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爺神色一凝,這次在皇帝身邊這麼久他怎麼還會看不出皇帝的意思,但這個時候,容不得他動搖。
「這老臣當真不知。」知否知否,都是否。
皇帝笑笑,「你都不知,容夏丫頭更不能知,再者說這到底是事實,還是太子為了騙我這個老頭子而杜撰的,且看著呢。」
說什麼都是錯,薛老太爺索性不說。
薛靈萱眼楮轉了轉,心里哼了一聲,想到︰「就沒見過如此偏心眼的,太子和他兒子,一個懦弱無能,一個狠辣無情,這就應該是所謂的物極必反和姐姐說的基因變異。將江山交給這樣的人,也不知說這皇帝是腦袋有毛病的好,還是老糊涂的好。」
哦不對,應該是後者,姐姐腦袋還有毛病呢,都沒見像他那麼糊涂。
薛靈萱一邊在心里吐槽,一邊被祖父帶到容夏的房間里。薛靈萱看到躺著的姐姐也沒有驚異,只突然含了兩泡淚︰「這回可倒好,倆姐姐一個都起不來床了。」
「誒?這話什麼意思?」
薛老太爺到底還不知道薛凝萱的事兒呢。
薛靈萱也驚詫了一下,她以為祖父都知道呢,就把事仔仔細細的一說,薛老太爺當即憤怒的拍桌。
倒不是不顧及容夏,只是以她的狀況,地震都听不見,別說拍個桌子了。
「祖父,皇上那意思明明就偏心眼弱太子和他那冷血兒子,可姐姐的事兒就是皇長孫那邊的人干的,目的就是娶二姐借此擁有漕幫的勢力。」
薛老太爺只是心善。卻不是個傻子。他本就有意推六王爺一把,這一次更是不會猶豫。只是六王爺和宋晏卻並不是一股繩,這力,薛家也不是那麼好出的。
薛靈萱似乎看出了爺爺的為難,便安慰道︰「祖父你不要擔心,大哥會處理好的。至于您,就照顧好您自己,宮里人多手也雜,入口的一定要仔細,千萬別在關鍵時候著了道。」
薛老太爺看著小小的娃一臉嚴肅認真用女敕生生的聲音關心著他,心里便淌過一陣暖流。
薛靈萱神態氣質像極了容夏,清清澈澈,干干淨淨。卻不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單純,這讓薛老太爺很是滿意。
只可惜容夏骨子里太冷,薛老太爺為此嘆息好久,身為醫者,她還真的能做到見死不救,一開始薛老太爺想不透,但後來看著她每日被頭痛折磨成那個樣子,便也了然。
長期處于這樣的痛苦里。很難有一顆救濟天下的聖心吧。慢慢來吧,總會好起來的,薛大聖人一直致力于將容夏拉向聖母之列。可惜這麼多年收效甚微。
只有容夏知道,骨子里的冷和她的頭痛沒有任何關系,倒是因為這頭痛的掩護,讓所有人都覺得她那樣不正常的清冷性子是再正常不過的。
偌大京城,斑斕皇宮,偏安一隅。祖孫三人,難得難見的溫馨時刻。
容夏再醒已經是四天後的事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竟然看到一絕子在她床邊抹眼淚,即便影子模糊,但她確定那不是她娘。
這一驚,驚得她汗毛倒立,頭上血一沖,又暈回去了。
這迷糊的一瞬,根本沒讓她認出來這在她床邊哭的梨花帶雨好不淒慘的女人到底是誰,搞不好以她不在正常回路上的思維,會以為這是田螺姑娘。
一睡又是半天,到晚上的時候是真醒了,醒的透透的,想睡都睡不著了。
看到奔向床邊的薛靈萱,容夏把腦海里那哭泣著的美女驅趕走,笑嘻嘻的模著自家妹子頭上軟軟的毛。
薛靈萱乖乖的任憑她模腦袋,要知道哪怕是她親娘踫踫她的頭她都要跳個十萬八千里遠。
姑娘家家總被模頭長不高高,hing~。
可到容夏這,總炸毛的小貓也變成了乖寶寶,隨便給順毛。
「姐姐,你好點了沒有?」
容夏點點頭。「過勁了,沒事了。這次嚴重點。」
薛靈萱扁了扁嘴巴,「哪里是嚴重一點啊,明明就是嚴重許多,大姐的藥爺爺親自配好了已經送回去了,你不用再費心了,照顧好你自己才最重要。」
薛靈萱拉著她的手搖啊搖的,委屈的不得了。
容夏將小丫頭摟進自己懷里,好一會兒才問道︰「靈萱,你告訴姐姐,姐姐昏了的這幾天,有沒有別人來過。」
薛靈萱從姐姐懷里掙月兌出來,模了模紅紅的鼻尖,大眼楮一眨,說道︰「爺爺禁止別人靠近,食物和水都是我喂你的,丫頭不會進內室的,只有皇後來過兩次。呆了許久,她在里面麼我也不好呆在旁邊,但爺爺說皇後宅心仁厚,而且脈象上沒有變化,她應該沒有動過手腳。」
容夏皺著眉,動不動手腳她清楚,即便暈著,她也有一絲意識,哪怕只是那麼一點點,但卻執著的醒著,守護著自己,她側面打听過這種狀況,都說那叫意志力,一般功夫越高的人,意志力也會相應的高。
容夏不會武功,但她至少會射箭,如果歸為一類的話她有點意志力也算正常。
她知道沒有人害她。
但是她知道有人哭。還有人在她身邊絮叨些有的沒的,吵的她快崩潰,但不論她怎樣集中注意力,卻始終听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而這個時候,皇後的宮中,後宮之主正拿著手里的一張紙,淚流不停,一邊哭,嘴里一邊還叫著姐姐。
容夏當然不可能是她的姐姐。
而且小陸後的嫡親姐姐只有兩個,一個是大陸後,這雙後的感情可沒那麼好,而另一個嫡姐,早年便去了,但卻是她視為天的存在。小陸後對她的依賴甚至超過了對生母的依賴。
能讓她如此失態的,也只有這個姐姐而已。
這個姐姐一生只有一女,嫁給了中山郡王作為正妻,表哥表妹的,本也恩愛,可惜福薄,沒幾年就去了,算算也有十四年了。
「去,本宮要見中山郡王。」
「皇後,中山郡王現在下不來床,皇帝免了他一切事物,安心養病,現在召見,肯定是召不來的。」
侍衛如實稟告。
皇後柳眉蹙起,即便上了年紀,依舊有著旁人難以企及的風韻。她握了握手,那本宮去找皇上,本宮要出宮一趟。」
「稟皇後,現在出宮,也不大可能。」
太子和六王爺的事在那懸著呢,她現在去中山郡王府,實在太容易讓人想歪了,太子是她親佷子,她卻始終沒提供一點點幫助,反倒是六王爺和中山郡王,被她視為親生兒子一般,本已經有不少風言不語了。
再加上皇帝本身的傳位想法,是絕不可能允許皇後此時去中山郡王府的。
畢竟當時囚了中山郡王就是敲打六王爺,這時候也不能讓那些捕風捉影的人亂抓風向。
皇後想明白這一層,頹然地坐了下來,心底默默念著,「到底是不是呢?到底是不是呢?」
「娘娘,歇吧,听老奴一句勸,過去的就都過去了,連王爺都不想了,畢竟新王妃都過門十多年了。」
「哼!那個女人,掃把星,她一過門,王府就遭了災。」
小陸後的語氣冷了下來,當年中山郡王剛被囚禁的時候,她就說是新王妃克夫,要不是皇帝別著,她指不定要胡亂給人安個什麼罪名。
害的剛過門的新妻帶著陸承安前往邊關。
不管怎麼說,這個王妃還是有幾分本事的,至少陸承安對她視為親母,但小陸氏不可能喜歡她,甚至對當年的事疑心頗多。
小陸氏自幼被姐姐保護的很好,所以她把姐姐的女兒保護的很好,但百密一疏,她怕到九泉之下無法面對姐姐,才想在有生之年將所有一切都查清楚。
但十多年的事,哪那麼好查的,中山郡王一被囚禁,所有的線索就全斷了,她雖是國母,但能做的卻又太少太少了。
本來這麼多年,這些事兒也淡了。但不知怎麼,這幾天她又開始翻舊賬,又開始不甘心了。
嬤嬤是她女乃娘,看著她從一個小女乃娃一步步走到今天,走過單純的童年歲月,走過青澀的少女時代,看著她因為一個姐姐而對另一個姐姐心狠手辣,看著她一步步坐穩這國母之位。
但她再也沒見過她幼時被她大姐保護的很好時的那種笑容,自打她去世了,她也變了,讓大陸氏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她自己,也丟了那顆心,再找不回那些美好和純粹。
嬤嬤嘆了聲,將燭火點好,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沒有燭火她根本就無法入眠。
窗外星淡然,人亦淡然,這麼大的皇城,葬送了太多人的青春,純潔,美好,甚至是生命。
而如此骯|髒的地方,卻是天下人都向往的,容夏常常對此嗤之以鼻,她最厭惡的便是這皇城的虛榮,最慶幸的便是生長在薛家這樣的不求升官發財,只求淡然安樂的家里面。
同樣的皇宮,不同的院落,對著同樣稀薄的星光,一老一小,虔誠十指相合。
祈願不同,真心相似。
ps︰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