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澤覺得自己遇到穿越後最大的麻煩了,那就是自己的婚姻大事怎麼解決。
作為一個「男人」,如果一直單身一定會被認為很奇怪,甚至會認為她有問題。
更何況她現在是李家的獨子,得承當起傳宗接代的責任,若是一直不成親,李家指不定也要催她。
那麼她應該如何呢?
突然有些後悔女扮男裝,惹來這麼多的麻煩恐怕比身為女子還要不自由。
難道找個女人假結婚麼?恐怕沒有哪個女人會答應,就算答應了,那個女人一生的幸福又該如何?
唉,頭痛啊!
李芳澤一整晚沒睡,次日雙眼烏青,額頭上也起了一個大包。
周匯成出門時見她這般模樣,戲謔道︰「昨晚有神女如夢麼,李叔叔今日這般無神采?」
赤果果的開黃腔啊這是,說她做少兒不宜的夢呢!
李芳澤瞪眼︰「小混蛋,竟然打趣我,快去上你的學!」
周匯成聳了聳肩,帶上書包往縣學里去了。
而李芳澤,因為上次墾荒的事還有些漏洞之處,所以又去衙門里找張寓商量。
李芳澤忽然覺得,做官似乎和修理工一樣的,修理工在一台機器壞了之後修修補補,讓它回到正常運行的狀態
而官員,平日里的工作就是維護國家機器正常運行,當國家出問題了,就通過改革和實施新政策修理國家這台機器。
如今她成為了修理工,不,應該說是見習修理工。
這份工作不好做,工資低不說,風險還挺大,修得好還好,可能有獎金,若是修不好或是修壞了……那可是要丟掉性命的。
現在李芳澤還有抽身退出的機會,但她卻已經不想退出了。
一個人活著,總要為了一個理想,不懼生死,這樣的人生或許才算精彩。
依舊是在衙門的二堂。
李芳澤向張寓說出自己的想法︰「雖然百姓有田了,但若是收成不好,一到春耕播種沒錢時,定會向富戶借高利貸。若是到時無錢還債,必定又要用田來抵押。長此以往,導致的結果是富戶依舊兼並了土地,農民最終還是無田。」
「想不到你想的如斯長遠,听你這麼講,我心驚膽寒。」張寓長嘆一聲,「純陽兄可有應對法子?」
李芳澤點頭,笑道︰「想好了,依我看,可以行王安石的青苗法。」
「不可!」張寓一听,想也沒想,立刻打斷了她的話,「青苗之法,禍國殃民,難道純陽兄不知道麼?這實乃是與民爭利啊!北宋之時,因為青苗法最終導致家破人亡的還少麼?北宋之亡,一半就亡于此法!」
李芳澤搖頭,把青苗法從頭到尾再分析了一遍︰「青苗之法,原本是好的,為的就是怕百姓向富戶借高利貸最終導致土地兼並,所以地方官府拿所余的錢財以低利息借給百姓,到時候百姓還錢的壓力便小一些,同時國家的收入也會提高。大人,難道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政策麼?」
她繼續說道︰「據我所知,王荊公在任一縣之令的時候行過青苗之法,結果非常好,所以最後當他執政時,決定向全國施行青苗法,可是青苗法最終為何敗壞?因為青苗法的強制性,青苗法與官員的政績有關,所以有些官員強迫百姓借錢,明明有些中等農戶不需借錢,卻硬逼著人借,這不是擾民麼?還有一點,青苗法規定的利息不高,可有的官員為了從中得利,便提高利息,這能不敗壞青苗法麼?更有甚者,還沒等到收成的時候,官府就逼著百姓還錢,所以在許多人眼中,青苗法實在是太壞了。」
「但是,這些問題對我們來說不存在,因為若行此法,那掌法之人是大人,這些弊端完全可以避免。」
張寓細細地思考了她的這一番話,最後也不得不點頭,李芳澤說的全部在理。
李芳澤道︰「事實上,青苗法若是在全國實施起來雖然弊端重重,但我有一法,可以改良青苗法,使得青苗法不再擾民。」
這幾個月來,李芳澤推行的方案都是惠民的,張寓本已十分佩服她,若是剛才初說青苗法他對李芳澤還有點存疑,但經過一番解釋,他完全相信李芳澤的能力了。
「什麼法子?速速道來!」他頗為急切的說,若是真有改良之法,日後行之于全國,那于大明百姓是極好的。
李芳澤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來︰「當年為何有那麼多人反對青苗法?是因為青苗法用的錢來自于常平倉,如果一旦某個地方有個天災,常平倉若是無錢,那該如何?所以許多人反對。還有一點是,青苗法之害,在于實行者是官府,如若要行之全國,那就不能讓官府實施,須得讓商人執行。」
「商人有錢,讓一方商人集合起來辦一個錢莊,朝廷規定借貸的利息,利息為兩分,商人一分,朝廷一分。這樣一避免了國家出錢,二避免了地方官府直接利用青苗法危害百姓。這樣一來,朝廷可以不用出錢,而百姓和朝廷皆能享受青苗法之利。」
李芳澤這番說法極為淺顯易懂,張寓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好處!
不禁拍手叫好︰「妙啊,實在是妙!」
李芳澤沉吟道︰「千百年來,改朝換代無數,每一次亡國雖然原因很多,但總有一個相同點,那便是土地兼並,導致百姓無田。百姓生活無所依,便只有去造反了……」
她雙目緊鎖著張寓︰「如今我大明已立國近百五十年,土地兼並已十分嚴重,改革迫在眉睫,眼下,青苗法倒是個好法子。只是我等人微言輕……若是日後能入閣,怕才有可能……「
「你說的很對。」張寓道。
李芳澤雙眉一挑︰「不過我已做好了打算,依我看,我們可以把錢莊開在沙溪鎮。」
「哦?」張寓疑惑,「這卻是為何?我以為就在縣衙附近更方便民眾。」
「非也。」李芳澤搖頭,笑道︰「沙溪鎮緊挨著信江,上饒府附近的鄉民來往便利,咱們若是把錢莊開在沙溪鎮,豈不是還能吸引鄰鄉鄉民?那時只怕知府大人和附近的知縣大人也要著急了,只是民心難違,到時候他們也會學著我們這一套開辦錢莊。」
「如此一來……些許年之後,整個江西恐怕也要為之一變,若那時你我身在高位,想要于全國施行此法,便容易許多了。」
「純陽兄端的好謀略!」張寓拍案叫絕。
他看著李芳澤,忽然諱莫如深地說︰「時不待我,此番童試,你務必要過。」
李芳澤笑而不語,張寓已經暗示要給她走後門了。
她轉移話題說︰「當下,大人可以先聯絡玉山縣的富戶商議青苗法之事。」
張寓點頭︰「時間緊迫,如今已是十二月,須得在二月之前完成此事,否則與縣試擠在一處了卻是好大麻煩。」
李芳澤起身告辭︰「此事一辦,就再無後顧之憂矣……昨晚沒睡好覺,真是困乏啊,我先回去補一覺。」
張寓只以為她是熬夜攻書,也未曾多想。
李芳澤這一回去,一覺睡的黑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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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說親被拒,面子上自然覺得十分過不去,一家人在正堂里開會,商議對策。
何明德上次設宴專請李芳澤,結果被拒,于是對她的意見更大了。對于他來說,若是和李芳澤結親,那是給自己未來的生活添堵。
何明德陰著臉說︰「父親,李芳澤如此不識抬舉,咱們又何須丟了身份巴著他?卻是叫人笑話!」
「你懂什麼?只長年紀不長腦子的東西!」何清輝怒罵。
懶得再看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他對屋里其他人說道︰「這開荒和修路的事,回利都是要好些年的,大老爺不糊涂,大抵是想留任咱們玉山的,否則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以前大老爺不掌權,可自從和那李芳澤打到一處後,行破釜沉舟之手段,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把擋路的人全清掃掉了,如今衙門里頭,大老爺說一句話,誰還敢反駁?」
「老夫听說,原本那李芳澤的四妹是要被大老爺抬為姨娘的,但自從先前四姑娘為救大老爺以身犯險,親自與陳家的歹徒持刀互毆,大老爺感念她的情,說要明媒正娶她做夫人。如此一來,李芳澤豈不是成了大老爺的親妹夫?此次童試大老爺不會給好處他麼?再者,若不出我所料,大老爺留任玉山,等下次考績,必定會高升,那時前途無量啊!此番咱們若是和李芳澤結親了,以後不是水漲船高麼?」
眾人听了這番分析,皆茅塞頓開,心到,果然姜還是老的辣,看事就是比年輕人看的通透。
大兒子何明深道︰「若非是父親這般說,兒子還真看出其中的厲害,父親果然慧眼如炬,兒子誠服!」
何清輝挨著看了一回自己兩兒子,沉沉地嘆息一聲︰「我只生了你們兩個兒子,結果都不是讀書的料,大兒還好,懂得經商之道,老二呢?」他又看了一眼還是一臉不服氣的何明德,又是嘆息一聲︰「老二讀書就不說了,已經三十四了,還未中舉,我看以後也是不行的。當不成官也不說了,可是讀書把腦殼讀呆了,就算繼承了家業也守不住,以後可如何是好?」
何明德听了這樣的話,心中更是憤恨,當下直挺挺地站起身,說道︰「父親不必這般小看兒子,姜太公八十歲遇文王,兒子三十四歲還年輕哩!遲早就遇著欣賞兒子文章的人!」說完,拂袖而去。
何清輝氣的半死︰「你們看看這不孝子,老子教訓他,他竟然就走了!讀書讀到里去了麼?!還學了呆腐儒清高那一套,自比于姜太公,姜太公是他能比的麼?」
何清輝捶胸頓足︰「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啊!」
何明深連忙上前給老父親撫背順氣︰「讀書人都是這般,父親不必生氣,二弟雖天份不高,但十分刻苦,父親倒不必太貶低他,折了他的信心。」
何清輝無可奈何地擺手︰「我生的兒子我還不曉得麼?算啦算啦,反正我也不指望他,女婿也是半個兒子,李芳澤的事還是要繼續用點心。听那陳婆的話,李芳澤是怕咱們家大欺他,面子上不好看。這樣,你再派人去請他,說話要極盡客氣,務必要把他請了來,知道麼?」
何明深道︰「兒子知道了,兒子這就下去吩咐。」
「嗯。」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我不挑食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