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暗影,熟悉的容顏,齊若雙醒來時,入目的就是江晨宇那張冷漠的臉。如同午夜的光景,真實,迷離。
心頭一晃而過的刺痛,輕微而淺淡。齊若雙恍然一笑,眼底的嘲弄卻輕而易舉的刺入了江晨宇的眼。
「齊若雙。」江晨宇輕輕的喚著她的名字,低沉,小心翼翼,如同呵護一件珍寶,淺淡的聲音中卻仿佛包含了所有。
「江晨宇,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喜歡你。」齊若雙伸手,攬過江晨宇的脖頸,抬頭與俯視著自己的江晨宇靠近,溫熱的唇吻上江晨宇的鼻尖,滑落而下,落在他的嘴角,紅唇輕啟,輕易就將他的唇瓣含入口中。唇齒落在他的唇瓣,一用力,淡淡的血腥味就化在了口中。
片刻,唇分。沒有想象中的深吻,沒有心慌的感覺,就連那句喜歡也是淺淡無奇,齊若雙知道,她對江晨宇的感覺已經遠去。
「齊若雙。」唇角的溫度仿佛還在,嘴角的刺疼卻遠比齊若雙眼中的嘲弄更加沉重。如同看不見的距離,在他與齊若雙眼中劃分,遙不可及。
「齊若雙。」江晨宇伸手將齊若雙攬入懷中,緊緊用力,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不要這樣對我,不要放開我的手,我也會犯錯,會害怕。求你,不要忘記我。」
「江晨宇,我累了。」齊若雙垂下眼,不願意在看江晨宇眼中的祈求,仿佛自己的心已經鐵石心腸,冰冷無情。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麼也不要你做,你站在原地就好。」
江晨宇低頭,唇角在齊若雙額頭上落下一吻,心中的空落卻仿佛一下子就被填滿了。他知道,他喜歡她,愛她。這一生都不會改變,齊若雙就是他的夢魔,注定無法舍棄,放下。
「你不懂,回不去了。」
齊若雙的聲音仿佛低不可聞,可江晨宇還是听見了。抱著齊若雙的身軀一下子僵住,心中的涼意卻一分一分的擴散開來。仿佛整個世界由原來的色彩變得灰暗,直至一片空白。指尖的觸感還在,懷中的溫度依舊,他與她卻已經錯過了十年的光景。遙遠而不可觸及。
「齊若雙。齊若雙。齊若雙。」
喃喃的低語不斷,像是從心底慢慢吐出的聲音,低沉,悲涼。入骨的憂傷。江晨宇的指尖下意識的顫動著,無法控制,連拉住齊若雙的勇氣都沒有。
「齊若雙。」
「不要,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不要對我死心,不要。」
句句祈求擴散在空氣里,入耳,入心,片刻。又消逝在空氣中。
齊若雙抬眼,光線刺眼,可她還是看見了江晨宇眼底的無助。
「我想起床。」齊若雙輕語,眼底無波瀾。
「好。」江晨宇輕應,緩緩放開攬在自己懷中的齊若雙。如同放開自己的整個世界,緩慢,沉重。懷中的溫度慢慢散去,同心中的冷意一起擴散開來,只剩下寒意刺骨。
齊若雙冷眼看著江晨宇放開自己,失落的轉身,他眼中的悲涼卻讓齊若雙心底微微一動,一股無緣由的煩悶感擴散開來。直至江晨宇的身影消失在齊若雙的視線里,齊若雙還是不懂,她心底的微動到底是什麼。腦海一劃而過江晨宇的容顏,如同昨夜那一刻不真實的炫目感,不可被忽視。
隨意換了套衣衫,齊若雙走出房間就看見了在客廳發呆的江晨宇。秀氣的眉,睫毛下黑亮的眼楮深邃得見不到底,薄薄的唇緊抿著,臉上是一片沒有表情的冷酷,像某種悲傷幻化而成的寒冷,讓人不敢輕易接近,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他凍傷。那種冷如同入了骨,讓人隱隱心痛。
齊若雙就那樣站在房門口,靜靜的看著江晨宇,思緒卻一片混亂。
「齊若雙。」江晨宇抬頭,看著靜靜注視著他的齊若雙。「你明明知道,我一直沒有變過。」
「我知道,可我不信。」
看著齊若雙眼底的冷清,江晨宇心中耐性徹底消失,他可以證明自己喜歡齊若雙,可問題是齊若雙的冷清態度讓他的言語顯得沒有意義。他恍然間就想到了李清說的話︰「齊若雙還是那麼美,還是你記憶中的模樣,不過她變了,給人的感覺和你一樣很冷,你是外表和心都冷,可她是心中比誰都冷。」
是的,齊若雙的心很冷,冷得讓他心痛,讓他無措,讓他深深的感到無力。他幾乎是狼狽而逃,只留給了齊若雙一個冷清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齊若雙的視線里。
看著江晨宇離開的背影,齊若雙輕笑,只留下一句對不起,在空蕩蕩的客廳久久不散。
記憶就像時間的風暴,消散或者久久于心。齊若雙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是想起那日江晨宇匆匆逃離的身影,能回憶卻沒有心痛,如同指尖的觸覺,雖然存在著,卻也已經習慣。
林浩作為光華一區重建的項目負責人,無疑是合格且認真的。同以前那個事事以她為重的男子不同,多了幾分魅力,也多了幾分陌生。或者當林浩再次因為工作坐在齊若雙面前的時候,齊若雙無疑是無奈的,她甚至找不出理由拒絕,不知道是因為林浩本身,還是因為父親齊東亭的決定。
「西子。」當齊若雙喚醒再次走神的西子時,齊若雙才感覺到深深的無力。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西子,在江晨宇離開那天狼狽而回,然後齊若雙那個事事干練的西子便成了此時的模樣,甚至連同與林浩的工作交涉也要齊若雙親自出馬。
齊若雙起身,無視西子與目光緊隨著她的林浩,伸手覆上混亂的頭腦,無盡的疲憊卻緩緩而來,再也沒有了以前的肆意,也沒有人可以為她遮風擋雨了。仿佛一切一切就發生在昨天,悲傷卻也幸福。
歐陽陌,突然就想起了算計了她的老人來,就像明明知道她不願意面對歐陽遠超,父親齊東亭還是決意讓她回來一樣。齊若雙明明知道會發生什麼。明明知道她的人生已經被肆意安排了下來,她仍舊無法反抗。
幾乎是下意識的扔下西子與林浩,齊若雙就那樣毫無預兆的離開他們的視線。腦海卻只有一個想法,她要看到歐陽陌,要阻止即將發生的一切。她渴望自由,無論是付出怎樣的代價,她也想掙扎一回,不是破繭而出,就是繼續現在的生活。
林浩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匆匆的追上齊若雙。伸手拉住離開的她。眼中的心疼卻無可被掩飾一般。讓人可以輕易的感覺到他的憂傷。
「齊若雙。」急切的聲音帶著焦急。同記憶中寵溺的聲音一模一樣,只是那樣的聲音入耳,齊若雙卻感到悲傷與無力。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不僅連自由也沒有了,就是曾經那個寵溺著她的男子也失去了。
「齊若雙,你听我說,給我點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父親看的,我不比你差。」林浩的手緊緊握住齊若雙的手心,大力的幾乎捏碎她的骨髓,他知道齊若雙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就如同他十年來對她的了解。他與齊若雙不同。他不是齊氏家族的血脈,齊東亭不會輕易相信他。在齊氏家族沒有合適的繼承人之前,齊若雙注定了被安排的命運,沒有自由。齊氏集團是她的枷鎖,也是她的責任。
「相信我。我只是需要時間,現在的你沒有能力擺月兌這一切,你需要我幫你,我們都需要時間。」
「林浩,我等不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你不懂,我明明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卻阻止不了,我明明知道他們會讓我傷痕累累,可我還不能逃。我知道齊東亭想要一個怎樣的繼承人,冷血也好,無情也罷,我真的怕,最後我會不再是我,只是一個齊氏家族的繼承人。」
齊若雙掙月兌林浩的手,決絕的離開,她身上那種孤注一擲的氣息卻讓林浩的心疼痛得無以復加。讓他清晰的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權利,金錢,在這一刻是那樣誘人,像是散發著清香的美食,誘.惑了林浩。
「齊若雙。」淺淺的呼喚卻是那樣無力,除了滿滿的心疼。林浩什麼也做不了。
林浩知道,齊東亭逼迫的不僅僅是齊若雙,還有他。齊東亭希望齊若雙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齊氏集團繼承人,可也希望齊若雙身邊有著永遠支持她的下屬。齊若雙不懂,齊東亭的決心有多麼大,他甚至可以讓齊若雙鮮血淋灕,而後又心甘情願的為齊氏集團付出。齊東亭不是不愛他唯一的女兒齊若雙,只是他也愛他辛辛苦苦支持了一生的齊氏集團。而林浩心疼齊若雙,只要是為了她好,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林浩知道他也不會猶豫的。
掏出手機,林浩再次打通齊東亭的電話時,他卻知道他連最後一點選擇也沒有了,他有的只是一個被控制的人生,被利用的價值,也許他該慶幸,至少他還能被利用,為了齊若雙而被齊東亭利用。
「有事?」電話那端傳來齊東亭略帶沙啞的聲音,以及遠遠听不清的吵鬧聲。
「齊若雙去找歐陽陌了。」
「嗯。」齊東亭只是輕聲應了一聲,便沒有了下文。
「有些事,並不是非她不可,不是嗎?」面對齊東亭無所謂的態度,林浩心中壓抑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住。「她是你女兒,哪怕她少了幾分狠厲,她依舊可以繼承齊氏集團,而她身邊有我,她不願意做的事情還有我,我可以狠厲無情,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出色,我可以為達到目的不擇一切手段。」
「林浩,就算我知道你是一柄可以傷人的利器,前提是我女兒也要學會怎樣控制你這柄利器,否則我女兒沒有能力掌控一切,這有什麼意義。不要試圖阻止我的決定,我可以給你留在她身邊的機會,也可以讓你失去你想要的。記住,在你沒有能力之前,一切都不是你可以決定的。」
那話那端,齊東亭聲音里滿是冷漠,平淡的語氣卻讓林浩顯得無力,心中對權利金錢的渴望越加明顯,仿佛只有這樣他才可以為齊若雙遮風擋雨。
齊若雙,你一定等我。
我說過我會守護你一輩子。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你記憶中的樣子,你也一定要相信我還是那個愛你,寵溺你的男子,我會一直守護你,這一生也不會改變。
林浩身後,隨之追出來的西子仿佛听見了巨大的秘密一般,眼中的光彩一閃而過,片刻又深深被她掩在了眼底。
心中的寒意卻絲絲入骨,如同齊若雙一直不知,夜北的醫藥費一直由齊東亭負責一樣。
或許她與林浩,都是齊東亭安排在齊若雙身邊的棋子,注定沒有選擇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