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邵峻依舊發愣,沈明軒也沒再說什麼,盯著前面的人,以防突然就出了什麼岔子。過了半晌,邵峻突然長嘆一聲。
「沈明軒,你是真狠。」今兒的事兒,他清楚。他知道趙王一會兒馬上就會被召進宮,所以才無所謂齊初容今日被他帶走。而沈明軒不知道,卻在本已走岔了的路上重新又掰了回來。
他很清楚齊初容一進趙王府會發生什麼事,也很清楚齊初容早在幾年前就把少女的一顆芳心放在了他身上,可他依舊一絲猶豫都沒有。
他是真狠的。邵峻笑,眼里卻沒有同情。
容夏眯著眼,對邵峻那短短的時間內各種復雜表情的變換有些琢磨不透,但是沈明軒她看懂了。確確實實和她那傻姐夫天差地別,說不上孰優孰劣,各有各的境遇罷了。
齊初容越走越遠,不一會兒就連個影子都沒有了。而這一邊,護城河內的熱鬧才剛剛到了**。
護城河連通曲水,東注入海。桃花箋一旦匯入曲水當中,就會一路向東,可能最後誰都撈不到。
曾經有一次那樣的狀況發生之後,這些個貴族公子就從來沒讓這桃花箋真正的流入到長安城,總是在城外就被截住了,至于最終的歸屬,其中的牽涉就要復雜的多了。
當人流稍稍散開了些,大部分人隨水向回走,小部分人依舊嘰嘰喳喳討論調笑。容夏好不容易覺得呼吸通暢了些,便不準備在這等熱鬧,連帶著丫頭往客棧走,能睡會就睡會兒,再順便讓薛弘打听下齊家小姐那檔子事兒。
她當然不是好奇心起,也不是善心發作,只不過想到在客棧時沈明軒和邵峻對自己的阻攔,當時不覺得如何,現在倒是初現了端倪。
這齊姑娘怕是有用途的。在這個時間段,又不可能不聯想到賞花會,容夏本來是無所謂,但被邵峻那麼一說,動了心思,反倒放不下了。
齊初容那事不可能瞞得住,既然是被人故意設計的,總歸是有目的的。畢竟京城的人鮮少有像她這般無聊,單純為了報復而報復的,這兒的人個個都人精似的,巴不得一箭雙雕三雕四雕,一石三鳥四鳥五鳥的。
果然,她一覺醒來的時候,薛弘消息已經帶回來了,人是進了趙王府,可趙王沒等回府呢就被召進了宮中。
那齊家姑娘也不知發了什麼狠,在日暮時分悄悄從趙王府後門溜了出來,人是出來了。但這事兒卻並不是神不知鬼不覺,沒幾天恐怕就會滿城皆知了。到時候齊家的姑娘就一個都別想嫁得好了。
容夏撇撇嘴兒,誰都知道趙王在宮里,可即便是這樣,齊初容的名聲也壞了個徹底。說是風氣開放,其實不外如是。
「賞花會是哪天?」她最擔心的是這個,一想到邵峻那想殺了她的眼神,就覺得去賞花會這事得砸。
「小姐,還有三天就是了。」
容夏點了點頭,薛弘見她沒什麼要問的,便下去了。梨兒熬了碗蓮子羹,放桌上晾著,問道︰「小姐都不想知道今天是誰得了桃花箋麼?」
容夏還真沒那想法,可看梨兒那閃著光的大眼楮,就笑了笑,「誰啊?」
「是皇太孫!」
太子的嫡長子,京城貴族圈里風雲人物中的頂尖人物。
「果然什麼名聲都不能信,都是些庸俗之流。」素問哼了一聲,嘴角一撇,滿眼不屑。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就闖了進來。
梨兒張嘴就來︰「誰呀,不懂敲門嘛,這麼沒禮數就窩在家里別出門。」明明保有著嘴原始的一份善與淳,偏偏一張利嘴發作起來的時候非把人身上損出一窟窿來。
進來的人一愣,有些慌亂。
容夏正好隨意一掃,笑了。
「喲呵,這不齊家小姐麼,到這兒來是幾個意思啊?」容夏看著已經換了一套淡粉色繡百蝶纏花金絲羅綺波濤裙的少女,頭發半濕不干,眼眶通紅,淚眼婆娑,真是好不可憐。
梨兒撇撇嘴兒,善心又發作了。
其實齊初容只是看有人發現她偷跑了追了出來,慌不擇路的跑進了客棧,挑了處最偏的房間想說進來躲躲,誰知道天還沒黑呢,屋里就這麼多人啊。
而且還是冤家路窄,竟然是那日在成衣鋪子里見過的幾個人。倒不是說她記憶有多好,只不過容夏顏色太盛,頗難忘卻罷了。
「姑娘,我們家小姐不太習慣有外人,你……」
容夏下了床,一身綺羅玲瓏紗,純白的不染一絲雜色,裙擺有半池金蓮,花與葉具白,卻又涇渭分明,清中多了一抹傲,傲中摻了三分冷,清瘦的身影沒有絲毫弱柳之態,齊初容怔了怔,本就已經不太好使的腦袋更加迷糊了。
上一次匆匆一瞥,沒有細瞧,可這樣的人,不應該籍籍無名才對。
齊初容還沒回神,便覺小月復處一痛,便沒有知覺了。
容夏將金針放在點著的燭火上燒了燒,消毒。
梨兒哭笑不得,「小姐,人家都這樣了,你還扎人家,也太不善良了。」
容夏勾了勾嘴角,眼里也染了笑意,「誰在報復了,我只是覺得把她藏起來比較好。」
她就是直覺邵峻和沈明軒對這姑娘下手,重點就在賞花會上,她先走把她扎暈藏起來,到時候事情不按照他們設計好的走向,他們就必須要做出補救,屆時趁亂,才能窺探出個一二三來。
「齊姑娘真是對不起了,看你都那樣了,我本來都沒打算再扎你的,可惜天意如此,此,要怪你就怪命運吧。」
容夏收了針,讓梨兒和素問把這丫頭藏到了她們的屋子里,扔到了床下面。容夏再三保證暈三天絕不會死,梨兒才去了那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這個時候的邵峻還不知道,被沈明軒掰回到正道的事兒又被容夏一針搞亂了,並且就此岔開的微小距離,以不知名的方向延伸下去,打的他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