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婢女 第二十章 飲酒如含砒霜

作者 ︰ 切慕

是真的。夙止閉上眼楮仰起頭,從胸口模出錦囊揚手扔出。從頭到尾不曾睜過眼。她大紅色的身影,被漸出的月色度上一層光暈。

「你走吧。我就當,阿花,已經死了。」死了心一般的聲音。

花頌卻不想夙止這般爽快,還未遲疑,就感覺有一道極冷的身影朝這邊靠近。那身影還未靠近就已經殺氣泄露,比起蘇孤容有過之而無不及。來不及想,收了劍瞬間消失在夙止面前。

樹林樹影晃動,夙止依舊站的筆直,像被定格了一般,成了一副絕美的雕塑。有風吹起,吹落了她漆黑瞳仁里的眼淚,滾燙的眼淚順著耳際滴在那朵憑空而出的鮮紅玫瑰上,灼熱。

「夙止。」

蓮遲淵額前細汗微淌。他站在夙止三步之前,被她這幅驚天姿態震得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打破了這幅絕美的精致畫面。脖間玫瑰新鮮欲滴,仿佛浴血而生。血瑰已成,回天乏力。

血瑰之毒。世人皆知,聞風喪膽。並不止是一種單純的毒,而是混有西蠱蠱術。是這世上最為陰險之毒。中毒者起初三兩次刺痛難忍,越往後越深入,但若不加上施毒人鮮血符咒,尚可在三月之余求助傳說中制毒大師路源而解。而現在血瑰已成,中毒者三天內無礙,三天後這玫瑰越來越紅,和渾身血液混為一體。不要說凡人,就連妖物重了此毒都在劫難逃。

蘇孤容敢費盡心機的將這毒賜予夙止,定是熟知了夙止抗毒的體質。

血瑰形成之後,就如加上了封印,解鈴還需系鈴人。這世上能解此毒的人就只有施毒人一人。否則,就如復制了一個自己的復制體放在了蘇孤容手里。他要你死,你活不過下一秒。而媒介便是夙止體內已經埋入的銀針。

這銀針共陰陽兩根。一根留在夙止體內,一根蘇孤容定是插進了尋常玫瑰的土壤里。那陽針一旦做蠱插入尋常玫瑰花心,那玫瑰便和夙止的身子連在了一起。夙止不死,玫瑰不枯。

反之亦是一樣。若是蘇孤容將玫瑰花摧殘毀滅,那夙止也同那玫瑰一般消失。蘇孤容折一瓣玫瑰,夙止脖頸上的玫瑰也便少一瓣,壽命縮減,身子變差,享受千刀萬剮之痛。

紅衣紅顏,靜若處子。細細雕刻。

蓮遲淵握緊拳頭,從未有過這樣一刻,覺得自己如此無能。他護得了天下,護得了萬千百信,護得了自己,卻單單護不了眼前的她。

夙止也早已經察覺到自己的異樣。那種被人生生束縛的錯覺越來越真實。脖頸處像是被人用萬千細針雕刻了一般,絲絲縷縷的鑽心疼痛,切膚真實。

花頌給她喝的,乃是毒藥。一種讓眼前人都望而止步的毒藥。

她落盡眼淚,收起揚著的腦袋,看著自己面前的人。那種被至親至愛所背叛的感覺又襲上了心頭,從未有過的恐懼讓她忍不住沖上去抱住了蓮遲淵。

懷里人身子冰冷,微微顫抖。蓮遲淵嘴里猶如被人灌入千斤黃蓮。夙止她受盡萬苦也不曾像這般,猶如受傷小獸一般瑟瑟發抖。

「能不能讓我相信你。」輕輕啟唇,「能不能讓我在這世上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蓮遲淵收緊了手臂,「好。」

心中心意已定。

他惜字如金,他萬事斟酌,他步步為營,他一手天下。卻單單在她面前,無事不應,無所可求。

夙止顫抖的身子終于平和下來。略微貪戀了半分他的懷。一如既往般重生,揚起臉笑道,「足矣。」

她就是如此,即便有一百個毀滅自己的理由,只要尚且活著,便要重生。

任憑亂世風沙,暗潮洶涌。任憑萬箭穿心,毀滅沉淪。換君一言,足矣。

宴會還在進行。不少大臣喝多了酒,也有些口無遮攔。稍露本性。蘇孤容依舊在原本席上穩坐,絲毫不理會那些酒囊飯袋。只是歪著頭撐著腦袋望著眼前佳人。

「流小姐可還記得守城之內,本太子的話?」蘇孤容磨砂著手上銀杯,笑盈盈的道。

流鳶心底一沉,面上卻未表露半分,「太子此話怎講?」

蘇孤容哈哈大笑,打趣道,「依流小姐之見,奉天比起石原如何?」

「流鳶不敢妄斷。」

「你不敢,我且講給你听。石原不敵奉天十分之一。」

「太子有話可直說。」

「原來流小姐也是直性子之人,那本太子就不跟你繞圈子了。流小姐擅自放走奉天奸細,可否給本太子一個交代?」

流鳶那種叫囂的危機感終于應驗了。蘇孤容既已挑明,必然有了證據。或者他是在炸自己?

「太子所言,流鳶不明白。」

蘇孤容依舊笑的春風得意,直直超前望得視線瞬間有了焦距,略微抬了抬手指,「諾,你護著的人來了。」

流鳶順著目光望去,只看見蓮遲淵和夙止一前一後坐在了席上。而蓮遲淵身邊的人分明是剛才那個才華出眾的婢女,何來初識一說。

不由寬了心。「想必是太子殿下弄錯了,流鳶並不相識那小婢女。」

蘇孤容笑意未減,「難為流姑娘用情至深。卻連男女都分不清。你所救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小婢女夙止。小婢女?哈哈哈。你見過哪個小婢女如她一般。」

夙止?夙止不就是蓮遲淵和初識提及的那個女子嗎。怎麼會是同一個人。不是,絕對不是。忍不住又抬起了眼。

夙止用紗巾將脖子圍起,剛與蓮遲淵趕回宴會,便一眼看到了正坐在蘇孤容身邊的流鳶。流鳶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夙止接她目光接的心虛,不由側過頭,輕聲對蓮遲淵說,「蘇孤容那個孽畜,想必已經告訴流鳶我便是初識了,流鳶會信嗎?」

蓮遲淵伸手將她脖間紗巾解開,答非所問,「系這個作甚,丑。」

唉?「你不是說我脖子上因為中毒有個玫瑰圖騰嗎?前前後後我想過了,定是蘇孤容那孽畜干的。在守城就已經發現了我,不抓我射了這毒就為了吊大魚。只是,阿花為何會和蘇孤容扯在一起。」頓了頓又說,「把絲巾還我。若是流鳶問起,我就打死不承認。」

蓮遲淵嘴角揚起笑意,不為別的,就為那句孽畜。「你承不承認都一樣。第一,這血瑰之毒,只有西蠱和奉天有此藥引。十一國再無。第二,你體內銀針是透過流鳶的裙子射進來的,那銀針可不是尋常之物,但凡沾染衣物便留下灼黑印跡。肉眼可見。」

夙止心里 當一聲沉了見底,「你都已經知道了還笑的出來。」

「我來之前就已經預計到了這個結果。蘇孤容並非等閑之輩。豈是能輕易糊弄的。」

「那怎麼辦?你說他會不會慫恿流鳶把我們困在這石原給喀嚓喀嚓了?」夙止問。

蓮遲淵被她的動作逗笑,「這是石原,不是奉天。我是堂堂翌晝皇子,不是一介匹夫。就算他有一百個理由要殺你,我也護得了。不過是失去點小惠小利罷了。況且,我早就做好了最後一步的打算。」

比起揭穿夙止是奉天奸細這等小事,蓮遲淵更擔心的是夙止中的毒。蘇孤容襲他啟山,就算蓮遲淵毀他守城。不到緊要關頭,蘇孤容也不會在這場合撕破臉。且不說蘇孤容並未繼位,畢竟兩國之間的戰爭一旦燃起,就無回頭之說。

而流鳶所能承受的底線,蓮遲淵也能了解一二。無論結論如何,他都做好了承受的準備。若這世上連他也無法護著夙止,再無他人。

無非就是蘇孤容龐大的暗士早就集合起來,蓄勢待發給他玩陰的。蘇孤容的想法,蓮遲淵豈不明白,蓮遲淵在石原出意外,其責任都是石原的。石原和翌晝一旦破裂,必會則良木而棲。那時候加上流鳶之力,石原必和奉天成為盟國。

這些對于蓮遲淵來說並不畏懼,蓮殤率領的精兵早已到了城外,若是蓮遲淵在這石原境內有半分閃失,一個信號,便能破城而入。雖不能攻陷此城,但反身回翌晝足夠了。

待到了翌晝,從長計議,不過是收國計劃提早了一步。只要夙止安好,即便到了最後一步,蓮遲淵也承受的起。

夙止在蓮遲淵話後低著頭沉思了很久。蓮遲淵所說小惠小利豈是話中那般簡單,流鳶是石原最大的貿易源頭,石原雖為小國但以世上最硬剛石銅鐵聞名。就連大國兵器之源也跟此掛鉤。若是因為她縮小並切斷了這個盟國,實在讓人寢食不安。

最難消受美人恩,最難消受少年情。自古難全。無福消受。

她是夙止。她不會任由任何人擺布。特別是蘇孤容那孽畜。

眼神沉了沉,趁蓮遲淵不注意,從袖口里捻了一點白色粉末彈入杯中。

「看著這酒就想起在啟山的桃花釀。」眉眼間細細碎碎的笑意蔓延開來。「可否壞個規矩敬殿下一杯。」

方才還眉頭緊蹙,唉聲嘆氣這會便又一副油頭樣子,蓮遲淵知道夙止其實心里萬千不快,也不拒絕,「只許一杯,你可忘了你喝多了那副丟人現眼的樣子?」

夙止不好意思的模了模鼻尖,「承蒙殿下眷顧。」

兩人相望,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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