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擺設簡單,多為老舊家具,但是被打掃的很是干淨。
林路顫巍巍的拿塑料杯端來兩杯水擺在茶幾上。
李一南在客廳里環視一圈,坐在了破皮的沙發上。
「我們一直在找一個人,和您現在的養女很相似,所以還請林先生誠實告訴我們有關于林靈的一切,不要隱瞞。」遲雲離很是正式的說完便坐去旁邊一只木凳上緊盯著林路。
林路點頭,看著李一南,還是有些懷疑,問︰「95年內湖王家老宅的火災很多人都知道,這麼多年也一直有人在找靈兒,所以我不清楚你到底是好還是壞,所以……」
李一南微蹙眉,思慮幾秒,從手機隱藏文件中解鎖一個圖冊,遞給坐在他對面顯得有些拘謹的林路。
那是他用老相機拍過的兒時的李多靈,還有部分是後來從李家相冊里拷貝出來的,雖然像素不高,畫質也不清晰,但是畫中女孩甜甜的笑,永遠是他的迷戀……
林路笨拙的劃著屏幕,額心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你是誰?」他問。
「我是李多靈的哥哥。」
「可是靈兒好像沒有哥哥……」
「我95年夏天跟母親去了首爾,而且我也與李家也沒有關系,只是當時和多靈關系比較好。」李一南發誓,他是第一次跟一個陌生人解釋這些本該屬于秘辛的東西。
林路若有似無的「哦」一聲,拿著破了邊的大茶缸大口喝了幾口水,這才問︰「那你們找靈兒干什麼?」
「我從97年回國就在找她,一直到現在。我不是什麼壞人,也不會對靈兒和您有任何惡意或是傷害,我家現在在首爾,有自己的公司,我在里面任職,我只想找回多靈。接她回去。」
「哦。」林路卷起背心擦了擦額頭的汗,舌忝了舌忝嘴唇,繼續問︰「應該你們還不確定吧?」
「是,所以想從先生這里得到林靈的情況。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李一南說完,看林路的態度比較為難游弋,保證道︰「不管林靈是不是李多靈,我都會給先生一筆信息費,至少先換套房子,這里是拆遷房,不適合居住的。」
林路低眉順眼的瞅著李一南,仔細的听著他說的話。似乎是動了心,只是依舊不敢輕易開口。
「雲離,把內湖那套別苑的資料給林先生看一下。」
看林路還在猶豫。李一南打算用些更實在的東西來換取信息。
語畢,遲雲離立馬照做,劃開手機,將內湖一處大平米的二層別墅照片翻了出來,蹲身去林路身邊。一張張的給他解釋,包括李一南的身份證,在韓的資產證明,這幢別墅的房產證書。
林路吞了吞口水,戰戰兢兢的說︰「好闊氣的手筆,這別墅市值也有一億台幣吧。」
「只多不少。」遲雲離肯定。
來回看了幾番照片,林路這才坐正。
「你保證不會傷害靈兒吧?」林路問。
「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包括我自己。」李一南答,「我現在,只想核實林靈的信息。」
听到這話,林路終于嘆了口氣,就著茶水,開始了回憶︰「林靈是我95年在山上撿來的。當時皮膚燒了很多,我沒有錢救她,就賣了祖產,兩個月就花了我多半身家,後來終于活過來了。我就用剩下的錢買了這處二手房,一住,就是十八年。」
「撿到她的時候,是幾月?」
「95年的9月9號,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中秋節。我從汐止去內湖,想去說親的那家拜見對方父母。我當時靠打零工生活,做完事看天快黑了,所以想走小路快點過去,就在那山路上,看到了一個小孩……」
听到這話,不光李一南,就連遲雲離都神經一繃,這人能準確的說出日期,基本就可以肯定是當年的李多靈了。
火災的那天,的確是中秋節,因為李正新去大陸沒有回來,所以雪柔想回已經空了的王姓婆家拜祭祖先,祭掃亡夫,卻在中秋那日的下午王家祖宅起了火,而且林路說的時間,基本精確到極致了。
「你為什麼沒有送她回李家?據我所知,火災當時在台北地區人盡皆知,而且火災的對象,連三歲的孩子都能說的出來。」遲雲離問。
「我哪知道什麼李家啊,靈兒醒的時候都冬天了,我問她什麼都不說,後來慢慢不認生了才告訴我她叫靈兒,再問什麼都記不得了。她那時候才四五歲的樣子,我就覺得記不得也正常。
我帶著她,也沒女人願意嫁給我,就連先前說好的那家也黃了,我又不忍心送她去福利院,所以等她好的差不多了,就帶她上了戶口,也就當女兒養了,想著以後給我養老送終。
過了好些年,才听說起火的那家是當時力豪當家的親戚,我就帶著靈兒找去了,想著如果靈兒真是富貴命,就不該跟著我受苦,可是人家連門也沒讓我進,說是表小姐早都死了……」
林路說到這不免哽咽,氣憤的雙手成拳,似乎那是他這一輩子受過最大的恥辱。
「辛苦你了。」李一南誠摯的道謝。如果他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這個男人,的確是他最該感激的人,而且一個男人能為照顧一個不相干的孩子不娶妻,更是艱辛。
林路剛準備說什麼,門鏈就響了。
李一南坐在原處,本著客人的應該,沒有起身,心中卻是低嘆一聲,有些糾結。
林路慌忙去開門。
「靈兒回來了啊?買了什麼菜?」
「都是些素菜。」林靈的聲音很溫柔。
李一南克制著自己,沒有探頭。
不過當林靈出現在他視線的時候,他懵了。
眼前的女孩,的確如威娜給出的照片中一樣,二十二三的樣貌,清秀、斯文,周身帶著淡淡的書卷氣,披肩黑發,膚色比正常人偏白些。
淺青色的休閑半袖。隱約可見燒傷遺留的疤痕,黑色長裙及腳,只是整個人都在輪椅上。輪椅背後還有兩個掛鉤,掛著環保袋。有青女敕的芹菜冒了半截。
「爸爸,來客人了。」林靈淺淺一笑,點頭跟李一南和遲雲離打招呼。
「是啊,來客人了,找你的。」林路推著她,停在茶幾這邊,取了椅背上的菜放去被改過的陽台,那里應該是廚房。
林靈雙手交疊放在小月復,整個人輕松的靠去輪椅背,眼楮在李一南和遲雲離之間徘徊。
「靈兒啊。他們在找人。」林路出來解釋。
林靈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李一南。
經過簡單的自我介紹,李一南說︰「我們來的有些冒昧,但是你真的跟我要找的人很像……,所以。你可不可以把你記得的事情,小時候的事情,全部告訴我?」他還在做最後的掙扎,畢竟在他心中,不希望李多靈離開,消失不見……
幾乎是第一時間,林靈搖頭。說︰「我什麼都記不得。」語氣很肯定。
「一點記憶都沒有?」
「沒有。」
李一南微笑,說︰「沒關系,慢慢來。今天有點突然,你們先用飯,改天我再來。」
「不一起吃中飯嗎?」林路看他們起身,連忙招呼。
「下次。」李一南婉拒。
倆人告辭。林路出來送。
「林先生留給我一個聯絡方式,晚一點我讓人來接你,去過戶內湖那套房。」李一南說著,把自己的名片也給他,同時也將自己身上的現鈔全部給他。「這些錢你拿去換了台幣先生活用,如果有什麼問題也可以直接聯絡我。」
林路小心的接過人民幣和名片,說︰「我要是還有什麼想起來的會告訴你的。」
「有勞了。」李一南微笑著。
威娜在遠處等他們。
一上車,遲雲離就問︰「南哥你怎麼看?」
「我有些亂,先靜靜再說。」
李一南倚在車里,眉頭緊蹙。
這個林靈長的很像當年的雪柔,而且所有的時間情況全部相符,可是總有一種感覺在心底告訴他,這個女孩,不是李多靈。
不因為她殘疾的腿,也不因為她的冷漠,只是直覺,包括林路一切的表象。
而且剛才還發生了一件更讓他崩潰的事情,就是在看到林靈膚色的那一瞬間,他竟然想起了韓優雅,那個也是膚色偏白的女孩,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在難過?
可是韓優雅卻沒有他想的那麼脆弱。
正午的太陽刺眼,某女子沒心沒肺的披一條浴巾,躺在太陽公寓區里公共的游泳池邊,手里抱著一顆大桃子,啃的津津有味。
「優雅……」焦偉在旁邊搖頭,輕笑著喊她。
韓優雅瞄一眼自己胸前潔白浴巾上沾染上的桃汁,嘿嘿一笑,討好的說︰「眼不見心不煩,只此一次。」她知道焦偉是在笑她吃相不斯文。
「怎麼突然想來游泳了。」
「天熱,心煩。」
「李一南去台北了。」
「嗯,估計是去給李正新效力了。」她嘴上不說,心里卻是酸酸的。李一南去台北應該是對李家的幌子,用來遮擋他去見青梅竹馬的事情。
「你從來不喜歡游泳的。」焦偉苦笑著看她一眼,放了手機在桌上,‘噗通’一聲入了水。
「哥哥好棒。」韓優雅沒形象的高呼一聲,以花痴的態度來觀看。
從小不喜歡游泳,只是因為大面積換皮之後,身上有很多地方膚色不均勻,她不想被別人看到,也不想讓自己想起,所以才不去。
只是現在,她卻是想讓自己重視這一切。
讓自己狠下心來,什麼都不去想,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而那個男人,就順其自然吧。
到時,讓那男人自己選,是要自己,還是要他的小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