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公務員記事 第19章 設宴與費宏

作者 ︰ 貧道跑龍套的

玉兒巷,陳府。

陳景掀開簾子進了屋,見五姑娘李秋正在里頭縫衣服,詫問道︰「不是回家去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李秋放下手中的活計,起來給陳景拿家居的衣裳換上,一邊委屈道︰「奴心里惦記著大少爺,如何在家里呆得住?舍了爹娘,巴巴地就快點趕回來伺候您了!」

陳景听了這話心里舒坦之極,摟著李秋的腰朝她的小嘴上親了一口︰「吃了蜜的嘴,說的話怪甜。」

又問︰「大女乃女乃去太太那討賞去了怎麼沒叫上你?」

李秋掙開身子,給陳景倒茶,面色哀戚︰「我的大少爺,您何必明知故問,拿話刺我?我自跟了您後,大女乃女乃幾時瞧我順眼過,又怎會帶上我?」

陳景走到窗邊朝外邊看了一圈,見外頭伺候的人果然都走了,轉身又把李秋拉倒床邊,股疊著股坐著︰「你不必管她,等過了二伯父的喪期,我就抬了你做姨娘,到時候再不受她的氣。」

李秋聞言,面上一喜,但想到白日四姐說贖自己回去的事,心下又不安起來。

「奴今日回去時,四姐姐說要把奴和六妹贖了回去,那時,奴如何再能日日與大少爺廝守?」

「這不是好事麼?」陳景捏著她的小手揉搓把玩著,「你贖了身,去把籍給改了,我再抬了你進府,豈不更體面?」

「您是不知道!」李秋急了,「我那四姐姐最是要強的性子,早些時候就跟我說了,就是嫁個窮光棍做妻也不做大戶人家的妾!」

陳景冷笑︰「你四姐姐的名頭少爺我不是沒听過,當初在章府性子就烈的狠,也虧得是章家的老太太喜歡她那裝模作樣的性子給她做了主,才讓章老爺幾次想動她都不得手。要說烈,就烈到底,轉手被送給知縣老爺後還不是改了性?听說也要被抬舉做姨娘呢!她能做姨娘,就不許你做?這是什麼道理?」

李秋咬著唇道︰「奴和您卻是一條心。只是雖是這麼想,卻不敢這麼說。她從小就能拿主意做主慣了,爹媽也听她的,我若是拿這話駁她,反而要被爹媽罵的!」

「你那新哥哥呢?」陳景皺著眉頭,那四姑娘沒進知縣府的時候他倒不會把她當回事,現在麼……知縣雖然是個綿軟的性子,可也不能不顧及他的顏面。

「你那哥哥說不說得上話?」

李秋恨恨道︰「我今日才曉得我那哥哥也是個讀書種子呢!他明年要考秀才的,還不得巴結著四姐!」

「哦?」陳景挑眉,「竟然是我輩中人?叫什麼名字?看我認得不認得。」

「他本家原也是姓李,諱芳澤,字純陽。」

砰!

陳景聞言,直直站起身,倒苦了李秋,就這麼掉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她雙目含淚,看著陳景︰「我的少爺,卻是發了什麼瘋,摔痛了奴!」

陳景瞧著她,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卻不露分毫,彎腰把她拉起來︰「是我的錯,我給你揉揉……對了,明日知味齋有中秋宴,你跟著我去。」

李秋驚喜萬分,能和大少爺參加朋友的宴會,那是十分長臉的。只是想到自己的水平,又自謙道︰「與少爺往來的都是讀書雅人,奴不會作詩寫字,又不會猜謎做對聯,怕墮了少爺的雅望。」

陳景抬手撫著她的肩膀,笑道︰「這些你不必當心,只管安靜在我跟前伺候就行……」

好家伙,李芳澤,如此好羞辱你的機會,別怪少爺我太會把握!

次日一早,周府就來了人請周匯成回去,又說李芳澤一個人在城里無甚親戚,不如就到周府過節。

周匯成不想回家,只道過了十幾回中秋節,哪回都一樣,早膩味了,倒不如一個人過。還攛掇著李芳澤也不去周家。

幾個下人勸也勸不來,李芳澤更勸不住,沒得法,這個節日她還是得和周匯成兩個人過了。

「李叔叔,你今日真要去赴知味齋的什麼狗屁宴會?我早听爹說了,你和陳景那廝有過節,他請你準沒好事。」

周匯成依舊練了一會功,發了一身的臭汗後懶洋洋躺在椅子上。

李芳澤合上手中的書,答道︰「去,怎麼不去?管他有什麼茬,只管找來就是。只有去了才知道他想怎麼治我不是?不去也只能在家里瞎想罷了。」

昨晚拿到請帖後,李芳澤心里把這事琢磨了許久,陳景何明德這群書生想刁難她無非是在學問上出主意罷了。

中秋節讀書人做喜歡做什麼?無非是關于賞花賞月賞中秋的詩詞。

想通了這點後,李芳澤一晚上就在手機上翻儲存的明清時期關于中秋的詩詞,找了一兩首比較不錯的背誦的滾瓜爛熟。

「唉。」心中暗嘆一聲,又要做一會文抄公了,不過如果這次他們果然是又要在詩才上為難她,那她一定能取勝,以後大概也沒人會自找沒趣找她拼作詩,那就是說往後再當文抄公的機會就少了,于心理也是大大的慰藉。

她本出生歷史系,古代著書立言最易出名,如果她不幸因為抄襲名家的詩詞把名聲弄上去了,可以轉而寫史論,把詩的名聲再蓋過去。

想得倒是深遠,李芳澤又暗自嘲笑,或者事情並不會按照這樣的套路發展。

轉頭看向正假寐的周匯成︰「今天過節,我看你也沒學習的心思,我倒不如放手讓你再休息一天。話說回來,你來我這幾天,都沒怎麼認真讀過書,今天過後,我也得立個規矩,不能再讓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否則到時候你文不成武不就,你爹可得怨我。」

周匯成立刻從椅子上跳將起來,朝李芳澤一作揖,沒臉沒皮地嬉笑道︰「謝李叔叔體諒!」又恭維道︰「李叔叔教學育才真不同俗流,知道不能時時刻刻都硬拘著學生,否則學了也是白學。」

李芳澤冷哼︰「別說這麼好听的話,我也就放你今日一天而已,以後可別想這麼好了。你要去哪就去哪吧,只別闖禍讓我不好向你爹交代就是了。」

「得令!」周匯成听了她的話,立刻轉身朝外去了。

「誒!你才汗濕了衣裳都不換干淨的麼?」

「不換,這樣甚好!」

李芳澤無奈搖頭,轉身回房換了一身正式的衣裳,帶上讓高賀媳婦幫忙買的一提螃蟹往陳掌櫃家去了。

等到了陳家,卻得知陳掌櫃去城隍廟听聖諭了。

聖諭?李芳澤這才想起今天是十五呢!在明朝,每月初一和十五要宣讀大明的律令,進行法制宣傳工作,以達到教化百姓的目的。

等她又轉回城隍廟時,一個須發皆白的長著正在人群正中央宣讀□□高皇帝的《教民榜文》

「孝順父母,尊敬長上,和睦鄉里,教訓子孫,各安生理,毋作非為。」

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朗聲讀道︰「凡我同會之人,能遵聖教者,神必降之福,有為聖教者,神必降之禍,慎載!慎哉!」

讀完之後,轉身朝城隍神身鞠敬拜,繼續接下來的儀式。

李芳澤仔細听完這些話,覺得全世界的宗教信仰還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譬如西方的基嘩……督教,說信我者得永生,不信者下地獄雲雲。

不管這些事情,李芳澤在人群中四處張望,尋找陳掌櫃的身影。

「賢佷……」

最後還是陳掌櫃眼尖找到了她。

「陳叔,叫我好找,這種儀式您沒看厭麼?」李芳澤戲謔道。

陳掌櫃拉著李芳澤走遠了,找到一個僻靜處說話。

「今天卻不比往日,賢佷,你沒發現今天的人比以前倒多許多麼?」

李芳澤對比初一的場景,卻是今天人多了些。

「難道不是因為今天是中秋節的緣故?」

陳掌櫃搖頭︰「非也,咱們縣里來了個大人物。若是往日,社首社副和老人們少有來齊全的,因著這個大人物,今日卻是來的十分齊整,連二老爺三老爺都來了。」

陳掌櫃口中說的二老爺三老爺是縣衙里的縣丞與主簿,而知縣被稱為大老爺。

「什麼樣的大人物?」

「鉛山費閣老。」陳掌櫃捏著胡須道。

「費宏?」李芳澤問道。

「賢佷!」陳掌櫃小聲驚呼,「如何直呼他老人家的尊諱!端的十分不尊重!」

李芳澤模了模鼻子,沒想到費宏在民間的聲望這麼高,不過想來也和費宏也是江西人有關,而江西鉛山縣離玉山縣很近。

如今是正德十二年,按照歷史,費宏現在已經致仕在家了。不過等到嘉靖當政後他會再受到皇帝的邀請繼續入閣擔任閣臣。

「不知道費閣老來玉山縣是有什麼事?」

「只是路過咱們玉山罷了,費閣老是要去訪三清山,拜會仙友。」

「原來如此。」李芳澤笑道︰「咱們縣的官老爺們挺會做樣子嘛!」

陳掌櫃不再說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早上愣子去給你說了賞書會的事了?」

「嗯。」李芳澤點頭,「陳叔,您不是說賞書會的事要再等些天的麼,怎麼突然改日子到後日了?」

「還不是因為費閣老?費閣老是清流之輩,不受私禮,縣里的士紳想破了頭也不知送什麼輕且能入得了他老人家法眼的禮物。尋常的筆墨紙硯書畫什麼的倒是好,但顯得落入俗流,听說我手上有那麼神奇的書,就活動了心思。」

李芳澤恍然大悟,又奸笑道︰「陳叔,這書如今奇貨可居,可不輕吶!天賜良機,咱們可以坐地起價。」

陳掌櫃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第一次認得她一樣︰「賢佷,果然非同一般讀書士子呀!不過老夫卻有個新想法。」

「您說。」

「賢佷,咱們縣里的讀書人知道費閣老來了之後,就一起舉辦了中秋宴,專為費閣老而設的,都想在他老人家面前露上一面。你也是讀書人,若是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日後仕途豈不輕便?何不就拿那書當見面禮送給閣老?」

「不行!」李芳澤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現在她最缺的是什麼?錢吶!

陳掌櫃立刻勸道︰「賢佷,听我說,你若得了他老人家的青睞,必定聲名大噪,這可比錢實在啊!」

李芳澤萬分不贊同,名聲能當飯吃麼?不能,現在對她來說,錢是重中之重!

不過要想勸說服陳掌櫃,還得用另一套說法。

「陳叔,你說的我心中明白,不過費閣老高風亮節,不是以禮物待人的人。實不相瞞,今天的中秋宴小佷也得了請帖,要想打動費閣老,還是得靠真才實學。」

陳掌櫃大喜,笑的臉開了花︰「你竟得了請帖,這可了不得!賢佷啊,宴會上可要好好表現一番!」

李芳澤低著頭翻白眼,我現在要是被費宏看重了,指不定還沒等我出江西,就得被朱宸濠的人當做異黨給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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