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關于兩人婚事的女主人公,何家ど何真真,正在閨房中暗自垂淚。
身為女兒家,被人拒絕了實在是一種恥辱。
李芳澤這三個字她已經很熟悉了。
第一次听說是因為她的二哥,那時候她听二哥說李芳澤是一個沒什麼本事卻愛說大話的人。
那時二哥還拿回了李芳澤的作品,是他給鐘桃兒作的詞。
她暗想,李芳澤既是那等回去煙花之地的,必然只是個浮夸子弟,心中便有些不喜,只是待看到那首詞的時候卻折服了。
倒不是因為詞寫的有多好使她折服,而是因為李芳澤那一手好字。
字如其人,何真真又轉變了想法,心想李芳澤一定不是個俗人。
她喜歡他的字,所以拿了那首詞,日夜臨摹,如今她也能把「李體」寫的有八分像了。
後來,陳家出事了,李芳澤三個字就常常出現在父親和兩位哥哥的口中。
李芳澤的經歷實在太過傳奇,中秋宴上被曾經的閣老費宏賞識,次日就因為殺人案入了監獄,原本听說必死無疑了,可誰知道最後竟然洗月兌了罪名,還和縣尊大人一起扳倒了陳家。
之後衙門的動靜,何家日日打听,每次回來的消息,也必然和李芳澤有關。
如今父親和哥哥對李芳澤是有些敬畏的,能讓自己的父親和哥哥敬畏的,一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她雖然還沒見過李芳澤,卻已見過他的字,還听過他的事跡。
李芳澤在她的心中已經不是抽象的概念了。
她雖然還未曾完全地芳心暗許,卻已經戀戀不忘了。
如今她戀戀不忘的人卻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她,她如何不傷心?
貼身丫頭飛鳶安慰道︰「姑娘,莫要傷心了,我適才去打听,听說那李相公家無恆產,所以怕咱們家大壓住了他,這才不同意親事,卻不是為了別的。依我看,似姑娘這樣天仙般的人物,若是那李相公見著了,萬萬不會拒絕的。」
何真真心中這才好受了點,只是听了飛鳶最後那一句話,臉上一紅,嗔道︰「不懂規矩,說什麼見不見的,叫別人听見了可要亂嚼舌根了。」
飛鳶吐了吐舌頭︰「我錯了,姑娘莫生氣。」
此時李芳澤正在補眠之中,高賀在門外聲音不高不低地叫喚︰「老爺,何家又派人來拜訪,說今晚設了宴,想請您過去。」
李芳澤半夢半醒之中听了,暈暈乎乎地想了一下,應下了。
雖然她不會與何家結親,但此時對于何家的邀請卻不好再擺譜拒絕了,畢竟眼下與何家有互利共惠的事相商。
李芳澤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四十多了,冬天日短,黑的早,于是慢慢騰騰地爬起來。
等出房門時,高賀听到動靜,立刻上前說︰「老爺,何家來傳話的人還沒走呢。」
李芳澤皺眉︰「不是已經應下了麼?得了信就該走了,如何還留他?」
高賀是個老實人,與人不太會打交道,輕易不會拒絕人,無非是性子綿軟,怕別人面子上不好看。
「他說有話要與老爺說,不說就不走,我著實沒法,就讓他在堂屋里坐下了。」
李芳澤點頭︰「我知道了,待我洗漱一番再去見他。」
不慌不忙地洗臉漱口束發,等到堂屋去見人時,卻發現對方是老熟人。
是客管家。
要說何家派一個管家來請她,那確實很抬舉她了。
李芳澤正要抱拳行禮,客管家比她還速度,立即朝她唱了個大諾︰「請李官人大安!」
李芳澤笑道︰「客管家客氣了。適才小可午睡,叫客管家久等了。」
客管家道︰「不妨事不妨事,這正是好眠的日子。不瞞官人說,適才因官人家暖和宜人,我也小眠了一會,才醒呢,就見官人起來了。」
當然,這是假的,在別人家里他怎麼會睡著?無非是奉了大爺的命,要十分尊重地對李芳澤,所以才說了這番假話了。
他心里的真實想法是,他在何家做管家這許多年,頭一次這麼憋屈過。
不過眼下也只有忍著,而且以後還得忍著,指不定這人以後就是他姑爺了。
李芳澤一手朝向次座︰「客管家,您請坐。」
「大官人客氣了。」客管家入了座。
「听聞客管家有話要說,不知是什麼話?」
客管家道︰「此番設宴,一是專為二爺給您賠罪的;二是太老爺听聞大官人雄才大略,卓爾不群,心中仰慕,所以特來相邀,欲見識官人風采。」
這話已是十分做小伏低了,只是為了大爺那句話︰務必要十分客氣,不要讓人覺得咱們何家勢大壓過了他。
任何人都愛听好話,李芳澤也不例外,這一番話,當真說的她通體舒暢,爽快之極!
她擺擺手,一貫地謙虛道︰「言過矣,我一介布衣,哪里有什麼風采?承蒙太老爺看得起。」
「官人不必謙虛,官人之大才,玉山百姓有目共睹。」客管家繼續恭維。
看外面天色見時候不早了,于是起身,「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等候官人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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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澤始到何家府邸,客管家親自在前引路,才走得幾十步,就見一位銀發老翁迎上來。
這人正是何清輝。
何清輝合抱雙拳︰「哎呀,李賢佷,李賢佷大駕觀臨,真令蓬蓽生輝啊!」
他細細地看了李芳澤一番,又道︰「李賢佷果然如傳聞所說,文質彬彬儀表不凡吶!」
品貌倒是不錯,就是有個缺點,沒有蓄須,少了些威儀。當然,這是不能說的。
李芳澤上前作揖︰「太老爺親迎,小可受寵若驚。」
何清輝十分熱情,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賢佷,隨我來。」
「請。」
宴會舉辦在何府的靜園里,園子中等規模,約二十畝地。
雖然此時天已然全黑,然而整個園子處處都點燃了燈籠,園中景觀,也能一窺一二。
從自己的小院子再到何家的園子里,李芳澤感覺視野之一變,開闊不少。
雖然何家是商戶,但園林設計並未呈現出絲毫的土豪氣質,反而有典型的明清時期南方園林特色,淡雅樸素、清新灑月兌、書卷氣濃厚。
其時,李芳澤正與何清輝一同行走。
李芳澤不吝贊道︰「太老爺,此園景觀甚好,若是白日來游園,應當更妙。」
何清輝撫著胡須,自得一笑,這園林的設計,也有他一半的功勞。
「賢佷若是得閑,可隨時來園中游玩,老夫隨時恭候。」
跟著引路人走到宴會的廳堂,何家的男人都在門外迎候,禮儀十分周全。
兼有歌妓隔簾助興活躍氣氛,顯得禮儀周到而不輕浮。看來何家此次的確費了些心思。
「來來來,賢佷,我為你介紹我這兩個不成器的兒子。」
何清輝朝向何明深︰「這是我大兒,何明深,字懷佑。」
盡管以前沒見過對方,也從沒听說過,李芳澤還是老老實實微笑著臉,道聲︰「久仰久仰。」
相反,何明深的虛話說的更到位︰「久聞李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榮幸之至。」
李芳澤再次抱拳︰「過獎過獎。」
何清輝指向何明德︰「這是我二兒,何明德,字懷仁。」
說完,他眯縫著老花眼,側眼看李芳澤的表情,見對方面無異色,一顆年老的心才放下。
若是還在穿越之初,李芳澤大概不會給何明德什麼好臉色,但如今境況已然不同,她如待常人,微笑以對。
就像玩游戲打怪一樣,第一回去打副本,見怪物比自己的等級都高,一不小心可能就會紅藍全沒,于是小心對付,讓大號在前面斗,自己一旁補刀,撿好處,其小心翼翼之態可見一斑。
等到升級到可以與怪物一斗了,在副本的世界里便悠然自在了,還怕什麼怪物?那時候帶著小號打副本,看著隊伍的對話框中一連爆出「XX酷斃了,好帥」等等,方曉得人生可以過的這樣瀟灑恣意。
如今的李芳澤,已然升級,看待事物的心態更加遼闊,何明德已經不是她的對手,何必再把他放于心中讓自己惡心?
「懷仁兄,中秋宴一別,弟甚是掛念啊。」李芳澤擺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
盡管何明德不喜李芳澤,但到底伸手不打笑臉人。
「勞純陽掛念,我甚好。」
何清輝道︰「來來來,宴席已擺好,請進屋入座。」
只怪李芳澤眼神太好,始一進屋,就看到大理石屏風那里有小半個身子立刻隱藏到後面。
根據話本小說定律,李芳澤立刻做出判斷,那個姑娘大概是何家的ど女何真真了。
想到這些,李芳澤頗感無奈。
入了席,又你來我往地說了一番虛話、假話、套話。
何清輝道︰「老頭子听說二兒曾與賢佷有些齟齬,我這二兒啊,性子不好,慣會得罪人,望賢佷不要心存芥蒂,今日我讓二兒給你配個禮,可成?」
不待李芳澤反應,何清輝便對何明德道︰「懷仁,還不給你李兄弟敬一杯酒?」
李芳澤道︰「太老爺,您這話說的不對。」
「哦?」何清輝道︰「願聞其詳。」
李芳澤爽朗一笑︰「讀書人之間的齟齬,怎能稱之為得罪?讀書人之間難免有不同的想法,就如孔夫子與老夫子,二人思想不同,未曾互道得罪相互賠禮,反而對坐論道呢!是以,今晚我與懷仁兄,要喝只喝讀書人之酒,卻不飲賠禮之酒。」
此番話說的漂亮極了,十分給何家面子。
何清輝高興極了,忙說︰「賢佷真是雅量高致!」
何明德淡淡一笑,心中卻極為不屑,心道,你李芳澤是把自己比做孔夫子呢還是老夫子?不管是比做誰,你都無德去比。
撇下何明德不說,何清輝與李芳澤又說到修路之事了。
何清輝道︰「此番我們何家能入賢佷的眼,給官府辦這件利民的差事,老夫感激之至,來,老夫敬你一杯。」
李芳澤端起酒杯︰「太老爺客氣了,何家能入選,是何家有實力,燒的磚確實好。非是如此,小可就是說上再多的話,也不管用啊。所以啊,小可實在沒什麼功勞。」
「誒~」何清輝道,「沒有你這道東風,如何能成事?來,老夫敬你。」
李芳澤不再客套,一飲而盡。
待坐下之後,李芳澤諱莫如深地看著他,說道︰「依我看,這于何家,是小利,此番我手上有一樁大利的事,不僅大,且長久,做好了,何家可永保不衰。」
永保不衰?!商人最怕什麼?怕三代而衰。
沒有哪個事業能長久的,後人一不爭氣,前人辛辛苦苦打拼的事業就要毀于一旦。
何清輝有些不信︰「有這樣的事?老夫活了這許多年,未曾听說過。」
李芳澤挑眉一笑︰「太老爺,您听我一一道來。」
于是,她把之前和張寓商量的錢莊的方案細細道出。
一個人,只要他不是傻子,他一定會看出,這是一項多麼有利的投資,且周期不算太長,一兩年內就能獲利。
何清輝與何明深二人眼中精光閃閃。
何清輝白須顫抖,激動道︰「賢佷是想讓老夫入股麼?」
李芳澤點頭︰「正是。只是錢莊所需銀錢甚多,恐怕只何家做不起來,還須和其他商戶聯合起來。如今陳家已沒,整個玉山,何家當為首戶,可為大股東。」
何清輝心中有數,立錢莊,官府只是起監督作用,若是何家為大股東,那何家便是最有說話的分量的。
只是這麼一樁事,若真要在玉山縣做起來,無論如何都避不開他何家,正如李芳澤所說,誰讓何家是首富呢?
也就是說,此番李芳澤不說,到時候縣尊大人也會上門找何家的,而李芳澤此時先縣尊大人前來,必然是有所求了……
想到李芳澤之前所說,他家無恆產……那所求之事……哈哈!
何清輝果然是老人精,把事情分析的端是透徹之極!
他立刻拋出橄欖枝︰「哎呀呀!此事若成,賢佷可就是我何家上下的大恩人吶!來來來,老夫再敬你一杯!」
「太老爺言重了。」李芳澤再次一飲而盡。
何清輝道︰「此等好事,敢問賢佷可有入股之意?」
李芳澤點頭,意味深長道︰「只是有心而無力,小可一貧如洗,無入股之資……」
「誒……」何清輝把握住節奏,立刻打斷她的話︰「賢佷于我何家恩情甚重,我老頭子非是不懂報恩之人,若有用老頭子之處的,但說不妨!」
「如此,小可恭敬不如從命了。」李芳澤道,「我欲向太老爺借兩萬兩銀子,其中一萬五用來入股,另五千作為立身之資,待錢莊盈利了便還。」
這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了,她李芳澤不用花一分錢就有錢掙,真是做起來比想的還美妙。
何清輝心中一嘆,怎麼別人生的兒子就這般聰慧呢?再對比一下自己的兩個兒子,越看越不滿意。
于是女婿頂半個兒子的話再次迎上心頭。
何清輝道︰「我道是什麼事,原來是這。」爽朗一笑,繼續說道︰「那一萬五老夫到時給你記在賬上,剩下五千兩,老夫派人送到你的府邸,可好?」
李芳澤立刻站起身,唱了個大喏︰「感太老爺大恩!」
何清輝連忙扶起她︰「如今,你我之間,何必說什麼恩情?若真說起來,還是賢佷你于我何家有大恩啊!來來來,快快入座,再飲酒一杯!」
此時,何真真已將他們的談話听得清清楚楚了,就是李芳澤的樣子,她也看到了。
何真真連忙從後門退出,往閨房里去。
飛鳶喜不自禁,小聲說︰「姑娘,我看那李相公好人才哩!雖然我不知道太老爺和他說了些什麼,但听得出太老爺對他十分佩服,似太老爺這樣精的人物,他要是佩服一個人,那人一定是真有些本事了!姑娘,您說我說的對麼?」
何真真自然贊同飛鳶的話,但姑娘家的,怎能隨便稱贊一個男子呢?
于是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你個小丫頭不知羞,哪里就知道別人是不是人才了?快速速閉了口,別叫別人听了罵你!」
飛鳶吐了吐舌頭︰「我這樣小聲的說,只有姑娘听得到呢!要罵呀,只有姑娘罵,可是我卻知道姑娘是不會罵我的!」
何真真紅了臉︰「作死了你!你再這般說,我便三天不理你!」
飛鳶連忙撒嬌告饒︰「姑娘,我再不敢說了,可莫要不理我!「
宴會結束,何家又十分熱情地派人抬了頂轎子送李芳澤回去。
老實說,這是李芳澤穿越之後第一次做轎子,感受並不好,因為這是下雪天,轎夫怕路面滑摔倒了,所以走的十分慢。
若是叫李芳澤自個走,早就到了。
她打開一個信封,這是散宴時何清輝叫人送給她的。
打開一看,是一封房契,還是上次她退還的那個。
眼下這房子對李芳澤來說倒是送的十分及時,因為她正想把李仲一家全部接到縣城來,二拐彎的房子是住不下的,還是得要一間大房子。
既然當了人家的兒子,就不能只享受福利,還是要盡責任的。
作者有話要說︰過客匆匆非過客扔了一顆地雷
過客匆匆非過客扔了一顆地雷
感謝過客匆匆非過客君的地雷!拜謝!
下下章就要考試了!要考試了!吼一嗓子,貧道很激動啊!第一卷終于快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