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弘真把人家齊國公府的祖宗十八代挖出來了,一個字兒不落的告訴了容夏。這肯定是得經過邵大公子的默許的,不過邵峻還給加了一條,齊國公夫人會帶著他們府上的姑娘參加賞花會。
邵峻打的什麼主意,薛弘也模不準,但至少在他心里邊,邵峻是一個挺靠譜的人。心思繞了一圈,最後也琢磨不出個一二三來,只能時時刻刻提醒自個兒多注意點。
薛弘覺得自己跟著二小姐進了一趟京城,整個兒的老了十歲。本來他想了一路,到了京城之後,如果容夏執意要去燕平候府看薛凝萱他要怎麼搪塞,糾結的頭發都快白了。可容夏偏一句話也沒提薛凝萱,更沒想要去燕平侯府的意思。
這讓薛弘惴惴不安,薛凝萱和容夏感情有多好,他可清楚的很。
當年容夏被收養之後,薛凝萱對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妹妹真是放在手心里疼的,以至于後來出嫁,對自己的親妹妹薛靈萱卻少了姐妹間該有的相處時間。
薛凝萱在容夏心里佔了很重的位置。
而且在來京城之前,她應該就已經猜出了薛凝萱現在的處境恐怕不好,所以這些日子容夏的每一個決定和反應都是他始料不及的。
再加上憑空冒出來的齊國公小姐,容夏明顯又起了護短的心思,再者說她的性格里本就有那種冷硬的姿態,即便平日里被隱藏的很好,真要是誰踩了她哪根神經,她可不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地獄閻羅。
想到這些,薛弘真想撂挑子回洛陽。
其實不是容夏不擔心薛凝萱,在洛陽城的時候,薛長青那拙劣的掩飾她懶得揭穿,可她好不容易擺月兌了洛陽籍那惹有心人矚注目的身份,實在不想往燕平侯府門口一杵,那真是之前的努力全白費了。
而到京城之後薛弘那拖拖拉拉的辦事效率,她怎麼會什麼都猜不到。大哥不想讓她插手的心情她也懂,她也不是一定要攪風攪雨的,她現在不就按照大哥的想法消停著呢麼。
京城關于賞花會的討論蔓延了差不多小十天,並且愈演愈烈,各種各樣的版本傳言跟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但大體不離當今太子和六王爺的儲位爭奪之戰。
當今皇帝不僅已經老邁,且病體纏身。太子在東宮的位置上已經做了十多年。幾乎沒什麼大錯。
今年又正值太子的嫡長子弱冠,可婚事卻始終沒有著落,這讓京城一大波的人著急上火。
尤其是堅定的**,在他們心里把女兒嫁給太子的這個嫡長子,那封王加爵真是指日可待,在這樣的前景下,別說那人本就是風華絕代的佳公子,就算是個傻子,也有無數人上趕著送女兒。
其實太子這人能力非常一般,不僅有些懦弱,還不聰明。
但太子這個嫡長子卻是個人物,十年前,因為某些事情,六王爺曾經銷聲匿跡了一大段時間。那對太子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機會,可太子根本不知如何利用,還是他這個十歲的兒子一步步的謀劃,用了整五年的時間,把已經傾向于六王爺的那股風重新拉平。
五年後,十歲的小孩已經長成了十五歲的少年。當時大家都覺得只要再給他時間,六王爺或許必敗無疑。
雖然在很多人眼里,六王爺是一代梟雄。可那個時候的他被鉗制的厲害,甚至如果不是他唯一視為兄弟的中山郡王替他頂罪,他也許早就被褫奪了爵位。
十年前,是永康三十年,中山郡王被囚禁在東筒夾道,歷時十年,至今未被釋放。
十年前,中山郡王二十五,正是男兒最好的年齡。在那種鬼都不愛呆的地方十年,如今早已病體纏身,不復當年。
在各種被掣肘的情況下,六王爺有些力不從心。本以為局勢會變得非常難看,可連六王爺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從未給予過關心的次子竟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成長了起來。
十幾歲,稚女敕還未退去,身板清瘦還未長開,卻狠辣果決的讓他這個當爹的都膽寒,他什麼時候收了羽林衛,他什麼時候將太子的計劃破壞殆盡,什麼時候把許多中立的勢力都拉了過來,什麼時候讓太子的名聲越來越差?
總之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似乎都達到了一種玄妙的平衡。
別人以為的忠于六王爺的羽林衛其實忠于的是他的次子,別人以為的出自六王爺的許多手段實際上也是出于他的次子,可他似乎就像是一道影子,隱于在黑暗之中。
別人提起六王爺會贊,也會想起他有一個翩翩如玉的嫡長子,卻總是想不起來他其實還有一個兒子,那個兒子給人的印象總是模糊不清,卻在眼楮看不到的地方,如魚得水。
六王爺應該得意才對,可卻沒有幾個人知道他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他打小就重點培養他的嫡長子,他有野心,也有自信,即便在十年前中山郡王代替他被囚禁時也沒喪失過信心,所以他對自己的兒子是當成皇位繼承者來培養的,而被他有意無意忽視的那個人,卻似乎在一夕之間調轉了一切早已安排好的規劃。
這種不在掌握的翻天覆地讓他惴惴,更讓他不安的是,他的這個親兒子,和他實在疏離的很。
或者說,那個孩子的心里,對他應該還存著恨意。當年他為了自己的前程,曾拋棄過這個兒子,把他遠送到西北當質子,他滿身是傷奄奄一息逃回京城之後,便給自己上了一層枷鎖。
那鎖頭連著筋骨血脈,在他這個當爹不知道的地方,血早就一滴滴的流干了。
太子雖懦弱,卻父子齊心;六王爺雖有治世之才,偏偏在齊家上落了一截。到底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而在這看似明晰實則混亂不堪的環境下,薛老太爺,或是父親母親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是容夏始終無法憑借著蛛絲馬跡猜測出來的。
這也是她連燕平侯府的門都沒登的主要原因。敵友還沒確定,又怎能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