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之下又平添了一座新墳。m
華衣少年伏在墳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其聲悲惻淒哀,听的人心頭泛酸。
燕落帆靜靜地站在那里,臉上有掩不去的痛楚和悲憫。
然而在他斜後方矗立的少女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表情,江風從後面吹來,她的發絲和衣袂翩翩欲飛,剪水雙瞳清澈見底,但是沒有一絲哀婉。
遠處濤聲依舊,碧空中浮雲悠悠。
燕護已經哭啞了嗓子,但是心里還堵窒的厲害,畢竟手足情深,何況四年未見,這一見便成了永別。任誰也無法輕易就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少女走過來望著他道︰「你哭夠了沒有?他沒死的時候你就哭,他死了你還哭?既然答應他以後會學習獨立自強,為什麼現在還是那麼懦弱?」
燕護止住了哭泣,怔怔地望著她,覺得她說的也頗有道理,人死不能復生,再傷心也無濟于事。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燕落帆有些驚訝的望著面前這個清秀的少女,這是個怎樣的女子呢?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過往?看過什麼樣的風景?遇到過什麼樣的人?
她眼中那種清冷和淡漠是一種繁華看透獲得大徹大悟,似乎已經將塵世中的愛很煩惱全部拋開了、看破了。想來這幾年她和燕守在一起相依為命吧,那麼燕守去世後她又怎能如此淡然?實在令人費解。
終于還是忍不住內心的好奇,他側過頭道︰「守兒去了,姑娘當真不傷心嗎?」
少女皺了皺眉,瞥了他一眼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在一起時很快樂,我答應他以後會好好過,傷心有什麼用?他能活過來嗎?」
紅塵里,多少人,或者患得患失,或者只願得到而不願失去,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做到灑月兌如此?淡定的悟出人生真諦呢?
燕落帆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道︰「姑娘幾句話,令在下頗有感觸,卻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少女似有幾分不耐,「你這個人可真夠煩的,我和守兒相處那麼久他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你問什麼問啊?你知道我名字又能怎麼樣?」
燕落帆有些不好意思,道︰「當然不能怎麼樣了,但是好歹也算相識一場……」
少女卻忍不住發笑,望著他那副困窘的樣子道︰「這根本不算相識,知道我的名字也沒什麼用。我們都知道守兒的名字,可是現在他死了,我們不是依然什麼也做不了嗎?」
燕落帆真是啞口無言了,這個小姑娘說的這是什麼歪理啊?
「燕落帆,你把護兒帶回去吧。」少女抬頭望了望頭頂的紅日道。
燕落帆走過去牽起護兒的手,走到她的面前道︰「姑娘,你是守兒的朋友,他現在不在了,你一個人也無依無靠,不如和我們一起回去吧!以後我們會照應你的。」
他是真心誠意的邀請,本以為她就算不答應也會考慮考慮,哪知道那個女子一听此言反而冷笑道︰「哼,你讓我去見燕寒山?那種親生兒子都拋棄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
燕落帆和燕護都有些震驚,燕落帆忍住了不言,但是燕護卻按耐不住瞪著她叫道︰「你胡說什麼?爹怎麼會拋棄哥哥呢?」
「你怎麼不說話,燕落帆,別說你不知道那件事。」她意味深長的望了眼燕落帆道。
「姑娘,有些事你不知內情,所以請不要妄自下結論。」燕落帆緩緩道。
燕護還欲再說什麼,但是被他制止了。
「我只知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們的內情關我什麼事?我才不管。」少女不屑道。
「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很孤單的。」燕落帆喃喃道,然而看到對方決絕冷漠的眼神時變沒有再說下去,拉著燕護緩緩走開了。
走到數丈之外時他不由得回頭去望,那個少女依舊端然立在燕守的墳前,已經褪色的紅裙在江風中飄蕩,也不知道是眼花了還是什麼,他看到她似乎在風中輕顫。
他的手在袖中握了很久,那錠銀子因為過于用力已經變形了,但是終于還是沒有勇氣拿出來。
他心里明白,不能這麼做的,否則只會被更加看不起。
走了很遠後,他忍不住再回頭,身後一片蒼茫,唯有她的身影猶如寒潭孤鶴般遺世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