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她故意偷听,皇後在她身邊太不小心了,以為她睡了就听不到了,也不避諱她。當然比起這個,更讓人奇怪的是皇後娘娘干嘛到底總往她那跑。
當然這原因,容夏自己都搞不清楚。
但畢竟是皇後娘娘,總不能不讓她來吧,年齡和自己的祖母都差不多了,還保養的雍容華貴,華派自生。
等等,雍容華貴?
容夏突然想到那個夢,揉著手臂上激起的雞皮疙瘩,容夏眯著眼仔細對比著,那個背影,應該不是小陸氏皇後,那背影比起皇後來,少了股子正氣。
小陸氏和皇上的感情大都建立在大陸氏身上,本身的愛情很少。而大陸氏去世之後,皇帝不知為何險些將小陸氏打入冷宮,但最後迫于陸氏的家族勢力,到底沒逃掉立小陸氏為後的結果。
這些容夏本來是一丁點都不知道,但容夏住宮中的日子,小陸氏來的太勤,支出去院子里的丫頭,有時一坐就是半天,尤其是在她睡著了的時候,她和跟著她的那個嬤嬤說話也不避諱,積少成多,再加上些合理的推測和想象,許多事情都有了大概的輪廓。
而太子有意造反的事情卻是另一個來源渠道,是薛靈萱。
那日,薛靈萱蒼白著一張小臉濕漉漉地回來,說是在後花園撞破了太子和後妃的奸情,若不是她靈機一動躲進了水里,恐怕就已經被殺人滅口了。
皇帝年紀雖已古稀,但並不妨礙後妃個個粉女敕水靈。正直青春。太子兩個特點,一懦弱,二。
民間所傳,皇長孫和他爹有著一樣的毛病。瀟湘樓玲瓏就是最好的證據。玲瓏原本真的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和京中許多公子都有著這樣那樣的牽連,如同邵峻,如同趙王。
但自打跟了皇長孫,人就變得深入簡出了,若不是還居住在瀟湘樓。恐怕大家都會以為他從良了。
薛靈萱泡在暖暖的洗澡水里將她听到那妃子如何挑唆那傻太子造反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講了一遍之後,容夏腦子里想到的便是玲瓏與皇長孫之間的牽扯。
宋晏是一個縝密的人,宮內不一定就沒有一個針對于皇太子的玲瓏。
讓彥出宮去向薛長青詢問了下最近可能的動作,容夏心里便明白了個七八分。而這個決定是她猶豫了一整夜的結果。
宋清和六王爺都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宋晏再怎麼厲害,畢竟年紀尚輕,沒有經歷過六王爺的沉澱。
而突然被釋放的中山郡王,更是為六王爺豐滿了羽翼。容夏曾仔細思考過薛家的位置,如何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不管怎樣,最後的結果都依然如舊。
而听到宋晏說並不能在這個節骨眼爭皇位。先要徹底消滅太子黨時,容夏的整顆心才放了下來。
月圓。
皇帝再次猝然昏倒,一條命去了一半。
太醫院和薛老太爺診斷結果完全一致,內里虧空,偏又縱情。
皇上已經好一段時間沒進後宮了。這消息一出,知道內幕的自然清楚。當然也有不知內幕的酸儒,被當成槍,槍口朝著皇上砰砰砰開炮。
縱情的那個,突然消失不見。這讓最近心思沒在管理後宮的皇後勃然大怒,下指徹查。
當晚,皇帝高燒不退,薛老太爺施針,效果甚微,整個太醫院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主持中饋的皇後娘娘突然摔傷撞壞了頭,宮中大亂。
圓月清亮。游子思鄉。黑影重重,爬滿宮牆。
最終的行動竟然是在這樣一個月圓的夜晚,不知是否連天,都在諷刺著什麼。
天策軍行暗殺,這麼多年來。死在天策手中的人不計其數,讓人難以預料的是,他們這次的任務,卻是他們曾經的主子,是一手組建他們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而這些,對于殺手來說,根本挑不起心中的任何情緒,黑夜黑衣,似乎遮住了月光,他們俯瞰著混亂的皇宮,連呼吸都難以被察覺。
宮中是真亂了。
皇後一暈,各宮被壓制的妃子貴人都跳了出來,向著皇上養病的地方圍去。不求能見到皇上一面,當然一個老頭子而已,其實也沒非見不可。
鬧得上上下下都知道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躺在那里的人醒來能夠知道,知道了,想起了,然後在死前施舍他們一道聖旨,讓他們後半輩子能夠繼續富貴。
這各宮娘娘來回亂竄,跟著的車鑾,丫頭,婆子,太監,呼呼啦啦各個方向,捧著「親手」做的點心的,捧著「親手」縫制的平安符的,捧著「親手」抄寫的佛經祈福的。
姐姐妹妹狹路相逢,撩個手帕行個禮,大的譏諷兩句,小的帶笑應了,心里咬牙切齒恨不得能生吞活剝對方的。
一切的一切,都被這群如同黑色的蝙蝠的人映在了眼里。而眼無波。
夜越來越深,月色依舊明亮著,但皇帝的寢宮,燭火卻開始明明滅滅。太醫院的人最後還是開了藥,四散了去。
梆子敲了三聲,京城的街道已經歸于沉寂,出奇的是,平日里在夜里也依然熱鬧的地兒,今日也變得冷冷清清起來。
容夏一襲黑衣,窄袖,褲腿扎到靴子里。靜靜的坐在樹干上,和黑夜融為一體,就像是月色清光照不到的黑影一般寂靜無聲,听不到絲毫聲音。
這樹正對皇帝寢宮,來來回回多少步履匆匆的人,卻沒人發現的了她。真不是她隱藏的多麼萬無一失,不過是因為現在這個時間還出現在這里的人,心里都有鬼罷了。
樹下的泥土被翻過,很明顯,但範圍卻不大,可太監丫頭卻沒有時間去管土地的問題了。
月色似乎突然就被遮住了光輝,星光好像也黯淡了下來,皇宮之上被一片黑色蔓延包裹。
皇宮的守衛不知何時換上了東宮的侍衛,而在各宮妃子來往的鬧劇將散之時,他們終于接到了另一半的虎符。
從外向內的包圍,凡不是太子的黨羽都在這一片碾壓式的掃描中死的死,傷的傷。
皇宮之中幾乎就是一瞬間就被大片的血液和血腥氣息包圍,剛剛那鬧劇一般的忙亂似乎就像是一個正戲前的前奏,小丑的舞動自嘲,把紙醉金迷的奢侈深深的瓖嵌進了人的筋骨血脈,包裹住冷漠無情自私自利的內心,然後帶上聖母的假面。
而只不過眨眼的瞬間,所有的一切全部被打亂,鐵血和刀劍齊指,只為金鑾殿那至高之位。
容夏依舊躲在黑暗之中,銀色的面具反射不到月光,月色不知何時突然暗了下去,雲層也翻滾著加厚,明明應該是清涼的夜晚,卻突然籠罩了一層令人氣悶的空氣。
太子逼宮。
群臣夢中驚醒,後知後覺的文臣武將急匆匆的從自家府邸離開,有些為了安置家中老小而出來的遲些,總之是向著皇宮匯聚而去。
就如同半個時辰前向著皇上寢宮匯聚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子。
錦紗換朝袍,象牙替粉黛。去了那層皮,目的和心憂卻奇異的達到了某種平衡。
靠近了皇帝寢宮的是第一波天策,主要便是清除宮中殘余的少量的敵,守住這里。可這些天策軍雖然沒有明說,在門前候著,卻都有種頭暈眼花的感覺。
殺手不愛說話,更鮮少交流,結果明明是共有的問題都被當成了單體的問題,誰都沒說,誰都硬撐。
容夏嘴咧開,對天策太過了解,了解到都不需要多復雜周密的計劃,甚至不需要多麻煩的流程,只是配了十倍劑量的濃縮型的蒙汗藥,就洋洋灑灑的浮在這土地的表面,血液滲了過來,遇到了介質的藥物逸散在空氣中,讓這些個天之驕衛吃不消。
皇宮又被包圍了,只不過這一次是被百官包圍。
陸家勢大,但這時候卻出奇的不齊心,甚至若非血流成河,其他人定會好好嘲笑一番。明顯的兩派,一派是向著太子的,這在別人看來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先皇後的外戚,當然要向著自家人。
可偏有不少的人是和這幫人對立的,即便沒有人說,但大家心里清楚,這個時候站在門前,擋住去路的,多以和中山郡王親近為因。
中山郡王為六王爺能做到什麼程度?替罪,造反!他是真的將六王爺當成了親兄弟,即便沒法親自指揮,也讓所有人知道了他的態度。
陸承安的出現就是最大的證據。中山郡王就這一個寶貝兒子,自幼在戰場長大,行軍作戰的能力非同一般。
而讓所有人大驚失色的是,陸承安手里的本應該在邊疆地帶,守衛朝廷邊關安全的軍隊早已在不知何時悉數調回了京城。
這部分人對皇城進行了大包圍,而那些頭重腳輕的天策衛就這樣莫名的被困,連突圍的可能都沒有。
只有計劃中的四分之一的人力,便徹底牽制住了這極為重要一環的天策軍。
宋晏輕笑著,他在茶樓三樓,支開的窗看得見外面的星光和圓月。翻滾的烏雲讓那月色時明時暗,映在了他漆黑的瞳孔里,如同躍動的燭火。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