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也是二十個孤兒的寢室。
冰冷的地板上鋪著薄薄的一層枯草,雖然因為濕氣而潮濕冰冷,卻是孤兒們眼中唯一可以取暖的被褥。
布滿裂縫的牆壁上掛著一盞忽明忽暗的老油燈,燈光伴隨著低劣燈油燃燒的嗆人氣味映照出二十張稚女敕懵懂的臉龐。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其中的一個最明顯的共同點就是︰因為長期高強度勞動和營養不良導致的面黃肌瘦。
整個地下室陰暗沉悶,就像是一個鳥籠一般,關押著這些可憐的稚鳥。
「咚咚咚……」一陣低沉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地在這個囚籠般的空間回蕩,就像是一塊投入平靜水面的碎石,不安和驚慌在在這幽靜的氛圍之中蕩漾開來。
「吱——」的一聲,老舊的木門被打開。在那張像是盤虯錯節的樹根一樣的蒼老面孔出現在所有孩子身前,低沉而緩慢的咳嗽聲就驗證了孤兒們心中的不安想法。
這個被孤兒們厭惡地稱之為「老豺」的老男人的臉上,露骨地表現出象征他內心黑暗的惡意笑容。
「等下是令人愉悅的祭祀之夜,你們自己挑選出兩個同伴,我會帶走他們,當做祭品獻給美麗而強大的潘多拉女神。嘿嘿,不要害怕,被選上的幾率只有十分之一,不是麼?」老豺的笑聲雖然嘶啞而無力,但是充滿了嘲諷和幸災樂禍,讓孤兒們不禁毛骨悚然。「今夜,有誰會成為我的幸運兒呢?我很期待……嘿嘿……」
隨著老豺說完話關上門,孤兒們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是,听到了老豺的通告,這些孤兒們內心泛起的恐懼讓他們自然忽略了這個老頭惡意的冷笑。哪怕是從未接受過教育的孤兒們連祭祀這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但是他們卻知道一個事實,一個可怕又無法回避的災難。被選上成為所謂祭品的孤兒,自從離開這間房間之後,就從未活著回來過,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有兩個孤兒被挑選而被迫離開。本來選擇祭品的權利是老豺的,但是老豺讓孤兒們自己選擇其中兩人成為祭品,讓他們讓選擇自己的兩個同伴去死!
老豺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精神馬上懈怠了下來,臉上的皺紋松弛了,褪下了那個殘酷無情的面具之後,他仿佛做了什麼愧疚的事情,表情痛苦不已。內心掙扎一番之後,他看起來仿佛蒼老了好幾歲。
在潘多拉這個法則殘酷的地方,如果不能夠學會不擇手段的活下去,那麼他們將很快被吞噬殆盡。只有為生存不惜一切代價,才能夠以一個孤兒和奴隸的身份活下去。雖然對于被選上的孤兒很不公平,但是這也是讓這些心智尚幼的孤兒們快速蛻變,也只有這個辦法。
老豺嘆了一口氣,作為一個歷經各種凶險而活到現在的強者,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實力改變這個殘酷的現實,他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保護這群年幼的雛鳥,至于他們能不能快速領悟老豺的苦心,就只能看他們自己了。而那些被選上稱為犧牲品的孤兒,老豺只能在心中默默地說聲對不起,如果他們墮入地獄之後真的要恨,老豺希望他們不要仇恨拋棄他們的同伴,而是無力拯救他們的自己,或者是這個殘酷的世界。
老豺趴在門上,透過門上的一絲裂縫來窺視房間內的情況。他看到孤兒們以一種最簡單的方式來決定誰是那個犧牲品,那就是抓鬮。
一個孩子手中抓著二十根枯草,其中兩根枯草底端打了一個結。其余的十九個孩子則默不作聲地上去從他的手中拔出一根,而順序,則明顯是從看起來最強壯的孤兒開始。
誰都知道,先選的人有優勢,隨著枯草的逐漸被選取後來者選取到枯草的幾率明顯增大,而這在無形之中,增加了身體優異的孤兒的存活率。而那些被選上被祭祀的孤兒,大多都是身體瘦弱的。
但決定生死的不僅僅只有自身實力,還有運氣。比如老豺看到的一位第六位抽簽就抽到「死簽」的倒霉小女孩,這個小女孩馬上意識到自己就是那個不幸的人,不禁低聲地抽泣起來。
老豺猶豫了下,嘆了口氣,雖然這很殘忍,但是卻很公平。
這個名為雲若離的「不幸」小女孩對自己的處境沒有悲傷,也沒有不滿。
因為她知道那個抓著枯草的狡黠家伙對枯草做了點手腳讓她成功被抽到,沒有人知道她的哭泣是用來掩蓋她內心的喜悅。喜極而泣,現在用來形容她的心情應該很貼切。
雲若離用雙手捂著臉,故意發出哭泣的聲音。透過手指間的縫隙偷偷窺視著面前這個手中握著最後十根枯草的,一臉平靜的小男孩。
這個名為陳蒼的清秀小男孩是雲若離在孤兒們中認識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雖然她對自己的過去只字不提,但是陳蒼依然義無反顧地相信她。哪怕是雲若離自己提出要故意被抽中稱為祭品這種無理的要求,陳蒼雖然驚愕但依舊答應了她。
說實話雲若離還是很喜歡陳蒼的,雖然看起來身材縴細但是卻是二十個孤兒中身體最強韌的,甚至勉強達到了所謂魂修者入魂境一級的水準。連雲若離都看不透,這個男孩身上究竟隱藏有多少秘密。
畢竟哪怕是雲若離自己,身體強度每天維持高強度鍛煉的情況下也沒有超過陳蒼。雖然雲若離在平常的相處中觀察出陳蒼的精神力很一般,但是這樣的身體強度也讓雲若離羨慕不已。而如果陳蒼能夠和雲若離攜手,那麼雲若離逃出孤兒院的計劃的成功率無疑更多一分。
只可惜對方只是個孩子。雲若離悠悠地嘆了口氣,以陳蒼的實力在這個地方保命絕對不成問題,他沒必要和自己這個相處不久的人一起冒險,不是麼?
雲若離搖了搖頭,低頭閉上眼楮,裝作累了的樣子倚在牆上,坐了下來。自己背負著的東西很沉重,沉重到自己連在這種鬼地方浪費一絲時間的余裕都沒有。
就在雲若離還若有所思的時候,一道聲音將她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啊呀,你的運氣真好。看來注定要離開這里的人是我啊。」雲若離猛地抬起頭,映入她眼簾的是那張熟悉的面孔,而陳蒼的面孔上浮現出的除了遺憾之外,雲若離還捕捉到一絲計謀得逞的笑意,一種和自己剛才展現出的是同一種笑意。
「這家伙究竟在想什麼?」雲若離突然發現自己更加看不懂這個小男孩了,而當她與陳蒼四目相對的時候,雲若離才發覺對方的眼神之中除了一種愉快和狡黠的感情之外,還有一種**充斥著他的眼楮。
不是那種隨處可見的丑陋**,看到這雙眼楮的雲若離想起了一種動物,那就是蒼鷹,這是渴望著翱翔于蒼穹的雄鷹才會有的眼神。
自己終究還是小瞧了他啊,雲若離知道陳蒼是故意的,他想要和自己一起逃離這個地方。這種看似是送死的行為其實是一種賭博,賭對了就能獲得自由,錯了就一無所有。這種連大多數強者都沒有的魄力現在竟然會出現在一個僅有十歲的小男孩身上,真是該怎麼說?
此子終非凡物,枯澤難困游龍麼。雲若離想到這里突然笑了,想不到自己竟然會這樣評價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看來有這麼一個讓人驚喜的男孩陪著,自己的計劃應該會更加容易實現。
「咳咳。」老豺這時候推開門走了進來,焦黃的瞳孔掃視了一下在場的每一個孤兒,冷笑著說道︰「看來你們很開心啊。」
陳蒼和雲若離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周圍那些得知自己不會稱為祭品的孤兒臉上流露的是燦爛的笑意,只不過有的人的幸災樂禍,而有的人是劫後余生的苦笑。
「你們就趁現在樂呵吧,如果不變強,你們依舊會像被人圈養的肥羊一樣,任人宰割!你們真以為自己的運氣能讓你們一直苟延殘喘麼,這次是他們,下次說不定就是你們了!」老豺伸手抓住陳蒼和雲若離的手腕,將兩人帶出了房間。「認真思考然後拼命去變強吧,廢物們。弱者不一定都會死,但死的,一定都是弱者。」
老豺扣上門,留下房間里的孤兒們琢磨自己丟下的話。
「你們的戲演的真不錯,連我都差點讓你們騙了去。」老豺拉著兩人走在去外面的路上,他對陳蒼和雲若離低聲說道。
「終究還是被您被發覺了。」雲若離還沒反應過來,陳蒼就笑吟吟地接過老豺的話。
「我知道你們比那些孩子要強上很多,你們在祭祀中存活下來的幾率也很高。」老豺看著身邊這兩張稚女敕的臉龐,臉色卻十分冷峻。「但是今天你們不該故意被選上的。」
「為什麼?」陳蒼楞了一下,他明白老豺不會無緣無故露出這副表情,莫非……
「就是你們心里想到的那個最壞的結果。」老豺看著雲若離,「計劃用祭祀來逃出孤兒院的人應該就是你這個小丫頭的,雖然連我也看不透你們兩個身上的秘密,但是你們終究還是太弱了。若是你們能活著回來,那麼可以到夜隕鎮上來找我。」
「今晚的祭祀,我听說會有追殺者在剿滅所有幸存的祭品,而這個追殺者剛好是龐德斯家族的新秀,命魂境的小鬼。他不見到尸體是不會罷休的,所以,你們今晚要做好至少一個人犧牲或者是兩人全滅的打算。」
听到老豺的勸告,雲若離和陳蒼兩個的臉上,霎時間變得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