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一直跟在二人後面,所以並沒有看到邵峻和往日不同的眼神正在人群之中不斷掃蕩著,直到看到一個身穿小廝衣服的嬌小少年,或者說是那個數面之緣的齊家小姐。
雖然依舊隨著人流向城外移動,但若靈樞站的再靠前一些,就會發現不管是沈明軒還是邵峻,目光都會時不時的飄向那齊姓小姐。
而那小姐穿著合身的小廝的衣裳,特意低著頭,如果不是露出頸部肌膚潔白如瓷,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發現的。
其實齊姓小姐姿色很好,至少比她家那個當太子妃的姐姐要強上許多的。本來齊家還想送她到東宮當太子良娣,但被太子妃阻止了。
齊初容其實挺恨她那個姐姐的,更加卯足了勁想要嫁得好,可再好,比得過東宮太子麼?
邵峻一副淡然的了然于胸,成竹的模樣讓沈明軒都不知所以,只不過盯人倒是盯的更緊了。
兩條人河匯聚,嘰嘰喳喳的議論之聲不絕于耳,都逃離不開那個名字,玲瓏。
錦衣華服的男子,滿身紈褲的氣息,從另一邊走來,混成一條更寬的人流。那男子即便走著,一雙眼楮也四處看著,只不過那目光實在有些不堪入目。就好像要把人剝光了似的。
邵峻嘴角勾起的三分輕蔑笑容抿平,眸中流轉的華光轉為錯愕,似乎只是那麼一秒,他好像糊涂到不知所措?
哪里不對的?
邵峻本不想跟著到城外去湊熱鬧,也是因為他對于今天會發生什麼太清楚了,今天對于齊家而言是一個轉折點,而這一切都是拜眼前的這位女扮男裝的小姐所賜。
可是此時此刻,他親眼看著趙王殿下從她身邊經過,連頭都沒偏一下,而且愈來愈遠。
哪里不對?邵峻心有些發涼,前世和今生在腦子里不斷重疊上映,一切如舊,絲毫未變,為何在這件事上錯開了這樣一個差別,細小卻可怕。
「不對。」沈明軒看到邵峻倏忽冷冽起來的眼神,遞出一個詢問的眼神。
「不對,不是毫無差別。」他凌厲的目光轉向容夏,前世,沒有她!
邵峻壓抑住心中暴躁的情緒,抽絲剝繭。前世,他受了傷之後同樣到了薛宅,但是沒有容夏,是薛家醫館的坐堂大夫幫忙醫治的,花了很久的時間,幾度沒命,直到回京城之後還沒有完全恢復。
而今生,多了一個容夏,天天不走心的扎他,竟然讓他早早就恢復了七七八八。他也迷惑過,也仔細搜索過前生的記憶,都沒有關于薛家養女的任何記憶。
在他的記憶里,很快,薛凝萱就會死掉,薛家老太爺和薛長青的父母都會被困在長安城……
是從容夏開始的麼?可即便如此,她的所作所為又怎麼會影響到眼前的事情。
上一世,**的趙王一眼便認出了人群里那女扮男裝的小廝,趁著人群混亂拖回了府里,才會發生賞花會上此女的孤注一擲。
可這一次,趙王竟然眼楮都沒斜一下就走了過去?是沒發現?
邵峻仔細地打量著齊初容。向來細致的他還真的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上一世的齊家小姐穿著寬大的小廝服,更顯得身子搖曳婀娜,別說是向來**的趙王,隨便一個人都能一眼辨別出來那寬大衣袍下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女兒身。
而這一世,那身衣服卻極為合身,雖然看起來瘦瘦弱弱的,隱藏在人群之中卻格外的不顯眼。
邵峻只覺得頭疼欲裂。果然,根源還是在容夏這丫頭上。
成衣鋪子那事兒他也清楚,不過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一日的小插曲竟然會造成錯開如此細微而又重要的差別。
太可怕了。邵峻想。不能讓她留在京城了。
自打他重生以來,兢兢業業怕重蹈覆轍,甚至怕因為他沒做好準備就開始引起了改變,他明知會身受重傷也依舊沒留後路的承受下來。
可沒想到還是有出乎他意料的存在,一想到他所掌握著的一些線索和事情的發展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偶然而改變,那種未知的惶恐就會攝住他的心髒,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不行!他不能容忍這些事情發生。這一世,所有的一切必須按照他設定好的步子向前推移,他絕對不允許任何哪怕是一丁點的意外存在。
邵峻看向容夏的眼神中俶爾多了幾分殺氣。
容夏只覺得全身一個激靈,幾乎在那微不可查的一瞬間將頭轉向邵峻,四目相對,邵峻眸光轉向錯愕,而容夏的眼神卻冷到了極致,讓人如墜寒潭。
流轉著七彩華光的眼眸凍結成萬里寒冰,帶著些懶散而微不可耐的唇角抿成直線,消瘦縴薄的背筆直,她突然停了腳步,周遭似乎跟著降了溫度。隔著擁擠的人群,邵峻都可以清晰的捕捉到那刻骨的冷意。
「像是經歷過無數生死搏殺而印刻在骨子中的反應力,竟然對殺氣如此敏感。」沈明軒皺眉。他不是沒感受到邵峻眼中突然的變化,雖然有些地方不清楚,但卻並不影響他對單純某件事的判別力。
邵峻起了殺意,卻在瞬間兵敗如山倒。
而那讓人骨頭生寒的氣息就矗立在不遠處,那個淡漠慵懶的少女,那個生長在醫藥世家,听說可以妙手回春的少女。
薛家的女兒不應該是這樣的,即便只是養女,薛凝萱他見過,至少在眼前的女孩身上,找不到和薛凝萱哪怕一絲絲的相似點。即便他清楚的知道這女孩就是在薛家長大的,在薛凝萱眼中成長起來的。
邵峻更混亂了,在他接觸到容夏眸光的那一瞬間,他又有了那種似成相識之感,自打在薛家別院的那次,這是第二次。
可是記憶力沒有她,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邵峻按著太陽穴,那一瞬之後,他又不覺得容夏是憑空冒出來的人了,因為那種似乎見過的感覺,雖然微弱,但他卻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