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就是,從她們進門的那一刻起,邵峻大公子就匿了,無聲無息的好像壓根就沒來過。
薛長青將家里的事情瞞得嚴嚴實實,她也著實擔心。
自打她嫁了過來,白家和薛家就息息相關了,想到丈夫近日里總是愁眉緊鎖,又三緘其口,她又如何不急。
她剛剛也看到了容夏的眼神,只是腦袋沒薛靈萱轉的快,這就開始下套了。
不過打打邊鼓什麼的,白氏還是會的。
只可惜,邊關回來的少年,雖剛還未及弱冠,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好在容夏也沒打算真的打听出來什麼,只不過那些心底的猜測,她需要一個認證罷了。
看到男子有些薄怒,薛靈萱眼珠兒一轉,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前兩天遇到一個姓邵的哥哥,也急急匆匆的往京城趕,我只覺得京城定是有什麼好玩的,想打听打听罷了。」
薛靈萱畢竟才六歲,雙丫髻下女敕女敕的包子臉,一雙眸子水靈靈的澄澈清湛,雙頰的梨渦俏皮可愛。
不過就是嘴巴利索了點,到底還是個孩子,男子微微搖頭,倒是他風聲鶴唳了。
男子放下了戒心,道︰「京城能有什麼好玩的,要說繁華,這洛陽城已經足夠繁華了。」區別也不過就是江南之景秀麗婉約,北國卻是浩然博大,但一個六七歲的女女圭女圭想是還不懂這些的。
「寒冬路難行,若非必要,無人願如此匆忙的趕路。」男子面色突然變了復雜,似乎回憶些什麼,不消須臾便又恢復如常。
「勞煩公子回答了小妹的問題,這衣裳權當是送令妹的了。嫂子,萱兒,我們回吧。」
容夏淺淡的回了一句,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論起來著實有些沒禮貌。
可是禮貌于她,本也沒那麼重要,此時心底的擔憂佔了主位,半點別的心情都沒了。
容夏最後看了那個婦人一眼,若有所思。
馬車前邵峻玄衣如墨,嘴角卻噙了一抹苦笑,這一大一小兩個姑娘都不是吃素的,把自己毫無負擔的供了出去,他這一躲,可真是白躲了,恐怕悄悄離開洛陽的打算也就此落空。
想必回京的時候還真要捎上這兩個累贅。邵峻嘆了口氣,很多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順利。
無論有多聰明,女的,不會武,這兩條就足夠邵峻被判定為累贅,更何況還有一個六歲的幼童,真是光用想的,就已經足夠頭疼了。
馬車在邵峻滿月復心事下返回了薛府,白氏又吩咐人去定了現成的新衣,明日一早就送到府上,看到容夏有些悶悶不樂,以為是因為白走一趟的原因讓她不開心,還好生安慰了一番。
容夏听著白氏的嘮叨,一顆心緩緩平靜下來。無論她對別人有多少不耐煩,似乎只要家里人的一句話,她心中的躁動就會平復,這種感覺太過珍貴,一直以來,她都如此珍惜著。
「邵公子。」容夏在岔路口叫住了邵峻。
邵峻了然于胸,只是風流笑容之中那一抹無奈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邵峻是個愛惹事的人,卻也是個怕麻煩的人,而他也有能力把那些包袱麻煩都甩掉,這些容夏都知道。
可是這一次,她這個麻煩卻不是他想甩就能甩的。
容夏黑眸沉靜無波,像是老廟里的深潭,經歷了年華的洗滌和沉澱,經歷了暮鼓晨鐘的祥和恬淡,再不起波瀾。
邵公子,你應該知道這京城我是非去不可的,其實倒也不是非要一路與你同行,只是我若一人上京,大哥定是萬萬不會同意的,更何況,我也不放心一路帶著萱兒。」
容夏頓了一頓,提到了薛靈萱,眼角眉梢染了柔光,卻在下一刻冷凝,似乎暖橘色陽光下那一瞬間的柔軟只不過是他眨眼之間的錯覺。
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今日之事,算我借了你的勢,公子名聲在外,陸將軍想必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你帶我入京,圓了這個謊,這謊言也便成了事實,于你也並非全然沒有益處,畢竟那時你的傷,可是見不了人的。容夏此話沒有威脅之意,更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今日邵公子助我一臂之力,他日容夏自當償還。」
這話說的,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明明強硬的讓人毫無選擇,偏又讓人生不出拒絕之心,邵峻嘴角的笑,頗多復雜。
容夏說完便離去,院中梅花開落,如火如焰,可卻因了她,失了顏色。
別人只道容夏面冷心也冷,卻不知這十年來,她卻是屢屢被自己所震驚,記憶中大片的空白雖沒有讓她恍然無措,但她心里清楚,那段日子恐怕才是造成今日之她的真正緣由。
她以為的前世,那個處處藥香的人生,醫手救人,心自廣博,她的心,也曾是善的。
邵峻站在那里,玄衣染雪,好似一尊雕塑,眸中的震驚之色還未褪去,眉已緊鎖。邵峻望著那一排淺淺的腳印凝神,她竟推測出陸承安的真實身份。
大趙,或許有人不知道當今皇上姓甚名誰,卻沒人會不知陸承安的大名,九歲參軍,從一個小兵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整個過程中,從來,沒有扶持,只有打壓。
可是整十年,他鎮壓了一切反對他的勢力,幾乎已經將邊關的兵力統一。
陸承安的名字是一個傳奇。
可這傳奇背後那復雜的漩渦和無可奈何知情者卻是少之又少。
邵峻想了無數種可能,也無法探究出容夏到底憑借著什麼認出了他,猜出了他,並如此肯定他的身份,更是順便利用了人家一把。
睫毛上掛了雪,染了霜,可邵峻卻立在那里良久,到底從哪里開始,有些東西月兌離了掌控。
「既然那麼想去京城,我便成全你。只不過天助自助者,到了京城,很多事情也由不得我了。」
他那充滿磁性的聲音似乎卷了風沙,混了寒氣,飄散的徹底,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