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不念舊情不肯認我,那麼孩子呢?這是你的骨肉啊!」洛莞爾忽然想到了什麼,激動地說道,甚至來不及拭淚,便將懷中不知何時已熟睡的孩子抱到了他面前,水盈盈的眼楮滿懷期待。
「孩子?」他恍然大悟,抱著她的手臂驟然松開了,定定凝望著洛莞爾抱過來的孩子。
「我的骨肉?」他喃喃道,忍不住抬手輕撫著孩子清秀純美的臉龐,果然有幾分相像,就是太瘦了。
洛莞爾心頭一喜道︰「對呀,駙馬莫非忘了,你出征離開王宮時我已懷有身孕了。」她微微笑著道︰「你臨走時還給孩子起了名字。」
「名字?我怎麼什麼也記不起來了?」阿淵一臉迷惑道,九死一生之後似乎把什麼都給忘了,也許是在逃避吧。
洛莞爾臉上洋溢著幸福和喜悅,囈語般輕聲道︰「你說你一直有個願望,想要在有朝一日忙完世間所有俗事後就找一處清淨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完一輩子,像隱士那般怡然自得,與世無爭。可是你說你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實現了,希望將來我們的孩子長大後能過上那樣平淡安寧的生活。所以你給他取名叫隱淪,說這在古詩中是隱士的意思。」
那樣溫柔輕細的聲音,卻彷如重錘般敲擊著他的心。居然她還記著,她竟一直沒有忘?他曾經以為失去的,卻依然存在。
曾經想要全力守護的,也依然永恆。
原來,她一直未曾負他。
所以為了他生下孩子,為了他拋棄自己尊貴的身份浪跡天涯來尋他。
可是,他未免知道的晚了點。
在他被敵人砍下馬,在大軍即將撤退,在他伸出手求救時,他看到的是她的王兄不屑的眼神和猙獰的冷笑,他冷漠的聲音如毒刺般一點點扎進了他的心里,澆熄了他所有的憧憬和希望。
「真是愚蠢,你竟以為憑你可以做柔然駙馬?你不過是個無名小輩,柔然的公主怎麼可能喜歡你?哈哈哈,王妹委身與你,實乃國難當頭。她是好樣的,為了民族的利益而不計較個人的得失,本以為你可以助我們奪回失地,恢復國土。現在看來,也不必了,要一個快死的人有什麼用,哈哈哈……」
「不,莞爾……你等我……」他喃喃的申吟道。
「啪」的一聲響,冰冷的皮鞭甩在了身上,耳邊又傳來那個聲音,「做夢,王妹怎麼可能等你,死了心吧!哼,你放心,回去後我自會告訴她你已戰死。父王會為她另擇佳婿。我們族中愛慕王妹的人多得是,再怎麼也輪不到你啊。難道你不知道,柔然與漢人世代為仇。」鐵蹄聲漸去,他睜開眼楮時只看見征塵飛揚,那只手一直向前伸著,沒有一個人肯拉他一把。可能真的要死了吧?他在成千上萬的尸體中想。
所有的一切轉眼間化為虛有,原來是一場騙局,而他只是做了別人的棋子。
心頭驀地涌起了一股仇恨,那樣強烈,那樣狠歷,那樣絕望的仇恨一點點的侵入了心底。
終于明白沒有永遠,溫暖只能一瞬間。
當一切灰飛煙滅,最後沒有人會陪在你身邊?
開始的開始,獨自一人來到這世間。最後的最後,還要一個人離開這世間。
左肩上的刀傷深可見骨,鮮血不斷地涌出,他的心里明白等到血流干了自己也就要死了。在那個茫茫的人世上,他所牽掛的還有什麼呢?
從十五歲開始離開家四處流浪,拜師學藝,立志要學遍天下的武藝。隨著年歲的增長和見識的增多,他漸漸發現其實世間武藝也不過同出一宗。
吾生而有涯,而知也無涯。自己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將這世間的武學觀盡,更何況學?于是改變了初衷,開始研習奇門異術。
聞說突厥部中一巫師擅攝魂術,他便遠走大漠,尋找突厥部的足跡。然而沒有找到巫師卻遇到了深陷重圍的柔然王。一時興起,好鋤強扶弱的他出手相助,救出了孤軍奮戰的柔然王。
因驚訝于少年絕世的武功和智謀,柔然王以報恩的名已經他留了下來,並帶回了王城。或許那是他命中注定的劫!
在宮中他被視為上賓,錦衣玉食美酒佳肴侍候著,的他予取予求。
也便是在那時,他遇到了那個溫柔美麗的公主。漸漸地為她心生愛慕,直至不可自拔。他終于向柔然王提出了求婚,那樣的不顧一切和決絕,甚至不曾想過遭到拒絕。他跪在柔然王的面前時,藍姬公主就站在一邊,沉默而微笑地望著他,沒有應允也沒有拒絕。
其實她一直對他都是那樣不冷不熱,若即若離。卻也因此而讓他神魂顛倒,甘願為之赴湯蹈火。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著,甚至連王宮壁上巨燭的火焰都停止了躍動。
少年痴痴的等著,等待著幸福的降臨。對一個流浪的劍客來說,只要有劍和愛,此生便已完美。
柔然王淡淡的開口,只要他能取得突厥可汗的性命,便將女兒下嫁與他。所有人都是一驚,然而他卻釋然的笑了,承諾五日後回來。
臨走時他回頭望了一眼微笑的公主,轉身而去。
五日後他提著突厥可汗血淋淋的頭顱站在了柔然王宮的大殿上,眾皆嘩然。
他順理成章的與藍姬公主完婚。
他的故事被人們當做傳奇在族中宣揚。
成親之後他才明白,他已經被絆住了。在他的肩上已背負了抗擊突厥、復興柔然的重擔。
不僅如此,公主的長兄,柔然的大王子對他還有成見,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他心里明白,那是有人在外傳言柔然王有意將王位傳于駙馬。
作為儲君的大王子能不著急嗎?
然而他卻沒有退路,愛在哪里,家就在哪里。為了公主,他什麼都可以做。
行刺突厥可汗之事觸怒了整個部族,五個月後突厥興兵大舉進攻柔然。駙馬與王子領命各率一路大軍為保衛王城而去抵擋突厥的進攻。
起初時軍隊士氣旺盛,連敗敵兵十余場,將其逐至三百里之外。然而在班師還是追擊的問題上,駙馬與王子產生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