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手法似成相識,但也只停留在‘似’這個層面上。在太醫署里,他雖然算不上見多識廣,卻也知道許多派系在傳承的過程中有過的交叉和融合。
這導致了許多看似相似,實則相去甚遠的情況出現。
所以老太醫無法判斷出這手法出自哪一派系,但他清楚的是,這小伙子是個能手,不說醫術,單論針法,就已登峰造極。
抬手阻止了張家公子的動作,側身看著,這一輪施針下來,容夏累的夠嗆,不過效果顯而易見,至少老太爺一直持續的高燒退了。
因為到了晚上,張伯翰也回府了,听聞此事,非常高興。讓人打賞其他大夫,並且極具禮節的派馬車將各個坐堂大夫送回各自的醫館。
至于容夏,當然是好吃好喝的供了起來,太醫回宮了,並且答應張伯翰三不五時會來看看,不會出岔子的。
容夏畢竟年紀小,冷又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總給人草菅人命的感覺。換上男裝,若是貴重絲綢,還有幾分遺世獨立或是玩世不恭的矛盾感,但換了最為普通的麻布衣裳,竟生生演變成了痞氣,只站在那里,就會讓人生出濃濃的不信任感。
張家家風的確正的很,從上到下個個都是笑臉相迎,丫頭小廝也都有禮謙恭,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個齊全,每日吃食也都盡心盡力。單論這點,張府就甩出燕平侯府不知道多少條街。
容夏呆的很安心,雖然張家老太爺的病每日施針會好的比較快,可那樣容夏就會覺得累,所以她硬是把施針的頻率拖成了三天一次,太醫知道後雖然不解,但也沒有質疑。
這天深夜,一直安靜的院落突然出現一道黑影,在月色下一閃即逝,瞬間便沒了蹤影。
容夏卷起袖子,頭發依舊束著,男子的打扮。有丫頭睡在外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復又合上,小丫頭的呼吸變得沉了些,一點反應都沒有。
「二小姐,薛弘已經接到少爺和小小姐了,因為隱瞞了身份,可能到京的日子還會再延後一些。」
一道黑影,隱于牆角,像是燈光投射的陰影,根本看不清輪廓。
「彥,那兩伙人怎麼樣?」容夏問,聲音清冷,執筆的手微頓,抬起頭,毫無情感的眸在黑夜微光下更加黑白分明,像是具有著某種莫名的吸力,更帶著某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那是容夏平日里掩藏的一面,如今正在慢慢鋪展揭開,露出不甚明晰的輪廓。
「只有一伙是皇長孫的人,小姐在來張府的途中被發現,但卻被另一伙截住,如果彥的觀察沒錯,這一伙是友非敵。」
容夏點點頭,「去吧。」
彥是漕幫暗自培養的頂級殺手之一,只听薛長青一人調度。薛長青在知道容夏在京城中似乎深陷泥沼之後,便將彥調了過來。而薛弘被容夏派回薛長青身邊,畢竟那邊已經在上京的路上,京城的許多消息由薛弘親自轉達,她也比較放心。
彥被派出城查薛凝萱的下落,並不跟在容夏身邊,就現階段而言,容夏是一個人在張府孤軍奮戰。不過逃難而已嘛,也不用太上心。
終于在施了三次針後,老太爺的左手勉強能動動了,這讓整個張府都籠罩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中,三請四請的請容夏晚上出席家宴,雖然她更想留在屋子里睡覺,但糾結了好一會兒之後,她還是披了件衣服,用兩只手拉出一笑容,往正廳走去。
廳里挺熱鬧的,但喜悅下的愁容還是遮不住,尤其是在人都入座之後,容夏發現女席那里空出了一個座位,而若她所料不錯,那個位置原本應該屬于皇長孫那未過門的媳婦,也就是賞花會險些喪命的那個姑娘。
著男裝,就得坐男席,席間不僅有那位庶長子,更是有那位賞花會上一面之緣的書呆子嫡次子。
容夏眼神閃了閃,酒桌上打賭比吃菜還常見,兄弟們大體和諧,也難免有些不和諧的因素存在,容夏先是沉默著,模清楚大概關系之後開始時不時的插科打諢,那位書呆子不知不覺間喝了許多酒還渾然不自知。
終于,書呆子嫡次子酒勁上來了,開始有問必答了。
「小兄弟,你實話告訴我,祖父的病情還要多久能夠恢復?」書呆子臉上通紅,眼楮里都染了紅血絲,是真的醉得不輕。
「能不能恢復不在我,老太爺的病其實就是氣的,如果讓他生氣的事兒不解決,他的病隨時都有復發的可能,而且說句實話,這一次兩次的我還能控制,若是再被氣到,恕在下也無能為力了。」
容夏抑揚頓挫的調子,讓書呆子豎起一身汗毛。隨即喃喃道︰「得快點把小妹找回來,小妹不回來,祖父的病恐怕痊愈不了。」
「咳咳。」有人給書呆子夾菜,將那傻子的嘴堵上。連容夏都覺得這孩子太單純太好騙了。心里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偏偏一副正派相,一副我就是擔心你們老爺子沒有絲毫要套話的心思的樣子。
張家長公子看著容夏這大義凜然的模樣,不禁放下心來。
同樣的夜晚,遠離張府的一個私家別院,點著一盞燈火,站著的正是刀疤侍衛。
而坐在那里隨意把玩手中折扇的,則是將容夏帶出城的黑衣男子。
夜色黑沉,黑衣男子也卸掉了偽裝,黑眸中似有漩渦,帶著強烈的攻擊性。握著折扇的手修長潔白,骨節分明,只不過揭開了那一層刀槍不入的保護層,展露的不是脆弱和柔軟,而是更具有侵略和野性的氣息,如同暗夜中的孤狼。
「公子,為何還要幫那丫頭?」刀疤侍衛說的是引開皇長孫的手下的事兒,因為那事,險些暴露了他。
「你這幾天注意著張府的動靜,她不能有事,這丫頭突然又有了利用價值。」
刀疤侍衛欲言又止。
「想問就問吧。」黑衣男子卻全數收在眼里。
「公子不會是……喜歡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