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房間,深黑色的家具,入目的是滿眼的黑。房間里,黑色的家具莊重,大氣,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陰暗,像是沒有盡頭的夜,讓齊若雙感覺到壓抑。
歐陽陌靜靜的坐在輪椅上,在唯一的窗口光亮處看著遠方,敞亮的光線照亮了他頭上泛白的發,讓他顯得滄桑孤寂且悲涼。歐陽陌就像不能見光的老鼠,靜靜的躲在這個滿目黑色的房間,等待著歐陽遠超撐起歐陽家族。如同他一生為了歐陽家族的事業,付出的所有心血。
齊若雙不知道,在歐陽陌和她父親齊東亭的眼里,家族事業為什麼那樣重要,正如不懂他們用盡一生心血維持家族事業,到底值不值得。他們已經為了家族事業獻出自己的所有,而現在卻只能讓自己的後輩繼續他們的人生奉獻,承擔起家族事業。也許歐陽陌和齊東亭根本沒有想過,他們的後輩願不願意繼續這樣的生活。
「丫頭,你來了。」歐陽陌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鋒利的眼神直直看向齊若雙眼底。齊若雙的心思仿佛在那雙眼楮中無可遁形,顯得自己是那樣渺小且無能為力。
「我不想繼續呆在這里,我不想」
「丫頭,不要對我說你不能,或者是不想傷害任何人。不要把自己想得那樣無辜或者偉大,你姓齊,是齊氏家族齊東亭的兒女,是齊東亭給了你生命。你否認不了這個事實,也改變不了你的出生,你可以選擇自由,選擇放棄你的家族。可你能告訴我那不是你的責任嗎?我們的祖輩留下了這一切,你曾經也享受了這一切。就算你放棄了你的責任,過上了你喜歡的生活,可你仍舊否認不了你的出生與責任。丫頭,不是我們要安排你的生活,是你們現在的能力不足以承擔起你的家族。所以你們壓抑,甚至喘不過氣來。當你們足夠冷靜,足夠狠厲,足夠撐起你們的家族。你們在享受這一切的時候就能看到你們的自由。能力,決定了你們自由的方向。」
歐陽陌的目光很冷,很透徹,所謂的事實就那樣鮮血淋灕的被撕開,讓齊若雙不得不面對。
「難道一定要有傷害,才能成長嗎?」齊若雙反駁。
「你們太年輕,太張揚,太天真,不夠沉穩,不夠狠厲。不夠冷靜。你們的生活太順風順水,你們經不起太大的風浪,只有受過傷,你們才會理智,才會現實。才能不被殘酷的現實擊倒。」
齊若雙無法否認歐陽陌的話,正如她沒有勇氣面對歐陽陌那透徹的目光,她承認自己懦弱,自私,不願意去相信人性的殘酷。正如一直不願意相信在齊東亭心里,齊氏家族大過于自己與母親一樣。她恨齊東亭,恨齊東亭為了家族事業拋棄自己和母親。她一直不願意去承認這個事實。也不願意接受齊氏家族。否則當年她和母親算什麼,一個笑話嗎?
「丫頭,我自私嗎?也許自私,也許你會說在我心中親人沒有歐陽家族的事業重要。可你看到了嗎?我最愛的孫子被他親生妹妹算計,被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算計,我愛他。不忍心他面對社會的殘酷,可如今他又是怎樣的下場。如果不是因為我現實,如今我就不會在這里,那個活死人一樣的歐陽陌才是我的下場。丫頭,不是我不讓你和歐陽遠超在一起。你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歐陽遠超知道了歐陽玲玲的算計,知道了歐陽安安的算計,知道了你和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上了床,他會怎樣?我的孫子雖然放蕩不羈,可他的心是紅的,我不想有一天他的人生全是黑色,沒有其他色彩。丫頭,放了你,也放了他,好嗎?」
齊若雙從來也不知道原來自己這樣自私,忽略了這樣多的事實,仿佛一切問題攤開,歐陽遠超即將面臨的一切的確稱之不上傷害。齊若雙甚至不知道,當知道一切真相攤開的時候,他們該怎麼回去,怎麼回到原點。原來曾經自以為的幸福是因為自己無知。
這一刻,看著滿是黑色家具的房間,看著孤零零坐在窗口的歐陽陌,齊若雙卻覺得滿目的悲傷。為了歐陽遠超,為了歐陽家族,歐陽陌就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躲在這個角落,甚至不敢讓歐陽遠超知道自己的存在。除了齊東亭理解他外,沒有人理解他,就連她曾經也覺得他是冷酷無情的。
「歐陽爺爺,我恨,我好恨。」
心中的酸澀再也控制不住,慢慢擴散開來。齊若雙慢慢走進歐陽陌,站在歐陽陌身側,看向窗外,入目的卻是沒有盡頭的天空。這一刻,齊若雙仿佛能理解歐陽陌了。
「我恨齊東亭,恨他為了齊氏家族拋棄我和母親,我恨江晨宇,恨他為什麼要和李清在一起,我恨林浩,恨他听從齊東亭的安排,我也恨歐陽遠超,恨他失言。歐陽爺爺,我知道這一切回不去了,不管是因為誤會,還是他們背後的無奈或者隱藏的事實真相。可我仍舊恨,平息不了。」
「歐陽爺爺,我一直想問值得嗎?」
為了歐陽遠超,孤零零的躲在這里值得嗎?
為了歐陽遠超,謀劃算計值得嗎?
為了歐陽遠超,忍辱負重值得嗎?
「丫頭,他是歐陽家族的希望。」
只一句,齊若雙便明白了歐陽陌的意思,卻也懂歐陽陌是愛歐陽遠超的。
窗台處,齊若雙與歐陽陌靜靜的看向窗外,久久無言。一切都是那樣殘酷,一切又是那樣現實,而人生依舊繼續,齊若雙卻無疑認同了歐陽陌對歐陽遠超的算計以及磨礪。
回到國海大酒店時,齊若雙滿心的怨恨已經無影無蹤,心像是平靜的鏡面,可以反光出自己心底的安然。走進房間時,齊若雙一眼就看見了客廳里坐著的西子同林浩,他們眼底的擔憂卻是那樣明顯與顯而易見。
齊若雙輕輕一笑,冷清的心底慢慢浮現出一絲暖意來。或許不管明天的生活是怎樣不如意,至少在這一刻,她還是有人關心在意的。也許失去一切。當她已經一無所有,再來看待自己身邊的事物時,才發現有很多東西是她所忽略的。
「齊若雙。」林浩起身,走進齊若雙。將她攬入懷中,一滴滾燙的淚珠卻滴落在她頸間,生生灼熱。
齊若雙一怔,林浩哭了。
沒有聲息,卻讓人隱隱心痛。齊若雙不是沒有看見林浩哭過,只是林浩每次為她流淚她都覺得感人,仿佛她就是林浩的所有,什麼都沒有她在林浩心中重要。
這一刻,齊若雙覺得,她還是她。他也還是他。
「哥,我沒事。你看,我還是好好的。」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相信我,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有我,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一切。」
「好。」
齊若雙沒有勸慰林浩,或許是不知該說什麼,也或許是不想開口,這一刻林浩的在意讓齊若雙覺得溫暖。也許他們再也回不去,可她和林浩有著曾經,有著不可磨滅的過去。也許相知過也是一種幸福。
許久,林浩才放開齊若雙,或許只有林浩才知道他有多麼舍不得懷中的那絲溫度,溫熱直至內心。
「齊若雙,對不起。」
西子起身,掩飾掉眼中的愧疚。她不該為了突然出現的項擎影響她的工作的,正如當年的夜北。她明明知道齊若雙需要她,是齊若雙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幫助了她。
「沒事,只是西子,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事實上齊若雙沒有生西子的氣。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無奈。雖然齊若雙不知道西子到底怎麼了,可她卻知道西子是怎樣張揚的一個人,除了唐東桐與夜北,沒有人可以影響西子的情緒,包括她。
「事實上,我改變不了齊東亭和歐陽陌的決定。我相信你們知道事實對于歐陽遠超來說是多麼殘酷,哪怕當初歐陽遠超和林蕾聯姻,也是因為我和歐陽陌故意的隱瞞和欺騙。也許很多事,都是我們控制不了的。」
齊若雙無法解釋當初的欺騙,正如她無法控制事情的發生。而如今歐陽家族的事業已經分成了三股勢力,歐陽遠超,歐陽玲玲,歐陽安安各自一股。如果不是歐陽陌暗中的操作,也許歐陽遠超的情況比現在更加糟糕。
「我想我可以全面負責光華一區的重建,但是歐陽家的事情我可能幫不上忙。」林浩攤手,幾個月的時間可以讓他勉強負責光華一區的重建工作,但他實際上對于歐陽家族的產業是不太了解的,歐陽家族的產業太過于龐大,不是他可以操控的。
「嗯。我知道,實際上我都不是很了解,我們能幫的忙並不多,歐陽陌會找人處理的。」
齊若雙轉頭看向西子,漆黑的眼中卻有著西子不懂的色彩。
「西子,你沒事可以去看看歐陽陌,他有什麼事情要你幫忙你盡量幫,實際上我現在自顧不暇。而歐陽陌的意思是想讓歐陽遠超學會成長,要不然他沒有足夠的狠厲手段,就算有了歐陽家族的全部產業,他也駕馭不了。歐陽陌說過,我就是歐陽遠超的傷,只有痛到極致,心才會冷。」
西子點頭,正如齊若雙所說,歐陽遠超得知齊若雙的欺騙會很難過,可讓齊若雙去傷害歐陽遠超,她也會難過。齊若雙與歐陽遠超都回不去了,他們必須承擔各自的家族責任,必須學會面對事實真相,發生了,就要面對。
「好,那歐陽陌那里我會去交涉。只是歐陽遠超那里你具體打算怎麼做,要知道歐陽遠超一直以為你已經在幾個月前的車禍中失蹤了。他一直以為你是林子言,而不是齊若雙。」
「曾泰告訴你的。」齊若雙抬頭看向西子,眼中的黯然卻深深掩在心底,不可輕易被看出。除了想到曾泰會告訴西子她和歐陽遠超的事情外,齊若雙想不到其他人。實際上齊若雙明白,在幾天前,西子對她的過去還是知道不多的。
「嗯,曾泰還說,齊董事長想聯姻。」西子怔了怔,沒有過多掙扎,還是將她從曾泰口中得知的事情告訴了齊若雙。其實在齊東亭和齊若雙之間,她一直是偏向齊若雙的,哪怕齊東亭手上有著她的軟肋夜北。
「聯姻,他嗎?還是我。」齊若雙輕笑,聯姻那個詞仿佛那麼遙遠,沒有自由。「齊氏集團需要聯姻嗎?還是他能有天大的好處。」
「不知道。」西子搖頭,她也只是听曾泰無意說了一句。
「齊若雙。」林浩黯然的叫著齊若雙的名字,縱使他知道自己和齊若雙之間是不可能的,他還是不願意听到齊若雙會聯姻的消息。心底莫名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遠去,用什麼也填不滿。
「林子言,我會守護你一輩子。」
仿佛只是一句簡單的諾言,林浩卻熟記了一生。可此時林浩卻顯得那樣無力,連開口安慰齊若雙的勇氣都沒有。明明齊若雙曾經是他的所有,是他願意保護在自己羽翼下的妹妹,可如今他和齊若雙的距離卻是那樣遙遠,讓他無法觸及。
指尖下意識的顫動,展開,又握緊,手中卻是空蕩蕩的涼意。
「哥,有什麼關系,不過聯姻而已,我比歐陽遠超幸運得多,不是嗎?我曾經為他動過心,現在我慶幸,我沒有嫁給他,否則我如今該怎樣面對此時的不堪。」
齊若雙是覺得真心的無所謂,能讓齊東亭有聯姻想法的人也不一定很差,也許她現在會覺得陌生,可誰又能保證她以後不會喜歡上自己聯姻的對象呢?
「何況,現在一切都沒有得到證實,不是嗎?」
林浩從齊若雙的身上看不出不願來,或許正如齊若雙所說,她一點也無所謂。可林浩仍舊無法淡定,他真的在乎,在乎齊若雙嫁給其他人。可林浩也明白,他沒有阻止的理由,更沒有阻止的能力。
「除此之外,曾泰還有沒有說什麼?在很多時候他比我們更了解齊東亭。」齊若雙沒有再討論聯姻的問題,她不想看到林浩的自責與愧疚。她了解林浩,就算林浩會做很多逼不得已的事情,可卻無法否認她在林浩心中的重要性。也許她曾經也有那麼片刻的動心,認為這一生有個寵愛自己的男人也不錯,可事實告訴自己那只是虛幻。
「沒有。」西子搖頭。「不過關于光華一區的重建有很多人在關注,下個星期的新聞發布會可能需要你的出席。」
「非去不可嗎?」
「嗯,是齊董事長的意思。」西子點頭,卻沒有告訴齊若雙這場新聞發布會後將引起的轟動,齊東亭將借這場新聞發布會告訴所有人,他的女兒齊若雙的存在,她將是齊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那會讓齊若雙幾個月前的默默生活一去不回,時刻成為人們所關注的對象。
「還有,董事長的意思是希望你盡快到浩海建築地產公司上班。」
「好。」齊若雙點頭,卻也明白自己躲不過去了。浩海建築是齊氏集團名下的一處產業,光華一區的重建工作就主要由這家公司負責。
制定了大制計劃後,作為浩海建築地產公司的總經理的林浩先回了公司。齊若雙則和西子一起去吃了午飯,然後齊若雙讓西子去看看歐陽陌有沒有什麼事情。
看著西子離開的背影,齊若卻雙明白,也許一切才剛剛開始。
ps︰
寫文沒問題,打字實在太慢,坑爹的打字系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