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越來越不了解我了,沒心的人哪會有喜歡?」獨特而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下輕輕敲擊而出,帶著讓人沉溺的味道,不同白日里的古井無波。
只是那帶著侵略氣息的眸光和語氣除了他們這幾個近身侍衛,誰也看不到,包括他的親生父母,他是孤狼,孤獨和傲氣並存,刻在骨髓之中,伴隨經年。
刀疤侍衛的眉緊了一下,自己在他手下辦事那麼多年,若說一開始還認同他所說的自己沒心,那這麼長時間他又怎麼會看不清楚,他也有傲氣,又怎會真的站在一個沒心的人的陣營里,這麼多年。
刀疤侍衛一直知道自己的主子把自己隱藏的很深,不管是性情,還是想法,或是心。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可他很怕突然間冒出來的某個人或某件事會打破這種自家主子用光陰建築的堡壘和用鮮血拉扯出的平衡。
看這主子眸里的渾不在意,他的眉松了松,或許是可以相信的吧。
月光暗淡,刀疤侍衛的眸色不明。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如果,那個丫頭打破了一直以來自家主子死命維持的平衡,那他也只能去取了那條算不上無辜的性命了。
…………
容夏看著彥傳回來的消息,一時間竟然有些失笑,真是……呵呵。
理想和現實是真有差距的,而且那差距還不是一般的大,張家小姐策劃的逃命計劃在她逃離京城,穿過三個小縣之後,終于宣告失敗。
而讀書人家特有的傲骨又不允許她回來嫁給一個隨時想娶她性命的人。這是融入骨子里的固執,這固執會害了她的性命,但誰也保不準,是不是這固執早就了又一柳暗花明。
張家小姐好命,快餓死了的時候遇到了薛長青,薛弘離開的時間不長,稍一試探就猜出了她的身份,馬上就飛鴿了彥,彥稟告了容夏,同一時間傳回的消息還有一條。
容夏父母的住處有眉目了,而唯一的線索是薛家二老被安置在張府的別莊,具體位置只有張府的人知道,張家清貴,又不屬于六王爺或是太子的任何一支,一直是皇帝最信任的存在。
薛老太爺一日在宮中,薛家二老的住處就一日秘而不宣,容夏費了好大的力,動用了薛家在京城所有的力量,最終終于抓住了這麼一條隱隱的線。
月色清淡,燭光隱隱,玉手輕輕一彈,白紙黑字在燭火下化為灰燼。燭光映著容夏的半邊臉,輪廓清晰,很美,像是入了畫。
容夏增加了施針的頻率,每日一次。張老太爺的好轉非常明顯,似乎離痊愈已經不遠。在張老太爺終于可以下床的那天,老夫人忍不住哭的昏天黑地,容夏一邊收針,一邊滿臉黑線。
終于,倆眼一抹黑,暈了。
容夏壓制住想要展開的笑顏,心想,暈的太是時候了。
大夫一暈,張家一下就慌張了,還是只能單字往外蹦的張老太爺費了半天的勁兒,蹦出倆字「太……醫……」
張家又慌慌張張的去宮中請太醫。
容夏故意的,自己作死。她在賭,賭張家是真的有讀書人的風骨,真的重孝道,重情義,賭他們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太醫來的很快,把了脈之後松了口氣,「只是勞累過度,沒休息好,好好休息簡單喝兩副藥就行了,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知道該怎麼養。」
老太醫實話實說,張老夫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勞累過度還能干啥勞累過度,不就是給人治病治的嘛,容夏每次施針結束都一頭大汗,滿臉蒼白的,都被大家看在了眼里。
「還有……」老太醫皺巴了一張臉,「這是一丫頭……」
老太醫如果還能有翻白眼的功力,他一定會不遺余力的把眼白全翻出來。
張老夫人有點震驚,震驚之後叫了聲哎喲祖宗,急忙把容夏住的地方挪進了內院,又上下封了口,多分派了四個丫頭去照顧她。
容夏醒來時候看到張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也在她房里,心下大定,她知道,這事差不多算是成了。
「姑娘,你醒了,小廚房的火還生著,你想吃些什麼,奴婢讓人去做。」大丫頭就是大丫頭,說話聲音細細的,又好听又周到。
「幫我煮點粥吧。」容夏嗓子還有點啞,她沒裝暈,她知道裝病是肯定騙不過那些個厲害的大夫的,只能讓自己在極度勞累的狀況下放任頭痛難眠,然後累極暈掉。
這招苦肉記就目前來看,效果剛好。
要是自己真是個大小伙子,還收不到如此效果。容夏笑笑,難得的彎了眼楮,目光柔和,張家讓她想到了薛家,某種層面上,很相像。
在接下來的動作之前,她得把自己養的有力氣些,否則不一定撐得過去。容夏無力的唉了一聲,如果下輩子投胎還做人,她一定要有一個健壯的身體,握拳!
粥很快就上來了,香軟糯糯的,很好吃。容夏吃著吃著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下來了。害丫頭還以為怎麼了,急忙柔聲問著。
容夏長得好看,不說話的時候就跟畫兒似的,年紀又小,大丫頭在老夫人身邊盡八年了,如今也二十了,被派過來看到被子里窩著的小腦袋,心就軟了,她是真把容夏當孩子了,容夏醒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
「想家了。」
丫頭的眼神更柔和了。
容夏這眼淚掉的又真又假,你說她故意哄人,她是真想家。你說她想家,想也不是一兩天了,不至于要哭。
可就是這樣的淚珠子,在靜謐無聲的夜里顯得格外可憐,手里的粥還散著熱氣,容夏蒼白著一張小臉掛著一雙濕漉漉的眸子,任誰都不會不心軟。
大丫頭不只是來服侍的,張家不傻。
容夏的行為是人都會覺得她有所圖謀,大丫頭除了服侍,還要負責監視。
只不過這深更半夜的兩行淚,讓本就不擅心計的丫頭更是一絲懷疑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