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姐姐還是妹妹?」采薇低聲道。
江海心撫了撫懷中嬰兒的背,輕聲道︰「是妹妹,姐姐的後頸有一枚紅色的蝴蝶斑。梅婆婆接生時注意到了。」「哦。」采薇把孩子交給了她。然後默默退到一邊靜靜地看著她哄孩子。「心兒,你愛她們嗎?」她忽然問道。江海心把孩子放到了身邊,給她們蓋好被子。扭過頭望著采薇道︰「其實我也不確定。」她嘆了口氣,苦笑道︰「可是我不能讓她們死啊!就算那個人負了我,孩子也是無辜的。」「若要她們活著,便只有分離,永遠的分離。心兒,她們不可以留在谷中。不僅你們母女要分開,她們姐妹也必須分開。天下無不透風之牆。這個秘密總有一天會為別人知曉。江湖中有多少人覬覦血蝶子的解藥你知道嗎?這兩個孩子生下來都不知道是福是禍呢!」采薇喃喃道,她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江海心認真地听著,眉頭已是風吹不展。
過了許久,她緩緩開口道︰「那就離別吧!在這個世上,誰也不會永遠陪著誰。」有些羨慕的望了望紫衣女子,幽幽道︰「南宮,多希望我能像你,萬事不縈于胸,無牽無掛。」「在漫長的似乎沒有盡頭的歲月里,無論是什麼,都有一天會看破的。心兒,也許你所需要的只是時間。但是有些事卻似乎永遠也無法忘懷。」采薇有些失神道。「可是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或許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去看破吧!但是我也不想活那麼久,太累了。你說是吧?」藍衣女子臉上浮起一絲淡然的笑意。采薇有些詫異和贊許的點了點頭,想不到眼前這個十九歲的少女居然一語就道出了她參悟多年的道理,忍不住點頭道︰「是的。」江海心眼中流露出一絲倦意,想了想道︰「我決定送她們走,越遠越好。」
采幽居外!
「心兒,你來了?」紫衣女子緩緩步出,望著夕陽下冉冉而來的藍衣女子道。
水藍色的羽紗裙悠悠蕩著,如靈動的湖水般。只是女子的臉卻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沒有喜悅,沒有憂傷,只有一種可怕的寧靜。這就是昔日那個明艷照人、語笑嫣然的少女嗎?
「走了,她們走了。」她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誰走了?」采薇幽幽道。
「她們,都走了。」她握著采薇微涼的手,神色有些淒婉道。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個硬硬的東西硌疼了,采薇低下頭時,一道光芒映著夕陽射入她的眼中。
她下意識的側頭避了一下,然後才看到那是一枚紫色的寶石。心兒右手的拇指上戴著一枚銀亮的指環,指環上蝶形飾物的中心瓖嵌著一枚菱形的寶石。那枚指環讓她有些微的震詫。卻是若無其事的吁了口氣,「心兒,宮主也走了?」
「是,母親將玉蝶宮交給了我。她一個人去雲游四海了。孩子也走了,我讓青奴姐妹帶著她們走了。姐姐往東,妹妹往北。我還派人暗中護送,已經走遠了。南宮,是不是一切就這麼結束了?」她有些哀傷的問道。
采薇注視著她,良久,舒了口氣道,「是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心兒,我想你的夢也該醒了。一個女人,一生只有一次做夢的機會。從現在開始,你就已經不是過去的你了。」藍衣女子略略抬起頭,眸中的神色瞬息萬變。
終于,她放開了采薇的手,輕輕笑了。那只是個微笑的形式,卻已沒了溫暖和內涵,帶著一種漠然和無奈。
「心兒已經死了,昨天的一切都是關于那個死去了的人。而我,我是玉蝶宮主。」她的臉上帶著一絲嘲諷和冷酷,毫不猶豫的轉身而去。
轉身前,她是個天真明媚、喜歡做夢、幻想著追求愛和幸福的少女。
轉身後,她將是陰狠毒辣、薄情寡義的玉蝶宮主,冷漠且高高在上。
望著那一抹水一般的藍影消失在夕陽下如火如荼的絕焰中,采薇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悲憫。
可是,她什麼也沒有做。這麼多年來,她已看得太多了。所有的悲歡榮辱生死離合不知看了多少遍,早已心如止水,不起波瀾了。
漫長的歲月里,所有與她相關的人和事都已逝去,她成了這個世界的多余,卻依舊堅守著那份執念無法放下。
沒有人知道她曾經經歷過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她有時慈悲憐憫,有時卻又淡漠如水,靜靜看著別人在痛苦中掙扎卻袖手旁觀。
她沒有告訴心兒有一天她的女兒會找回來,也沒有告訴她那個人其實是愛她的。知道一切又如何?知道了卻又無力改變那還不如不知道呢!
她不是先知,也不叫采薇,她甚至並不喜歡紫色。可是百年來別人對于她的認知卻只有這麼多。
那麼就這樣下去吧,任他滄海桑田、風雲變幻,所有的一切,交給老天來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