皇上要殺大皇子,是誰告訴你的?」
「沒,沒有誰,沒有誰……」宮女被她模過的地方都在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好怕,連皇後娘娘都沒有讓她這樣怕過。
時雨捏著她的手臂就往外拽,邊拽邊說︰「你看,這花園地處偏僻,又有個湖,我也不曉得那湖多深,會不會淹死人,要麼你跟我過去試試?左右你說的那些話,我若是說了出去,你也難逃一死。」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啊!」宮女嚇的臉色煞白,一臉的淚水鼻涕好不狼狽,她雙腿拖在地上,拼了命的掙扎,卻現自己如何都掙月兌不開。于是干脆心一橫,喊道︰「偷听的!是我偷听的!我在皇後娘娘院子里收拾花草時,听她同國舅說的!」
「哦?」時雨猛地松開手,看著她一**坐在地上,往前邁了一步蹲下去看著她哭到猙獰的臉,說︰「我要你一字一句的告訴我,說!」
「皇後娘娘說,說……」偷听在宮里也是大罪,她不曉得該不該說,她一抬頭看見時雨的眼楮,立刻就嚇得抖了起來,忙不迭的說︰「娘娘說她曉得皇上此舉是為了殺死太子,但她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究竟要不要攔著,畢竟一個遠一個近,誰都會舍棄遠的!」
「嗯。」時雨听完慢慢的站起來,看著地上癱作一團的宮女,說︰「你走吧,這事兒你知我知,若有第三個人曉得,你便會化作湖底的淤泥,來年開成一朵蓮花。」
說完,她直接扭頭往回走,皇後那邊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她有意舍棄成釋天。這會兒再去找她,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也幸虧今日她不讓素素跟來,不然怕還沒辦法知道這麼許多呢。
時雨走後,那個宮女緩緩的站起來,走了一兩步腳一軟又癱坐在了地上,而她的裙擺竟然全部濕透了。
時值晌午,烈日正濃,上書房內卻被窗簾蓋得密不透風,整個屋里彌漫著熱氣同難掩的緊張。
成毗天隨著太監進入了上書房,卻現成目天比他先到了一步。他愣了下,露齒一笑叫了聲父皇,又回頭叫了聲二哥。
成目天對著他隨意的點了點頭算是回復,扭頭對著成伽羅說︰「父皇,您覺得兒臣的提議如何?」
成伽羅這兒連成毗天看也不看,緊皺著眉頭,語氣卻極為柔和,他淺淺嘆了口氣之後,才躊躇著說︰「長久以來西邊都不安定,你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父皇,兒臣乃是端漠的二皇子,豈能貪生怕死!」成目天雙手抱拳,義正言辭的說︰「身為皇子,端漠的安危乃是頭等大事,大哥方回端漠不久,對軍中事物有諸多不了解,兒臣去了,也能協助大哥處理一些雜事。」
「你倒是有心。」成伽羅的眉頭也松開了,語氣是越的柔和,欣慰的說︰「幾個孩子里,還是你最懂事。若是你大哥有你這一分心系蒼生的心,朕又何苦對他厲言相向,壞了父子之間的和氣。」
听了這話,站在一旁的成毗天微微的眯了眯眼。若不仔細听,還真以為成目天是在幫著成釋天說話,他听了這半響,只覺得成目天句句帶刺。難怪早上時雨讓他趕過來請戰!
想到這兒,他的思緒不由得又回到了今天早上——
今日一大早,素素便嚷著在端漠過的不習慣,要去找成釋天談心,說說在大冶的趣事,也算是解解鄉愁。她去,時雨自然也會去,而當他們三個過去的時候,卻現成釋天不在花廳亦不在書房。
領路的下人也是一臉的茫然,問了幾個人才知道成釋天在花園里。他們過去時,卻現他獨自一人枯坐在涼亭之中。
李素素過去打招呼,時雨湊過去看他,自己進去坐在他旁邊,這樣大的動靜,卻沒有驚動他。他仍舊是枯坐著,雙手交叉墊在下巴下,呆滯的眼神望著面前的地面,似乎誰也叫不醒他。
直到李素素不耐煩的拍著他的肩膀,叫了一聲八哥,成釋天才眼神迷蒙的看了過來。
成毗天想到那個眼神,心里又有些堵。他說不清楚那是一雙怎樣的眼楮,眼中似帶著凌厲的狠絕,又是帶著無奈的迷惘。
而那種眼神在他李素素臉上留了半晌,才用微不聞的聲音說了句︰「你們來了啊。」聲音同眼神一樣縹緲,似乎從李素素身體里穿透,去向某些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不曉得是怎麼了,卻竟然並沒有問出口。
而一直站在旁邊的時雨,卻突然擠到所有人面前,跪坐在成釋天的面前,拽開他疊在一起的手捂在自己手里,一面搓著他的手,一邊不住的重復道︰「我在,釋天我在,你看著我,我是時雨,你的時雨,跟著你來端漠的時雨,看著我,我在,我在。」
成毗天實在是不明白這句話有何特殊,但這句話說完之後,成釋天的眼中明顯就有了波瀾,而那波瀾靜下去之後,竟變成了一抹絕望,他反手握住時雨的手,說︰「父皇讓我出征西越,時雨,我不曉得如何是好,我,我不會打仗,我不會……」
「沒事,不緊張,不要怕,我在。」時雨抬手撫著他的臉頰,柔聲說︰「你去推了不成麼?你回來到現在也就短短時日,誰是將軍,誰擅長帶兵都不清楚,征戰沙場只怕不妥。」
「推不了了,父皇心意已決,你看,我的頭就是那時候打傷的,父皇寧打傷我,都要我去征戰,時雨……」成釋天說到這里就說不下去,哽咽著把頭埋在時雨的手心里。
「領兵打仗不好麼?哥你若是立下了戰功,日後這端漠還有誰敢說你不是?誰還敢說你不適合做太子,誰敢說你不吉!」李素素蹭一下過去,拍著成釋天的肩膀,大咧咧的說。
見她口無遮攔,成毗天連忙扯著她的袖子把她拽到身邊,在她耳畔壓低聲音說道︰「大哥剛回端漠,對軍中事物一無所知,要立功,談何容易。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你就別攙和了,大哥這會兒已經很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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