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生一個亂字了得!
月幽蘭沒有料到短短時日,凌春竟然對她如此上心,她只見凌春念叨報仇,只注意到凌春對妹妹凌秀的呵護,卻沒有留心凌春對她的心思。
別說她前路難料,就是她面前一片坦途,她也不會回應凌春,她要回現代,現代還有歐陽軒,她忘不了歐陽軒對著她的身體流淚的情景,她也在那時,後悔自己往日為何那麼矜持,不敢對歐陽軒表露自己內心的愛慕,哪怕是一絲一毫都可以。
「凌記客棧是你父母的心血,豈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嗎?別做不孝子,別做葬送妹妹的傻哥哥,別讓我看不起你,我不要想要依靠我的小跟班,若想跟隨我,你目前還不夠格。」月幽蘭說了狠話,「你想想怎麼讓自己變強吧,我幫得了你一次,不可能次次都幫你。」
凌春的嘴唇哆嗦,臉色發白,手握成拳頭,凌秀的眼圈紅了,哭道︰「主人,你說過要讓我……」
「那是你哥哥應該做的事。」月幽蘭歉然,「你也看到了,姐姐我此生不自由,我希望你無拘無礙,我是為你好,你大些,便會懂。」
月幽蘭這幾句話說得老氣橫秋,巫凡哼笑數聲,「此生不自由?自由,什麼是自由?女子哪里需要自由,別嗦了,既然不讓他們跟,便走了。」
巫凡帶著月幽蘭走出客棧,玉瑤琳和寧達緊緊跟隨,這時,他們才發現,整個客棧都靜悄悄的,想必那些賊人對前面也做了手腳,若不是玉瑤琳想要雪貂,怕也避不過賊人暗算。
凌春追了出來,哽咽,叫了聲主人,月幽蘭腳步未停,凌春又叫︰「主人,我會變強,你等我,我一定會變強,可是你真的叫金愛石嗎?我要去哪里找你?我連你長什麼樣都沒真正見過!」
月幽蘭撥開巫凡的手,回頭,「金愛石,石愛金有什麼區別?長什麼樣又能怎樣?你不用找我,等你成為富甲天下之人,等你富可敵國,我會親自來找你的,不過,也許,那時,你都記不得我了,所以,也就不必說後會有期了。」
月幽蘭回身就走,凌春又追,「誰給你趕車?他會對你做什麼?」
巫凡終于不耐煩了,將凌春單手抓了起來,甩進了客棧,「她這麼無情,沒心沒肺,你跟著她是自討苦吃!」並使力合了客棧的門。
寧達將車趕了過來,玉瑤琳先上了車,月幽蘭在巫凡的逼視下也上了車。寧達悶聲道︰「去哪里?」
「還能去哪里?跟著幻塵公子,待明日再出城。」玉瑤琳看了一眼月幽蘭,說道。
巫凡帶著他們到了一個很荒僻但是卻很干淨的宅院。
玉瑤琳下車,呆立了很久,然後淚水流出,「沒想到這里竟還留著,幻塵公子,你真是有心了。」
「我在你家這所別院見到瑤花,我一直希望瑤花能夠回到這里。」巫凡看著月幽蘭,說道,臉上沒有了冷意。
玉瑤琳難道跟巫凡說自己是玉瑤花了嗎?
「她不是瑤花。」玉瑤琳說道,「她真的不是瑤花,瑤花她已經死了。」
「無所謂,我認為她是就可以了。」巫凡伸手拉了月幽蘭的手,「你既然不認她,就別管她了,去你呆過的房間休息吧,我帶她去她呆過的房間。」
玉瑤琳冷聲笑了,「你都走了,為什麼又要出現在鳳凰城?你是故意的嗎?你真的想要這麼做嗎?你真的願意成為幽蘭仙子嗎?」
「不是我願不願意的事,是我避無可避,冥冥之中,我被人左右,誰能料到我剛入京城,便會遇見你們?這豈非天意。」月幽蘭抽出手,「你盡力了,我心領了,你放心,我不會做玉瑤花,我,只會,做我自己。」
巫凡听見月幽蘭否認是玉瑤花,眼中閃過恙惱,仍伸手扯過月幽蘭,「是不是我自有法子辨認,到時你休想抵賴。」
巫凡拉著月幽蘭一直來到宅院後面花園中的小樓中,徑直上了二樓,開了房門,「進去。」
那房間寬敞,罩著綢緞桌布的圓桌,繡墩,梳妝鏡,妝奩箱,香樟木的床,粉紅色的羅帳,這是女子閨房。
雪貂到了新住處,先蹦了進去,四處嗅著,月幽蘭遲疑了一下,走了進去,道︰「這里幽靜,我很喜歡,多謝幻塵公子了。」
巫凡走到桌旁,坐下,伸手,「拿來。」
「什麼?」月幽蘭抬眸。
巫凡要的是蘭花簪嗎?
「你知道是什麼。」巫凡說道,「別跟我耍花樣,你小時候是很聰明,但是,我現在不吃那一套。」
哪一套呢?月幽蘭冷笑,她不是玉瑤花,真的不知玉瑤花與巫凡相處的模式。
月幽蘭將包袱扔給巫凡,「若是你指的是那個,我先說明,那東西不是我的。」
月幽蘭都已經看出巫凡對待玉瑤花不一般,她還會傻傻地當替身,與巫凡糾纏不清嗎?她是想接觸巫凡,以後也還會接觸巫神,但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動感情。
巫凡打開盒子,將蘭花簪拿在手中,志得意滿笑了,「你可以不承認,我會知道你是不是她。」
巫凡用簪子刺破了自己的手,然後將簪子戴在自己頭上,「今夜,你累了,好好休息。」
巫凡走了,月幽蘭和衣倒在臥榻上,大張著手臂,閉著眼楮,雪貂乖巧地在她身邊趴著,如同溫順貓咪。
巫凡,也需要做夢,獲取玉瑤花留下的訊息嗎?那麼玉瑤花會不會告訴他有關她的事。
巫凡若知道了她是月朗的女兒,知道她是古鳳國預言中的亂世紅顏,會不會一劍將她殺死?要知道,今日巫凡不殺死她,日後,她就有可能讓他那位偉大的父神從高高的神壇上重重摔下。
月幽蘭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當她醒時,玉瑤琳在她身邊,神情復雜,「巫凡說你是瑤花,幽隱表弟說你不是瑤花,你到底是不是呢?」
月幽蘭坐了起來,掃視了一下房間,見雪貂在桌子上吃玉瑤琳帶來的肉,吃的心滿意足,便微笑了,「你瞧,我養雪貂,卻不知道它愛吃肉,不是很奇怪嗎?」
「怎麼?」玉瑤琳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回答她的問題。
「因為這雪貂原本不是我的,它原本屬于玉瑤花。」月幽蘭憂傷地看著玉瑤琳,「我也想是她,安慰你,但是抱歉,我不是她,她死了,死了好久了,我回到仙人山,在我藏身的洞穴中發現了她,我親手將她埋葬在我姑姑的旁邊,沒有修墳,沒有立碑,我想她並不希望有人去打擾她,她可以投胎開始新生,她會很高興。」
「你以前見過她嗎?」玉瑤琳抹了一把眼淚。
月幽蘭搖頭,「沒有,從來沒有,我不知道我姑姑為什麼會那麼做,我也不知道月家對我有什麼打算,但我知道,月家處境艱難,不然不會讓我作棋子,我不願意作棋子,想逃開,但是卻逃不開,原本想著看看巫神到底有什麼了不起,可剛一來到這里,就又遇見了巫凡。」
「可為什麼巫凡說你是瑤花呢?月家為什麼要你做瑤花呢?」玉瑤琳喃喃自語,「你知道嗎?他說月家在朝中舉足輕重,皇上極為倚重,他父神很是擔心,說月家將來必成皇家心月復大患,要我不可與月家人往來,我也覺得月幽隱行事詭異,不講親情,故而不喜,偷偷離開了他,他也不相信你死了,還派人四處找你呢。」
「那就要看巫凡讓不讓他找到我,事實上,若巫凡認定我是瑤花,他沒必要找我,我成為瑤花,不就是要掌控巫凡嗎?也許,他是想讓我分化巫神與巫凡吧。」月幽蘭只能這樣粗淺地認為。
「巫神的力量是任何人都難以企及,他的地位沒什麼人能夠撼動,鳳國的人不會允許任何人詆毀他們的尊神。」玉瑤琳低聲說道,「我恨巫神,我原想要借助月家報仇,可是我懷孕了,我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我希望寧達能平安。」
「我理解。」月幽蘭握了玉瑤琳的手,「我也希望能夠活命,你告訴我,當年你看見了什麼,巫神非要殺你滅口。」
玉瑤琳的眼楮里突然充滿恐懼,她張了張嘴,又搖了搖頭,猛然站起,「我不能說,不過,我告訴你,千萬不要成為幽蘭仙子,千萬不要成為巫神的新娘,若巫凡日後做了巫神,你也不能嫁給巫凡。」
玉瑤琳說完,便逃也似的出去了,月幽蘭心中有了幾分肯定,玉瑤琳一定是看到了巫神殘害幽蘭仙子的殘暴景象。
幻天殿的罪惡一直被掩藏,玉瑤琳知道真相,卻攝于巫神的地位與力量,她不敢對任何人說。
玉瑤琳和寧達走了,巫凡帶著月幽蘭出城送行。巫凡沒有問玉瑤琳日後棲身何處。
月幽蘭將雪貂交給玉瑤琳,「它喜歡無拘無礙,跟著我,怕是過不了那樣的生活,還是跟著你吧。」
月幽蘭拍拍雪貂的頭,囑咐道,「乖乖听話,有肉吃。」
月幽蘭望著玉瑤琳消失的方向,怔怔落下淚來,玉瑤琳放棄了報仇,獲得了自由,而她,失去了自我,沒了自由。
她轉身,迎上巫凡冷淡的眼眸,「幻塵公子,我不知道你怎麼得出我就是瑤花的結論,但是我真的不是她,玉瑤花已經死了,死了三年了。」
「是嗎?也許吧,但是,蘭花簪告訴我你就是她。」巫凡說道,「你看,這雪貂認主,它不會輕易隨了人去,它又回來了,為什麼呢?因為你就是它的主人玉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