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神說完,飄然而起,在玉家別院上空盤旋了一周,揮舞了半天手,似乎撒了什麼東西,然後消失在夜色中,留下一頭霧水渾身無力的月幽蘭。
巫神拿著蘭花簪做了什麼?是念什麼咒語還是使什麼魔法?月幽蘭將蘭花簪抽了出來。這蘭花簪上有巫神的血,巫神會不會借此控制她啊?月幽蘭決定將這蘭花簪埋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待她尋找到回現代的方法,再來取出。
藏在什麼地方呢?月幽蘭環顧這空蕩蕩的院子,才突然發覺周圍暗沉下來,月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隱匿,空氣中含著濃重的水汽,那濕潤混著血腥味,讓月幽蘭忍不住作嘔,突然,一個巨大的紅色火球落在了玉瑤琳的房屋之上,一個炸雷在月幽蘭耳邊轟隆響起,月幽蘭驚跳了起來,看著大火片刻就籠罩了那房屋。
大雨如注,卻澆不滅那大火,大火漸漸蔓延,月幽蘭想起巫神臨走時撒的東西,恍然大悟,巫神定是決定將這里燒了,讓她無處可去,然後看會是誰來幫她。
這時月幽蘭後知後覺想起在屋中睡覺的雪貂,這雪貂怎麼一點都沒動靜?她踉蹌著向自己的繡樓奔去。
月幽蘭找遍了繡樓,喊破了喉嚨,也沒有找到雪貂,難道巫神惱恨雪貂,趁她不在,將雪貂除去了嗎?
大火已經燒到了她的繡樓,她不能再呆在這里了,她顧不上拿什麼東西,匆忙下樓,直奔前堂,沖出了玉家別院。
雨中,凌亂馬蹄聲由遠及近,月幽蘭停下腳步,手抬起,遮擋雨幕,一人黑斗篷黑衫黑馬,黑巾覆面,轉眼就到了她面前,俯身將她扯上馬。
她身上衣衫早已濕透,貼在身上,仿佛衣衫盡退,但是,她冷得發抖,顧不得害羞,她渴望這突如其來的溫暖,她不想這來人究竟是屬于誰的勢力。
她甚至都沒有問聲︰「你是誰?」
那人打馬正欲狂奔,旁邊一棵大楊樹上突然蹦下一物,正落在月幽蘭肩頭,踩得月幽蘭**一聲。
原來是雪貂。
雪貂也似被嚇壞了,狂亂地把頭塞進月幽蘭的腋窩中,瑟瑟發抖。
那人解開斗篷,用斗篷將月幽蘭和雪貂蓋住,低喝了一聲︰「坐穩了。」
這聲音,這聲音?月幽蘭怎麼也沒有想到,馬上之人竟然會是鳳摯。那個看上去有些怯懦,有些軟弱,不被人逼急了不會爆發的溫吞如水的鳳摯。
「是你?怎麼會是你?」月幽蘭猛抬頭,結果撞到了鳳摯的下巴。
鳳摯「哼」了一聲,「那你以為會是誰來救你?巫凡嗎?他豈敢為了你公然違逆他的父神。」
鳳摯催馬,狂奔,不久,與一隊人馬合在一處,他們都是同樣的裝束,似乎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組織。
他們在大雨中,進了一座灰蒙蒙的像是祠堂的地方,鳳摯在那里,將裹在黑斗篷里面的月幽蘭交給了一個叫做雲伯庸的人,雲伯庸恭敬地將月幽蘭帶到一個房間換下濕的衣衫。在那個滿是灰塵的房間中,看著雲伯庸送來的簇新的女裝和紗帽,月幽蘭才發現,自己手里,始終攥著那支蘭花簪。
月幽蘭所處的房間四周都是破爛的泥制雕像,缺胳膊短腿少腦袋的,月幽蘭看得是心驚肉跳。
雪貂這時候,是異常的乖順,或許,它只是不會說話而已,它也知道巫神的可怕,它也知道該怎樣逃避被誅殺的命運,因此,他感受到巫神的到來,感受到了危險,因此先逃開了。
月幽蘭很快將衣衫換好,然後,她挑了一個最不起眼的泥雕,那個泥雕的一只耳朵月兌落,露出了一個孔洞,她用蘭花簪探了探,里面是空的,她松了手,听見蘭花簪掉落在里面的聲音,她仿佛覺得身上的壓力輕了,仿佛從此就可以擺月兌巫神了,雖然,她相當清楚,巫神的人此時很可能正在監視她的一切。
她帶上了備好的黑色紗帽,遮蓋了自己的容貌。走出了那間屋子,鳳摯不容她分說,抱走了雪貂,而讓她上了雲伯庸為她準備好的軟轎。軟轎搖搖蕩蕩,她迷迷糊糊都要睡了,這時,軟轎停下。
雲伯庸在敲門。
月幽蘭將轎簾掀起一角,向外看去,這似乎是一宅院的角門。
一個老家人打著哈欠,迷迷糊糊開了院門,低聲叫了聲「少爺」,便側身,讓他們進入了宅院,軟轎走得很快,進了一個院落,到了一座樓前,又上了幾級台階,然後,雲伯庸才讓月幽蘭下了軟轎,轎夫們低垂著臉快步抬著轎子走了。
「姑娘,三皇子在屋里等著您呢,您快進去吧。」雲伯庸恭敬說道。
月幽蘭回眸,看著雨中這個院落,不大,但是周圍樹影婆娑,重重疊疊,這院落似乎隱蔽得很。
月幽蘭去了紗帽,推開樓門,走了進去。
樓內,燭光昏暗,鳳摯依然是一身黑衣,站在燭光邊,他的背後,拖著長長的影子,莫名讓人覺得他非常孤獨。
「多謝你。」月幽蘭開口,發覺自己的喉嚨很痛,聲音有些沙啞。
鳳摯回身,「淋了雨,著了涼了,你略等等,本王已經吩咐了,一會兒,他們會送來熱水讓你沐浴的,今晚,你就住在這里吧。」
「我哥哥嫂子呢?你也救了他們,是吧?」月幽蘭急切問道,「還有,國師大人的人是你派人殺的嗎?」
「你哥嫂被幽隱表哥救走了,這我知道,因為是我給他通風報訊,但是國師大人的人本王怎麼敢殺,你可不許胡說八道。」鳳摯臉上的表情很奇怪。
月幽蘭知道人雖然不是他殺的,但是他肯定也是知道誰殺的。
月幽蘭有些感動,他,一個皇子,為了她,或者說為了玉瑤琳,不惜暗中對抗對他有恩的巫神,足可見,他內心,是善良的,是不完全贊同巫神的做法的。
「國師大人若是知道了,你可怎麼辦呢?」月幽蘭忍不住為鳳摯捏一把汗。
「你擔心我?現在不怕本王給你帶來麻煩了嗎?不是說不願意跟皇家,官家扯上關系?」鳳摯眼中隱隱現了高傲與調笑,少了平時與之身份不太相配的木訥羞澀。
月幽蘭不知該如何回應鳳摯的調侃。
鳳摯見她無語,有些失望,便斂了笑容,道︰「你不要擔心,本王身邊還有幻塵公子,主意都是他出的,也不是直截了當地跟本王說,但本王知道他的想法,因此本王可不敢居功,你要感謝就謝他,國師怪罪也會落到他頭上,不過,國師大人是不會處罰他的,你大可放心。」
「真是,真是,難為你們了。」月幽蘭見鳳摯如此冷淡,知道鳳摯對她日間的話耿耿于懷,但是,話已傷人,她此時道歉就能改變什麼嗎?更何況,她明知道鳳摯對她似生情意,她怎可用溫語騙她。
「你的雪貂,本王暫時交給他人養在他處,此地是雲伯庸的府邸,雲伯庸是本王的人,你有什麼事,可以通過他與本王聯系,你不可以離開雲伯庸的府邸,听清楚了嗎?」鳳摯靠近月幽蘭,居高臨下垂眸,看著她。
「清楚。」月幽蘭點頭。
鳳摯幫她,幫月幽隱,亦或是月幽隱幫鳳摯,都說明鳳摯不是與巫神一條心,即便巫神救過他的命。
巫神對她的態度,她也相當清楚,她若不是玉瑤花,就會被毀去,被殺掉!她只有依附于月家,依附于像鳳摯這樣的人,利用巫凡,來尋找巫神的弱點,伺機發難,力求一擊即中。
鳳摯點頭,轉身就走。
「你先別走,我還有話要問你。」月幽蘭叫到。
此時,月幽蘭的喉嚨已經很痛,但是,她一定要讓鳳摯知道巫神的神通與手段。
「國師大人拿著蘭花簪對著天,念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話,之後……」月幽蘭見鳳摯擺手,便停下不說。
「大火,大雨,都是國師的法力,在鳳國,國師就是上天,跟國師斗,就等于是跟上天斗,你害怕了嗎?你後悔了嗎?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你是,不,誰讓你與玉瑤花這麼像呢?」鳳摯的目光在月幽蘭臉上停留片刻,「真的很像。」
「我把蘭花簪丟了,我討厭它,因此將它丟了。」月幽蘭抬眸看著鳳摯。
鳳摯伸手,想要踫月幽蘭的臉,月幽蘭閃開了,鳳摯好半天才把目光從月幽蘭臉上移開,點頭,「知道了,本王會通知巫凡的,那東西只對國師與巫神才有用,或許,沒了更好,你做的太好了。」
鳳摯僵直著身子出去了,不一會兒,侍女送來了一大桶熱水,直接送到了樓上。
月幽蘭已經筋疲力盡,哪里還會矜持,她坐在木桶里,任由那幾名侍女對她搓圓搓扁,品頭論足,敢情她們把她當做是雲伯庸要寵愛的女人了。
月幽蘭暈暈乎乎被弄干了長發,送到了床上,蓋了被子,很快就入了夢,夢里,她見到了現代的父母,也見到了歐陽軒。
她發現,她竟然是如此地懼怕歐陽軒。
歐陽軒氣得將她帶上馬,飛奔,一直到了那個枯井邊,指著那個枯井,「他不是我,他不是我,你怎麼會把他當做我,你這個傻瓜!」
但是,她就是怕,她一直躲,一直躲。
月幽蘭昏睡夢不醒,她不知道,因為她天真地將蘭花簪藏起,巫神在鳳凰城興風作浪,牽累三千多人無辜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