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警犬 兩雙皮鞋

作者 ︰ 易修羅

「你的腳怎麼了?」凌錚問。

秦嶸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這你也看得出來?」不等凌錚回答他又自我調侃道,「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偽裝得很好了。」

他方才走出電梯間的時候,步伐邁得很穩,一般人絕對看不出來他的腿腳有問題,可凌錚的觀察力又豈是一般人能比擬的,僅僅是很輕微的一點不自然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好意思,職業習慣,」凌錚笑笑。

「你有這樣敏銳的觀察力很好……」他話說到一半,電梯門自動關閉,凌錚伸手把它擋了回去,這倒給了秦嶸緩沖的時間。

「昨天晚上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傷到了腳踝,好在不嚴重。」

「這麼不小心?」

「天太黑了,沒辦法,」秦嶸笑笑。

「去醫院檢查過了嗎?」

「這點小傷,沒有必要了。」

「還是仔細點為好。」

秦嶸點點頭,「謝謝你的關心。」

凌錚想不出該繼續說什麼,索性放開擋住電梯門的手,「那我走了,再見。」

秦嶸微笑著目送他,「再見。」

電梯門把兩個人分隔到兩個空間,凌錚的大腦開始飛速的運轉,跟案件有關的信息如同碎片般閃現,一條細細的線索若隱若現,似乎很快就能將它們全部串聯起來。

小張口中的目擊者是案發地點附近的小型超市老板。

「昨天晚上大概十一點左右,我正準備閉店,就看到一個人從前面走過去,因為他的腳有點跛,但又走得很匆忙,才給我留下了印象。」

「什麼樣的人?」

「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男人,女人長不了他那麼高。」

「胖還是瘦?」

「不胖也不瘦,很勻稱。」

「樣子呢?」

「我看到的只是背影,而且黑天穿得一身黑,要不是轉角那兒有個路燈我根本看不到他。」

「你說他長得很高,有多高?」凌錚挺直了背。

「比警察同志你要高,高……大概這麼多,」超市老板比劃了小一扎的距離,「當然也不一定準,因為當時他離我也有段距離,何況天也黑著。」

凌錚等到小張把他說的話都記錄下來後點點頭道︰「謝謝你的配合,如果有新的線索請再聯系我們。」

「一定,一定,協助警察辦案是我們做公民的義務。」

告別了超市老板,凌錚開車帶小張一起回警局。

「要是他說的是對的,嫌疑人身高起碼有一米八五以上。」

凌錚心中一動,「秦嶸多高?」

他思路轉得太快,小張完全沒跟上,「誰?秦科?」

凌錚不答反問︰「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但他是警察之星,咱官網上就有他的資料。」

「調出來看看。」

小張掏出手機點了幾下,念道︰「秦嶸,連續三年當選為湖朔市警察之星……」

「說重點。」

「哦,」小張把屏幕往下拉了拉,「身高,186公分,是有夠高的,不過凌隊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了?網站上寫的都是套話,要說小道消息,還是小劉了解得多。」

「沒什麼,隨口問問,」凌錚打斷了他。

他們的車在紅燈前停了下來,不遠處就是警局樹立的安民告示牌,秦嶸的半身像躍然于上。在他的旁邊印著安全口號︰湖朔警方提醒廣大市民注意防騙,後面還有他們局的報警電話。

這里是凌錚每天上班途中的必經之路,平時他總是一掃而過,今天卻破例多看了幾眼。

「挺帥的吧,我女朋友也喜歡他,」小張也往凌錚身邊湊了湊,凌錚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怎麼會有人的女朋友喜歡別的男人,還能那麼得意地說出來。

小張把他的反應誤理解為不相信,還特地強調道︰「真的,她還讓我去要秦科的簽名照呢,不過大家都是同事,你說這要我怎麼開口呢……」

凌錚听他講解了一路「如何要到秦嶸的簽名照」,各種作戰計劃、模擬訓練,就差沒實戰演習了,好在路途不是很遠,不然凌錚懷疑他連秦嶸的luo|照都已經搞到手了。

回到警局,凌錚徑直來到法醫的解剖室,法醫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顛覆了他已經組織起來的猜想。

「看起來你可能需要重新定性這起案子了。」

「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這很有可能不是一起凶殺案。」

凌錚皺起了眉,「再詳細一點。」

「我對死者全身做過檢查,確定沒有致命的外傷,就連用于注射的針孔都沒有,包括頭皮上,」死者的頭發都被剃光了,看來他所言不假。

「體內也沒有發現有毒物質,總之,一切人為的因素都被排除了。」

「那他的死因到底是……?」

「急性心肌梗死,死者的心髒可能原本就不太好,這種情況下受到刺激或者情緒過于激動都有可能誘發這種癥狀。」

凌錚繞著解剖台走了一圈,「他身上的傷痕怎麼解釋?」

法醫用戴了手套的手把死者的身體抬起了一些,「這些線條狀的淤痕我懷疑是鞭痕。」

「鞭痕?」

「而且不止一種,」他示意凌錚幫他搭把手,自己則指著那些淤痕道︰「像造成這些外傷的鞭子明顯比較細,而這個,還有這個,就要粗一些。」

凌錚畢竟不是專業法醫,直接接觸尸體還是會感到膈應,他忍著不適听完法醫的講解,問︰「除此之外呢?」

「還有這個,」法醫剛說完這四個字,突然痛苦地捂住了心口,然後當著凌錚的面前倒了下去,在地上蜷成一個蝦米。

「他的手被反綁了,」凌錚冷靜地點出來。

「沒錯,」剛才還一臉痛苦的法醫安然無恙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灰塵,盡管這間解剖室號稱是局里最干淨的地方,「否則的話,手一定是在胸前,而不是背在後面。但是綁他的人用的不是繩子也不是手銬,應該是某種柔軟的材質,完全沒有留下痕跡。」

凌錚總結了一下,「他被人把手反綁在身後,用至少兩種以上的鞭子抽了一頓,然後你告訴我這不是謀殺?」

「就現有的證據來看不是,地上那些白色污漬的化驗結果出來了,證實是精|液沒錯,不過都是死者本人的,」法醫把報告抽給他,「可見死者在病發前還經歷過至少一次的性高|潮,所以最有可能的合理解釋是……」

「是什麼?」

「性猝死。」

這已經是凌錚從解剖室出來第四次洗手了,他入職的年頭也不短,出過的凶殺案現場少說也有幾十起,再惡心一點的場面也見過,自以為心理素質很強大了,不過今天才知道看和模是兩碼事。

他很後悔進解剖室之前因為嫌麻煩沒有按規定戴手套,導致現在總覺得自己踫過尸體的那只手聞起來一股腐尸味。他們那層樓的洗手間在走廊的盡頭,每次去都要經過不少辦公室。他第三次回來的時候檔案室的小姑娘大呼小叫︰「凌隊,你是不是腎功能不太好?這樣可不行啊,你還沒結婚呢!」

凌錚一臉黑線地飄回來,現在的女孩子真是一點都不懂得矜持,包括他家里那位也是。第四次凌錚學了個乖,特地上了一層樓,換了個地方洗手。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繞了個遠來,就總覺得要洗個夠本才行,凌錚把手放在龍頭下使勁地搓,有些地方都搓紅了。

「再這麼洗下去,你手上的皮可就搓掉了,」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嚇了凌錚一跳。

「秦科,是你啊,」凌錚被人撞了個正著,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手上染到墨了。」

其實秦嶸一進來就發現了他,還在他後面站了一會兒,只是水聲蓋住了腳步聲,凌錚又低頭洗手洗得太專心沒有察覺。秦嶸早就看清他手上什麼也沒有,心想這人還真是不會撒謊。

不過他還是點點頭,「這樣啊,不過你的辦公室好像不是在這一層吧?」

「哦,這個啊,樓下的廁所在維修,我就上來了。秦科你要用洗手間是嗎?我下去了,你慢用。」

秦嶸無語地看著凌錚幾乎是用溜的速度離開了衛生間,心道慢用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他搖了搖頭,走到池邊開始小解。

凌錚急急地趕回自己的辦公室,是因為他想起一件事。

他從死者的手機里導出幾張照片,用打印機打了出來。

「小劉,你去查查這個。」

小劉把照片接過去一看,「凌隊,你要買皮鞋?」

「我是讓你去查案,買什麼鞋,」凌錚沉著一張臉,「去查查這鞋什麼牌子的,哪里有賣,買的人多不多,回來向我報告。」

小劉出門前順便去解了個手,進電梯的時候手上的水還沒甩干,這麼巧也遇到秦嶸了。

「秦科,出去啊?」

「嗯……」秦嶸盯著他的手,「你們這層樓的洗手間修好了?」

「修?」小劉瞪大了眼楮,「什麼時候壞的?」

秦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小劉被他的表現弄了個丈二和尚模不著個頭腦。

這邊姑且不提,那邊凌錚接到通知,已經聯系到死者的家屬前來認尸,凌錚又打了一張照片出來,沒等走到停尸房,就听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哭從里面傳來。

他在外面耐心等待了片刻才走進去,用盡可能沉痛的聲音對家屬道︰「家屬同志,我很理解你此刻的感受,也為你愛人的去世表示遺憾……」

陳太太一把抓住了凌錚的胳膊,「你是負責我老公案子的警長嗎?我老公死得那麼慘,你一定要為我們討回公道!」

凌錚一愣︰「死得那麼慘?」

「今天網上都傳開了,上午我還在跟人討論究竟是造了什麼孽才能慘死成這樣,下午你們就通知我來認尸,警察同志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嗎?啊?啊?」

「嗯,嗯,」凌錚不得已順著她的話點頭附和,好不容易等這一波激動的情緒過了,他才試探著說道︰「是這樣的家屬同志,我們現在初步的調查結果表明你先生並非死于他殺……」

「不是他殺?你想說我老公是死于自殺嗎?我也是有常識的好嗎?就我老公……我老公那個樣子,怎麼可能是自殺?太荒謬了,我要求重新驗尸!」

凌錚伸出雙手盡可能地安撫著她的情緒,「家屬同志你先別激動,我的意思是說,你先生很有可能是意外死亡,請問他之前是不是有心髒方面的疾病?」

陳太太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體檢的時候醫生是有說過他心髒不太好,讓他不要過于勞累,可好幾年了他從來也沒有出過事。」

「你先生的死因是急性心肌梗死,不過具體的誘因還在調查,如果想盡快破案的話,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警方回答一些問題。」

陳太太終于坐了下來,手還在不停地擦著眼淚,「我老公是個交際非常簡單的人,他的朋友我都認識,基本都是他單位的同事,從來沒有跟不正經的人來往。」

「請問他在此之前有夜不歸宿過嗎?」

「偶爾,有的話原因都是加班,他的工作有時候也挺忙的。」

「昨天他也是這樣跟你說的嗎?」

陳太太點點頭,想到昨天中午的最後一通電話,又是一陣悲從心來。

凌錚從女同事手中接過紙巾遞給她,「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跟我女兒兩個人在家,」說到女兒陳太太又開始抽泣,「她還不知道這件事,要我怎麼開口跟她講……」

「你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

「公務員。」

「平時有什麼愛好嗎?」

「寫字,釣魚,還有足球……當然只是看,他這人真的非常老實,連興趣愛好都很簡單,我不懂怎麼會惹上這種事。」

凌錚沉吟了一下,「你先生他有沒有從事一些副業,比如服裝貿易之類的?」

「沒有,他那種老實巴交的性格哪里會做生意啊。」

「那請問你有看過他的手機嗎?」

「當然沒有!我們夫妻倆非常尊重彼此,從來不會做出偷看對方手機這種事!」

凌錚把隨身攜帶的照片遞過去,「這雙鞋是你先生的嗎?」

陳太太只瞟了一眼就否認道︰「不是,這不是他的風格,我確定這雙鞋不是他的。」

送走死者家屬,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不正點下班對凌錚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不過經過昨天的事,凌錚決定盡可能多地抽出些時間陪妹妹。

他回到家的時候,凌小箏如他預想一樣還沒有回來,剛想打個電話,門就開了。

凌小箏看到她哥時跟她哥看到她一樣驚訝,「咦?哥今天這麼早回家,不用查案啊?」

「你這是?」凌錚從頭到腳打量著他妹,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你怎麼突然轉型了?」

凌小箏仍然穿著裙子,不過裙擺長到了膝蓋,之前五顏六色的頭發也染回來了,清湯掛面地披在肩上,還巧妙地用流海掩蓋住了額角的傷。

更為難得的是她臉上的熊貓眼不見了,一雙大眼楮明亮可人,雖然以凌錚的知識範圍分辨不出來現在這樣算是素顏還是淡妝,但不得不承認走清純系的凌小箏變得順眼多了。

「怎麼樣?好看嗎?」凌小箏特地在自己哥哥面前轉了個圈。

「好看,」凌錚誠實地說,不過這是他親妹妹,之前打扮得像鬼的時候他也沒覺得丑。

被表揚的凌小箏盈盈一笑,「你們警察是不是都喜歡這樣啊?」

凌錚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問話的關鍵,「什麼意思,你有新的男朋友了?對方是個警察?」

凌小箏不認可地擺了擺手,「什麼啊,之前那些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哥你可不要出去亂說毀我名聲啊,尤其是在警局!」

凌錚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之前當著他的面跟男生挽手逛街的時候她怎麼不這麼說呢。

「從實招來,」凌錚警察做久了,審訊比嘮家常更熟練,就算對上自己妹妹都情不自禁地用上職業術語。

「就是,就是吧,」凌小箏狗腿地湊過來,「哥,你們警局是不是有一個叫秦嶸的警察啊?」

凌錚眼角一抽,「你問他做什麼?」

「嘿嘿,人家現在是他的粉絲了。」

凌錚不屑一顧,「你都知道點什麼啊就是粉絲了?」

「我知道,他是警察之星嘛,我今天上網查了他的資料呢,人長得帥,功夫又好,還會見義勇為……」

凌錚听得莫名其妙,這消息都從哪兒得來的啊?

凌小箏拿胳膊肘捅了捅自家老哥,「哥,你幫我要張他的簽名照好不好?」

凌錚腦子里第一個反應就是小張的索要秦嶸簽名照九十九式。

「不行,」他一口否決。

「拜托~~~」

「大家都是同事,要簽名照像什麼樣子,這麼丟臉的事我才不做。」

「就說是幫我要的啊。」

「那也不行。」

「哥~~~」

「免談。」

「算了,就當我沒有一個當警察的哥,」凌小箏氣鼓鼓地回了屋。

凌錚覺得好頭疼,他是特地早點回來想跟妹妹拉近一下感情,結果怎麼還是這個樣子。

第二天一早兄妹倆同時打開房門,你看我我看你了半天,凌小箏率先把頭一撇,傲嬌地哼了一聲,轉身關了門。

凌錚原本稍微好一點的頭更疼了,上班路上,又是那個路口,凌錚盯著告示牌上秦嶸的照片,想要不干脆自己打印一份胡亂簽個名上去算了。

直到後面的車開始按喇叭,凌錚才反應過來已是綠燈,就這樣一路胡思亂想到了單位,在大門口就跟小張撞了個正著。

打了個招呼,凌錚主動開口,「小張啊……」

「凌隊你說。」

「昨天你說要幫你女朋友要秦科的簽名照?」

「對呀。」

「要到了嗎?」

「還沒去要呢。」

「咳,」凌錚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能不能幫我也要一張?」

「什麼?」小張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凌錚只得再說一遍,「我是說,能不能順便幫我也要一張。」

「哦,哦……沒問題啊哈哈哈哈,」小張石化了幾秒,然後開始僵硬地大笑,「我懂,凌隊也是給女朋友要對不對?都是男人我懂得哈哈哈哈。」

凌錚無心解釋不是女朋友是妹妹,也跟著打了個哈哈就過去了。

小張此刻心里也充滿了矛盾︰警局所有人都知道凌隊是單身,單身的凌隊以女朋友為借口要秦科的簽名照,這麼勁爆的新聞到底要不要跟小劉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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