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不知道眼前這座山叫什麼名字,只能看到連綿的山脈一眼望不到頭。
江流去過南方打工,他一邊用鐮刀撥開茂盛的雜草從尋找野菜,一邊跟顧惜講述著南方山里的樣子︰「好多竹子,也有果樹,俺當初窮,就跟工友偷模的上山去挖竹筍,采蘑菇。有一次還遇到了一個大蜂巢,那老家伙,真大啊。我跟工友仨人用盆子把蜂巢裝回來的,在市集上買了好幾百塊錢呢。」
山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年都沒有人來的緣故,雜草異常茂盛,野菜也又多又粗壯。山腳下有大片的馬齒筧紅女敕多汁的睫稈上帶著肥厚的葉片。
顧惜歡呼一聲撲上去就采,這可是好東西,不管是涼拌吃還是曬干了以後做餡吃,都抗飽頂餓的。
倆人撿著女敕的摘,摘滿一筐之後,又倒進蛇皮麻袋里,沉甸甸的被在身上,無比滿足。山里還有榆錢樹,女敕綠的葉片一嘟嚕一嘟嚕的掛在樹上。江流往掌心吐了口唾沫,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樹,折了最多的樹枝往下丟。顧惜還發現了幾顆香椿樹,紅女敕的枝芽迎風招展,散發出奇異的香味。
兩個人直到裝的再也背不動為止,看著滿是財富的大山,心里充滿了希望。
臨走之前,顧惜還指導著江流做了幾個小陷阱,挖了深深的洞埋了幾根削尖的樹枝,希望能抓到野兔野雞之類的小動物,如果能抓到活的就可以養起來,如果是死的,就能加餐!倆人扛著大包的野菜,手舞足蹈的展望未來,興奮的不得了。
他們剛走不久,山上某個洞穴里傳出了響亮的噴嚏聲。
一頭長相異樣威猛的野獸從洞穴里鑽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腐葉泥土,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山風帶來了春天清新的氣味,里面還夾雜著一種奇怪的香甜。那種輕輕的香味在野獸鼻端打了個旋,被它用力的吸進肚子。
好香的氣味,而且這種氣味讓野獸心中一種總也壓制不住的狂躁變得舒緩起來。
這,是什麼?
野獸揮了揮前爪,用力抽動鼻子,循著香味找了過去。
從山上小心翼翼的走到山腳,野獸似乎知道附近的村子里住了人,兩只大耳朵豎的直直的,跟雷達一樣仔細的分辨周圍的動靜。山腳有一處香味最濃,野獸走了過去,卻一腳踩進一個簡陋的陷阱。腳下的厚皮被陷阱里的樹枝劃傷了,疼的它嘶了一聲。
野獸坐下來舌忝著爪子,黑曜石一樣的大眼楮四處打量。它能確定這里不久之前來過人,樹木雜草有被動過的痕跡,還有這個破陷阱!它英明一世,居然能一腳踩進這麼個破陷阱里面,還被弄傷了!
不過這里的香味最明顯,還夾雜著另一個人的汗味。野獸把鼻子伸進陷阱用力嗅了嗅,又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真的好香!
它靜靜的坐在那里,身體開始逐漸的產生了變化。不一會兒,野獸的皮毛褪盡,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站來起來,興奮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都多久沒有變成人的模樣了?自從那次……之後,無論他如何控制,如何努力,也都無法變成人形。可是如今……
他抬起頭看向村子的方向,直覺告訴他,那個村子里有人會散發出這樣的一種香味,這種香味可以控制他心里的那頭野獸,能讓他變回人類的模樣。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男的女的?他要不要去找?
男人低下頭看著自己,他已經很久沒有穿過衣服了,如果就這樣赤身*的過去,一定會嚇到那個村子里的人吧?
他抿了抿唇,眸光有些黯淡。轉身想要走進山林深處,但是又舍不得周圍縈繞的香氣……
也許,也許這是個機會……讓他知道這個人是誰,無路如何也要去接近那個人。
男人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躲下去了,他應該以人的面貌活下去,為他死去的兄弟們祭奠。還有一只關心他的大隊長和指導員。他們可能還不知道自己活著吧?雖然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可是……
男人眼底泛出淚光,他用力握了握拳。這個機會一定不能錯過,他必須要回去!
顧惜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後的山林里發生了這樣的一件怪事,他現在正熱情的邀請江大哥父子倆留下來吃完飯。
他拿出白面烙了好幾張大餅,涼拌了馬齒筧和香椿,榆錢撒上面粉在鍋里蒸熟,撒上鹽,滴上香油拌勻,好吃的不得了。最後再煮一鍋菜湯,切了幾片臘腸進去,又鮮又香。
幾個人狼吞虎咽,把一桌子的飯菜一掃而空。江曉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的像一頭狼崽子,恨不得把盤子都舌忝干淨。
江流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他是個糙老爺們,做飯只知道做熟了就好了,每天要麼就是煮面疙瘩,撒點鹽倒點醬油,就著咸菜就是一頓,讓他烙餅?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弄!
江曉運滿足的打了個大大的飽嗝,把顧惜和江流都逗笑了,然後紅了臉頰,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收拾碗筷拿去刷洗。
顧惜想說以後你們爺倆就在我這里吃飯算了,但是又怕以後不好收拾,張了張嘴,又尷尬的閉上了。
倒是江流先開了這個口︰「兄弟,既然俺是你大哥,俺也不說見外的話。俺是個糙爺們兒,吃啥喝啥都成,但是俺這個兒子瘦吧,跟著俺也沒啥好吃的。你看能不能以後讓他在你這里吃飯?俺給你搬糧食來,以後地里的農活俺能幫你做的就幫你做,俺還會編筐,回頭給你編新筐,打來野菜俺都給你!」
他這麼一說,反而讓顧惜不好意思起來。他掩飾的搓了搓自己的臉︰「江大哥別這麼說,我都說了互相幫襯,只不過多擺兩雙筷子而已,以後咱一家子一起吃。」
「不用不用。」江流連忙擺手,憨厚的臉上閃著精明的光︰「俺要是總在你這里吃飯,回頭村長他們該計較了。萬一把俺的房子收回去就麻煩大啦。」
顧惜沒想到還有這種事︰「都分給你的房子還能要回去?」
「咋不能啊,現在流民這麼多,俺估模著過段時間還得有流民過來。頭兩天俺听村長說了,這一圈比較好的村子都住上人了,以後要是有外來的人,估計還得往里擠。好房子現在都被佔了,不好的房子也有人搶。誰不想有房住有地種啊。」
顧惜心說壞了,自己這個房子這麼大,萬一村長又安排人進來住怎麼辦?如果安排進來的人好說話還好,萬一不好說話呢?萬一欺負孩子呢?他不禁有些著急。
江流見顧惜表情緊張連忙安慰︰「哎呀兄弟,你別多想,你這里估計不會安排什麼人進來住。」
「為什麼?」顧惜問道。
江流不好意思的抓頭發搓臉,半晌才吭哧吭哧的憋出幾句話︰「村兒里人說了,你這里離外面近,離山近離河近。若是以前好日子的時候,這是個好地方,看蓋這個房子的也是有錢人家。可問題是現在……就怕山上下來野獸啊喪尸啊之類的,所以……」
顧惜剛放下來的心又提起來了。是啊,他當初分到這個房子可不就是因為這個道理,自己算不上個頂用的勞動力,又帶倆孩子,村兒里的人怕自己佔用資源才把自己打法到這里來的,雖然說吃虧了但是也佔到便宜了,可是一想到孩子,就總覺得這里很危險。
「哎呀哎呀,你也別怕,看你這個院子,這麼高的院牆,喪尸什麼的進不來的。以後你院門都鎖緊了,哪就這麼巧能遇到喪尸啊?上面人都說了,那個什麼什麼源被控制住啦,以後喪尸越來越少了。」江流趕緊安慰人。
「嗯,謝謝大哥,這我知道。」顧惜嘆了口氣,看著外面那高大的院牆,院牆上面的玻璃碴子閃著寒光,這讓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行了,俺也該回去了,天晚了路不好走。」江流招呼上江曉運︰「俺走啦,明天來找你挖野菜。你記得鎖好院門哈。」
「哎,曉得。」顧惜從屋里拿出個手電筒塞給江流︰「大哥,這個給你用著,以後我家還得多指望你幫忙呢。」
江流拿著手電筒特別開心︰「謝啦謝啦,你早點睡,明天還有的忙呢。」
送走江流父子,顧惜仔仔細細的檢查了院門,又燒了熱水大人小孩都擦了個澡,最後把髒衣服換下來泡在水盆里吭哧吭哧的搓出來。江流幫他找出來洗衣粉和肥皂,顧惜忍著沒顯露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否則他真的會以為洗衣粉這個東西跟面粉差不多,肥皂也是能吃的呢。
春寒料峭,夜晚的風很涼。顧惜哆嗦著把衣服都晾了出去,進屋鎖好門,扒掉衣服就鑽進了被窩。棉被被烘烤的軟綿綿的,立刻讓人開始犯困。
他打了個呵欠,想起江流說的話,又開始犯愁了。
晚上,外面刮起了風。听著外面嗚嗚的聲音,顧惜摟著顧語縮緊了身子,睡的迷迷糊糊的。
在此同時,他的門外站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那個人赤著身子,用力抽了抽鼻子,三兩下就爬上牆頭,避開鋒利的碎玻璃,跳進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