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幽蘭揮匕首自盡本來是試探玉瑤琳與月幽隱,卻沒有料到這匕首竟然惹得巫凡對她連聲嚴厲喝問,一時間,讓她錯愕,更讓她的心冷了下來。
這匕首得于死去的玉瑤花,月幽隱贈她匕首,應該是知道這匕首是曾經屬于巫凡吧?贈她匕首,不過是讓巫凡相信她是玉瑤花,從一開始,月幽隱的打算,就是要借由她,吸引巫凡。
為什麼要吸引巫凡?是要她施展美人心計嗎?
「呵呵呵……」月幽蘭盯著那匕首,突然笑了,「有趣,真是有趣。」
月幽隱警告似地咳了一聲,月幽蘭止住了笑,手一抬,冷漠揮開了巫凡的手,「男女授受不親,別動不動就動手動腳,想讓我怕你嗎?你還差得遠。」
月幽蘭心中怨氣陡升,對巫凡少了畏懼,對月幽隱多了戲弄之心,巫凡不是想知道玉瑤花的消息嗎?月幽隱和玉瑤琳都不會說,那她就做出姿態,看月幽隱能怎麼著她!
月幽蘭走過去,拾起了匕首,對著巫凡晃了晃,笑著,兩頰淺淺梨渦讓她填了些許嫵媚,「怎麼,你想知道我怎麼得到這把匕首的嗎?你何必那麼凶,凡女告訴你就是啦,這匕首是……」
「是我給她的。」玉瑤琳突然說道,聲音之大,不像是病弱之人,她甚至翻身坐起,神情焦慮,「當年瑤花交給我,讓我防身,小姑經常進山采藥,我怕她有危險,便給了她防身。」
月幽蘭垂下眼眸,掩住了內心復雜,她的手,忍不住撫上自己的臉,那臉頰上的「五指山」仍火辣辣的疼,但也比不過她心底里的孤獨與淒清。
玉瑤琳給她解圍,未必是為了她的安危,或許,也只是不能讓月幽隱陷于危險之中。
「听到了嗎?幻塵公子,若這東西原本屬于您,那麼您請收回。」月幽蘭將那匕首一甩,匕首扎進地里,微微震動著。
巫凡盯著那匕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神情迷亂。
月幽蘭此時也不知道該走向誰,月幽隱待她如棋子,玉瑤琳也已經知曉她並非真的玉瑤花,而寧達,本來就是惟玉瑤琳馬首是瞻。她只覺得茫茫天地之寬廣,竟無一處可以讓她容身或得到心靈的休憩。
月幽蘭無助而傷心欲碎的目光與半坐著的鳳摯的詫異與幽幽探尋相遇,月幽蘭勉強擠出一絲笑,「讓三皇子受驚了,小女子……」
她話話間,覺得眼楮好像亮光晃了一眼,下意識住了嘴,向光線方向望了一眼,卻發現,一支箭破空而來,那方向正是鳳摯。
叫鳳摯趴下是來不及了,叫任何人都來不及,玉瑤琳等人的注意力都在巫凡身上。事實上,月幽蘭也來不及想什麼,她本能地撲了過去,她的整個身子都壓在鳳摯身上,那支箭,劃破了她的衣衫,急速而過,釘在了路旁山石中。
毛驢受到了驚嚇,發出驚恐而又滑稽的叫聲,撒開蹄子,狂奔起來,寧達雖然勁兒大,但是卻要顧著虛弱的玉瑤琳,他勉強騰出左手,揮著趕車的棍子,「這頭倔驢,快點停下。」
月幽蘭狼狽萬分,想要起身,卻在驢車的顛簸中起不了身,不但起不了,還一次次撞擊著鳳摯,也不知鳳摯的傷口痛,還是這惱人而尷尬的踫撞讓鳳摯的臉成了紫紅,「求求你,快別動了,真是讓人受不了。」
月幽蘭也是又羞又窘,她努力用腳勾住了車棚一側,從鳳摯身上翻了下來,尚來不及讓臉上羞紅退卻,就發現寧達一手抱著玉瑤琳,一手努力想要掌控那頭倔驢,卻一次次都失敗了,臉色變得越來越恐懼。
原來,路的一邊已經不是山,路的一側,是深淵!這驢如此癲狂,很容易墜入路旁萬丈深淵的。
月幽蘭趕緊向玉瑤琳爬了過去,「大哥,我照顧嫂子,你放心,我練過武的,絕對不會讓嫂子掉下車去。」
寧達點頭,月幽蘭對鳳摯說了聲「用手把著車轅」,然後緊緊抱住了玉瑤琳。寧達身子騰起,坐在了毛驢身上,幾下,毛驢煩躁地用蹄子刨著地,不再狂奔了。
月幽蘭慢慢松開了玉瑤琳,玉瑤琳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鳳摯,鳳摯的傷口崩開了,血流了出來,人又昏了過去。
「下車。」玉瑤琳說道。
月幽蘭一愣,但在玉瑤琳冷淡的注視下,還是下了車,玉瑤琳也下了車,並且讓寧達把鳳摯也抱下車。
「你走吧,往山里跑,我會對月幽隱說你死了,隨著車掉下去了。」玉瑤琳說道,「你不要以為我是恨你,我這是在救你,我雖惱你騙我,卻也不願意讓你成為月家的犧牲品,月家不幸的女子太多了,不需要再添你一個。」
月幽蘭本該跪著謝玉瑤琳,但是,哪里有時間,玉瑤琳已經讓寧達推那驢車,馬蹄聲也清晰傳來,月幽蘭說了聲,「大恩不言謝」便撒開腿,往山上沖,沖入了茂密的林中。
耳中,傳來的是那頭倔驢臨死的哀鳴聲。
雖然,玉瑤琳沒有問問月幽蘭內心願不願意做月家的犧牲品,雖然,玉瑤琳不願意再保護她,但是,她的情,月幽蘭領了,不管日後會怎樣,她都會視玉瑤琳為真正的親人。
月幽蘭腳步停歇地跑著,即便夜色來臨,她都沒有停,林中不時有野獸低吼,不時有磷火閃爍,她卻顧不得好怕,只是告知自己,停下了未必安全,一定要走,一定要跑,她才能遠離月幽隱,遠離巫凡。
次日天明,月幽蘭覺得自己好像翻過了一座山峰,她身上的衣服都刮破了,手臂都露了出來,她這個樣子走出大山,一定會引人注目的。
她慢下了腳步,終于決定歇息片刻,順便將衣衫縫補一下。
她身上,有她以前無聊之時磨制的骨針。
她用骨針從自己的裙子底抽了幾根絲線,穿了針,將衣衫幾個破口處縫上,然後,又將骨針收起,便又繼續上路。
路上,她用野果充饑,用小溪水將臉洗淨。
暮色又來,她又翻過了一座矮峰。她走著走著,突然覺得周圍熟悉了起來,難道,她又回到了仙人山?
月幽蘭很快就確認了她的確是回到了生活了十五年的大山仙人山。
她找到了巫神清修的平台,只不過,這次,她是從山坡上滑下來的。
上次她用過的藤繩還在,她將那藤繩扯了上來,又尋了些干苔蘚,樹枝,樹葉,然後進入了洞穴,生了火,她坐在火邊,又累又餓,瑟縮成一團。
夜半,她做噩夢,夢見巫凡拿著偃月刀向她劈來,她被嚇醒了,火早已滅了。
一只老鼠吱吱地在月幽蘭附近鑽來鑽去,月幽蘭雖然很餓,但是,她也無法做到捉老鼠吃。
月幽蘭心里煎熬著,抵御著饑餓,再等等,等天亮,就會有吃的了。
老鼠的吱吱聲尖利了起來,石頭堆里傳來撲稜撲稜的聲音,月幽蘭嚇了一跳,天啊,一窩老鼠打架嗎?
這時,一個毛茸茸白色動物突然從石頭中竄出,正跳入了月幽蘭的懷里,黑幽幽的小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那眼神明明是驚恐,卻顯得那麼可愛。
那是一只小白貂,應該是她曾經跟蹤想要抓住卻沒能抓住的那只小白貂。
月幽蘭突然間感覺有了伙伴,她抱著白貂起身,用腳踢著石頭,片刻,老鼠哧溜溜跑了。
白貂跳了下去,鑽入石頭堆里,不一會兒,又鑽出來,它的小爪子抬起,嘴里還叼著一個物件。
月幽蘭吃了一驚,將那東西抓在了手里。
她的手有些抖,天啊,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是讓她來到古鳳國的那支蘭花簪。
那顏色,那質地,似紅非紅,似黑非黑,似玉非玉,就是那支蘭花簪。
有了這支蘭花簪,她就有了返回現代的希望啊。
月幽蘭馬上就想到了一個問題,蘭花簪是巫凡交給玉瑤花的,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難道……
月幽蘭盯著那石堆,抱著白貂,直到天明。
天亮後,月幽蘭尋了些吃的,填飽了肚子,開始清理那個石堆。很快,一具保存完好的尸身露了出來。
那是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
少女的長相,果然與她極為相似。
少女的手里,有幾片帶字的白布。
月幽蘭慢慢兒小心翼翼地將白布拿在了手里,鋪開,那是玉瑤花的血淚控訴。
「吾乃玉氏瑤花,為人所害,七年瘋癲,隱于山中洞穴。一朝醒轉,已是物是人非,昔日,施救者,或是仇人;施暴者,卻做恩人,瑤花睹物思人,方覺人生似夢,生又何歡,死亦何懼,仇怨不平不再縈懷。惟一件事無法安心,巫凡贈簪相救,卻累我神思不得清明,夜夜不得安寢,今知大限將至,滿月復心事不能盡拖非人,惟待有緣人至。又恐有緣人不知此邪物厲害,貽害自身,故留此書。切記,此物需以盒收之,不得佩戴。」
怪不得她當時帶著這簪子,就夜夜做噩夢,多虧後來歐陽軒派人偷了去,不然,她很可能也會像玉瑤花一樣瘋掉。
玉瑤花所說的恩人仇人都是指誰呢?慧明為什麼要將玉瑤花藏在這洞穴中?難道僅僅是因為她瘋癲不得見人?慧明與月幽隱是玉瑤花的仇人,還是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