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間就快到了高考的日子，我一個心思都在高考上，等考完試後，感覺並不是很好。也不好意思去見老師，遂先回了家。
等到要添選志願時，我把志願表帶去想請劉老師指導，一起商量斟酌。當我和一個同學到了老師的家，其時老師已經搬離了原來的房子，搬到一個帶著院子的平房。據說他媳婦在用空南房和西房來留學生住宿，有一些額外的收入。我們到達時，家里只有劉老師一人，我發現老師的精神不再正常，他不再坐下來和我好好說話，而是一副焦慮、坐臥不寧的感覺。
我想跟他說話時，他只是看著別處說︰我的身份證不見呢，我要出差，我得找到它。于是老師找來一根很長的棍子在床下、櫃子下、犄角旮旯地到處搜索，他全然不顧我和同學就站在那里，看著他。
一定是他神經不正常了，否則他絕不是這樣冷淡的人，我的心中充滿恐懼，我央求同學和我一起陪一陪老師，至少等到他家里人回來，否則這樣一個神志不清的人一個人在家該多危險？
我問他的所有話，他都沒有反應，他只專注地在找他的身份證。
一個下午我們就站在他的家門口，他就那樣對我們視而不見，一直轉來轉去尋找著他的身份證。
只是一直到晚上，我們都沒能等回他的一個家里人，我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敢再呆下去，又不知道該如何和他溝通，如何和他家里人聯系，到隔壁院子里想了解一下他家里的情況，一個老女乃女乃也是一問三不知。只好和同學先回學校，找到弟弟說了情況，和幾個同學一起急急忙忙趕過去，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到了劉老師家發現︰家里沒有人，大門敞開著，問過周圍的鄰居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劉老師也不見了。我急得不得了，想是不是該報警？幾個人商量說先等一會兒看看會不會有人回來？再做決定看怎麼辦？說不定是人家到附近有什麼事？別被我們搞得復雜了不好。
幾個同學一直等到半夜十二點還沒有等回一個人，幾個人都沒有主意，只好說第二天再想辦法。大家剛剛高考完，個個都心神不寧，這樣勞累大家我亦于心不忍，但劉老師家門都沒鎖怎麼辦？我和弟弟留下來看守，其他同學回學校。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位阿姨回來，一問才知道是劉老師的姐姐，說是劉老師兩口子吵架，媳婦跑回娘家，劉老師也犯病了，家里人連夜送去呼市精神病院住院，老媽媽受不了刺激也倒下了，她安頓好老媽媽一大早趕過來。原來老師真的瘋了，這麼好的人，卻有這樣的命運？我忍不住哭起來，阿姨也跟著哭起來，兩人的手攥在一起哭，阿姨說是有家族遺傳，也因為劉老師現在的工作不順利，加上媳婦不太懂事，沒有一樣事情是順心的，所以就發病了。
那時候我就想︰這輩子一定要找到一個可以相知相愛相惜的人來度過人生，否則一切都是空的、虛的、沒有用的。
而那一年我因為一些意外的原因沒能考上大學。劉老師一直沒有消息，他的家去過很多次，每次都是鎖著大門，看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跡，從此便失去了劉老師的信息。在補習的苦悶日子里擔憂的心一日都未曾放下。
直到第二年我考上醫學院，我還到第五醫院去專門打听過，劉老師也不在那里，我徹底失去了他的信息。
到寒假回家，我看得出母親的情緒不好，表情也怪怪的，知道有什麼事，但我萬萬想不到的是︰會是劉老師的事。
躺在母親身邊，安心地閉上眼楮。卻听到母親說︰「蓮兒，媽跟你說件事，你不要太難過。」我一下子坐起來很驚恐地問︰「什麼事？」我還是沒想到是劉老師的事。
「是你的劉老師不在了。」母親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不在了？啥意思？不在了是啥意思？」我已經知道它代表了啥意思，我淚如泉涌、泣不成聲，栽倒在母親懷了。母親撫模著我的頭，喃喃地說︰「人好不敵命好，這就是命！多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哭夠了哭累了，也過去了大半夜，才听母親講起緣由。
老師去第五醫院住了一段時間，病情有所好轉，遂出院回家療養，但兩口子還是磕磕絆絆吵嘴，一日，老師帶了一些錢和用物離家出走，從此便無音信，直到大青山一個牧羊的老人發現一具已經腐化了遺體，公安部門通知失蹤人員的家屬去辨認，因為一口特殊的牙齒才確認是劉老師。
听說是因為劉老師的媽媽和姐姐到劉老師家探望老師，劉老師的媳婦沒有給老人家做飯吃，老師心里便很難過，兩口子又吵起來，劉老師犯病就離家出走了，之後便神志不清，流浪在外，人家看著他可憐給他點吃的東西，他自己不吃，漫山遍野地找媽媽要給媽媽吃，然後把自己生生餓死了。
劉老師是個很孝順的兒子，記得那年帶我們幾何課時，暑假過後回來，籃球比賽時穿著背心，身上的皮都是被太陽灼傷的痕跡，褪掉的是一層死皮。學生問是怎麼了？老師說是回家參加秋收被太陽曬傷的。學生就說老師怎麼還秋收？劉老師一本正經地說︰我不秋收，就得老爹老媽去干活兒，我是獨子，就得我干！
就是縱然有遺傳基因，縱是有千萬個理由把人逼瘋，但這命運是不是也太過殘酷？為什麼好人不得善終？我對老天充滿了怨恨，對命運充滿了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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