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圓月如藍泓,殘月如血鉤,雙月散發而出的清輝照耀這這一大片森林。
遠處隱隱奏響的蟲鳴和獸語讓這個名為森林聖域的戰爭遺跡氣氛更加陰森肅殺,到處都是戰爭遺跡的斷壁殘垣,如刀劈斧裂的魂白玉地板之上,偶爾能見到獸骨或者冒險者的尸骸。
在白夜大陸,雙月是罪惡之女神潘多拉的象征,雙月高懸于潘多拉荒原之上,紫色的神秘月光像一塊幕布,覆蓋了夜空,籠罩住了整個森林聖域。
這時,一陣憤怒的魂獸怒吠聲打破了一處森林內的幽寂,然後是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
今夜只有在潘多拉區才能見到的一年一度的雙月之夜,在這個被潘多拉的人們視若不詳之兆的雙月之夜,一些自覺的平日作惡多端的貴族們便會以祭祀女神潘多拉為由,將一對年紀約莫十歲的孩子當做祭品,將他們驅逐進潘多拉外圍的一處歷史最古老的戰爭遺跡——森林聖域之中。
而這些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們,往往都將成為貴族內心罪惡的犧牲品,被森林聖域內的野獸當成是一頓美味佳肴。
而今夜潘多拉荒第十九鎮的祭品,如今只有最後兩個幸存者在躲避著林中猛獸的追殺。
現在在林中奔跑著的,是陳蒼和雲若離。
陳蒼身上的那件白衣早已就刮過的樹枝和斷裂的岩壁弄得破破爛爛,他的身體疲憊不堪,飛速奔跑的手臂和臉頰上不時有一些樹枝遮攔,在高度跑動的狀態下對于陳蒼柔女敕的皮膚而言,刮到那些樹枝就猶如皮鞭抽打在身上一般火辣辣的疼。
但是陳蒼不敢停,一直逃,說不定仍有一線生機,一旦停下,就一定會死。
身後是一只相當于魂修者入魂境一級的灰豺,這種最低級的魂獸的戰斗力有時候連一般的青年男子都不如,但是對于陳蒼而言,這只灰豺那尖銳的牙齒就像是死神的鐮刀,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遠在陳蒼之上。
陳蒼的雙手都包裹著一層繃帶,他的右手緊緊攢著雲若離的皓腕,左手拿著自己偷偷藏著的鈍匕首撩開面前的枝條。
對于陳蒼而言,他不想死,但是他更不想雲若離死。這個被他當成是妹妹一樣存在的女孩,決不能死在這里。陳蒼回過頭看到雲若離那張蒼白縴弱但是卻精致異常的臉龐,這張初具美人雛形的臉蛋讓陳蒼活下去的**更加強烈。
或許再跑一會,再跑一會那只灰豺就會放棄,然後我們就可以找一棵樹躲上一晚。至于明天,對現在的兩人來說,明天是一個遙遠的詞語。
陳蒼邁著幾乎麻木的雙腿,抓著雲若離手腕的右手幾乎已經僵硬,左手也只是機械式地朝前方揮舞。「再堅持一會,說不定我們不用死。只要繼續奔跑找到一棵灰豺夠不著的樹的話,我們應該能夠安全度過這個晚上。」
陳蒼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粗重的呼吸表示他的身體已經堅持不了多久,而雲若離的狀況則稍微比陳蒼好一點,但是也快要到極限了。
而就當陳蒼剛剛找到前面不遠處一棵樹冠高約一米多的樹的時候,一道厚重的魂力波動從遠處傳來,魂力波動傳遞到陳蒼和雲若離身上的時候,幾乎是瞬間,陳蒼就感到自己的身體一滯,他猛然轉頭一看,只見動作毫無阻礙的灰豺向著速度降下的雲若離撲出。
「這該死的追殺者。」這時候,陳蒼的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便是保護雲若離。
陳蒼下意識地伸手抓住雲若離的手臂將她往身後用力一推,然後將握著匕首的左手擋在灰豺的面前。
幾乎是瞬間完成的動作,陳蒼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疼痛感直沖向自己的大腦,他咬牙,用這股疼痛感化解了剛才那一道魂力波動對自己身體的影響。
陳蒼不顧自己幾乎已經被灰豺咬斷的左手,右手再一次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抓起雲若離的襯衫後領將她提起,然後猛然向上一甩,雲若離借著這股勁就自然而然地上到那棵樹的樹杈之上。
「快逃!」陳蒼剛對著雲若離喊出這句話,就听到了 擦一聲,這是他左手腕骨被灰豺咬碎的聲音,還有一陣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而用完了最後最後一絲力氣的陳蒼因為慣性,狠狠地撞在了樹身上,劇烈的疼痛感蔓延至他的全身,映入陳蒼逐漸模糊意識的最後一個聲音,是雲若離悲痛欲絕的慟哭聲。
而當雲若離看到陳蒼的脖子被灰豺的利齒割裂的時候,她用手捂住嘴,忍不住淚流滿面。而她看到陳蒼咽氣的那一瞬間,從心中難以抑制的悲痛感和憤怒瞬間讓她幾乎發瘋。
「真想不到,我竟然會被一個男孩所救。」雲若離喃喃自語,她那雙翡翠色的眼楮突然圓睜,眼瞳在一陣輕微的光輝之中變得混沌,就像是另一個意識操控了身體一般。
雲若離向著陳蒼倒下方向皺了皺眉,「該死的東西,竟然將妾身逼迫到如此程度。可惜被放逐之後恢復的魂力太少,現在與那個追殺者的實力差距太大……那麼,先隱蔽氣息,暫觀片刻便可。」
雲若離向雙手手掌之上呼出一口魂力,用手掌簡單地將自身微弱的魂力「涂抹」于身軀之上,馬上她嬌小的身形就消失在了樹葉之間。
就在雲若離隱匿身形數息之後,一道身影瞬間出現在陳蒼的尸體旁邊,這是一位肩膀上帶著一塊刻著命字肩牌的年輕男子,命字的肩牌代表的是魂修第三境界——命魂境。
「奇怪,我記得應該不止一個人才對。」這位名為許磊的年輕男子就是剛才發出那一道致命的魂力波動而間接導致了陳蒼喪命的,貴族的走狗——追殺者。
「不過,能夠回去交差就行,說不定這個小家伙早就拋下了同伴,自己一個人先跑了。」
屏息在樹葉之中的雲若離眯起眼楮,雖然她將殺意內斂,但還是有一部分控制不住釋放了出來。
雲若離撫模了一下胸口,壓抑住內心的躁動。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會為一個相處不久的孩子輕易發怒,看來自己對這個名為陳蒼的男孩產生了不淺的情愫。
不過雲若離漸漸起伏的胸口平靜了下來。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聲音對自己說道︰「反正現在妾身也是孤身一人,仇可以慢慢算。當務之急,是救下陳蒼。」
而這時,一直在樹下準備大快朵頤的灰豺對于許磊這個不速之客感到非常不滿,灰豺怒吼一聲就張牙舞爪地朝許磊撲去。
「畜生,殺你都嫌髒手。」許磊伸出手,風屬性的透明魂力凝聚在自己的右手手掌心之上,強大的魂力讓灰豺感到恐懼,它終于明白自己似乎招惹到了某個自己不該招惹的家伙。
野性的本能讓灰豺連滾帶爬地向後面逃竄,但為時已晚。許磊手中風屬性魂力匯聚到他的食指之上,許磊伸手將食指指向了身影不斷縮小的灰豺。
「風形指。」一道碧色的細條狀魂力束直接貫穿了灰豺的頭顱,許磊拍了拍手,回頭走到了陳蒼的倒下的地方。
「作為一個十歲孩子,還能夠在聖域外圍堅持這麼久,你也算難得了。為了表達我的敬意,就讓你留個全尸吧,這次我就不斬首級回去了。」許磊俯,探了探陳蒼的鼻息,然後模了下陳蒼的脖子,確認陳蒼確實已經死亡之後,便離開了。
「明明人就是你害死的,還說什麼表達我的敬意,真是虛偽。」過了一陣子,雲若離在確認了許磊已經離開之後,從樹上跳了下來,動作伶俐地跑到陳蒼身邊。
「事不宜遲,這個術式對靈魂強度的依賴太嚴重,而且對魄力的消耗太大,看來我有一段時間不得不依賴這個孩子了。」雲若離的神色嚴肅,口中吟唱著一段生澀而繁瑣的咒文。
她撿起陳蒼身邊的鈍匕,在自己手掌上劃了一刀,猩紅色的血液流了出來,與地上陳蒼幾乎已經凝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就像是被賦予了生機一樣,紅與黑交融的血液緩緩流過雲若離腳邊的的魂玉石地板之上,形成一個三角七星的陣式。
「靈王宮秘傳禁術,血引七星呼魂陣。」「雲若離」剛剛將滴血的手掌放到陳蒼背後的心髒處,就看到在透過撕裂的襯衫縫隙中,陳蒼**出的後背上有一個黑色的龍紋。
「哦,看來我產生感情的,或許也是個了不得的家伙啊。」雲若離笑了笑,隨即用左手沾了點地上的血液,在陳蒼的背後那條龍紋的頭部,繪出了一個同樣的小型三角七星陣。
「魂呼。」雲若離剛念下咒文,就感到渾身的力量被抽光了一樣,瞬間失去了氣力,從陳蒼的身邊倒下。同時,她也看到巨大如井噴般洶涌澎湃的魂力從腳下的陣法中涌出,以絲線的形態進入陳蒼的體內,陳蒼身體上的傷痕也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
而這時,周遭的寂靜幽暗的灌木和樹木之間,閃爍著無數雙猩紅的眼楮,像是訴說著對著這純淨魂力的貪婪。
「該死,我忘記了魂獸對于這種如初生嬰孩般純淨的魂力有著本能的吞噬**,該死,沒有一點力氣了。」雲若離躺倒在地上,她越是想要掙扎身上的出現的疲憊感就越劇烈。最終,雲若離只能在模糊的視野中,看到一個縴細而矮小的身影護在自己身前。
不知為何,一陣涌上心頭的安心感讓她沉沉睡去,而她的身體卻像霧氣蒸騰一般逐漸消散在陳蒼身後的空氣之中。
「唔,沒想到禁術的代價竟然是樣……」雲若離的聲音隨著她的身體的霧化,慢慢消逝在陳蒼的耳邊。
就在這時,站在雲若離身前的陳蒼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猛然睜開眼,而這瞬間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只灰豺準備朝著自己噬咬而來的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