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婢女 第二十一章 訣別

作者 ︰ 切慕

夙止如飲劇毒,嗓子里蔓延一片腥苦。蓮遲淵看見夙止瞬間紅了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抬起手,冰涼的之間撫上她眼角,「不許再,在我面前掉淚。」

「好。」

像是感覺到夙止無盡的悲傷,蓮遲淵的眼前開始恍惚起來,他望著夙止漸漸在眼中消失的臉,第一次感覺到無盡恐懼,瀕臨失去的恐懼一點一點靠近他的心。

想開口。想說話,想讓她不要胡鬧,想讓她不要離開。想告訴她,縱使天塌了,他願意替她扛。

「夙止。」張了張嘴,單單喊出這二字。

夙止輕輕接住蓮遲淵倒下的頭,萬分憐惜的放在桌上。指尖不自覺滑過他臉上精致的線條。

「我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之前,久到連我分不清是何年歲的時候就喜歡你。我喜歡你,或許是從你在啟山救我于獸口,或許是據我于千里之外,或許是和你起劍弄舞,或許是共飲同一杯燻茶,或許,是你見過我最真實的樣子,見過開心的我,難過的我,清醒的我,酒醉的我。或許,在你知道亦或不知道的時候,冷臉的時候,寵溺的時候。或許只是你願意讓我信任的那一瞬間。

我喜歡你,一個來歷不明,沾染了無數禍端卻身為你小小婢女的我。

喜歡著你。

紅燈散光,清風送情。

已經趕回來的路西和白竹正巧看到這一副,五雷轟頂的畫面。

夙止起身對白竹和路西完了彎腰,將眼淚咽進肚里。「殿下喝多了。白竹你好生照顧殿下。路西你跟我來,殿下有事交代給你。」

說不清原有。那二人雖然心有余悸,卻著了魔一般乖乖听話。

依舊是那個讓夙止淪陷的小樹林,仿佛還飄散著蓮遲淵懷中的溫熱。

從懷里掏出錦囊。夙止不由泛苦,她不恨花頌。花頌騙她,她又何嘗沒有騙花頌。她精心和白竹做出一個連白竹如此眼力都察覺不出來的錦囊,為了防止有人暗中來襲,卻不想落進了花頌手中。真乃可笑。

「這就是奉天望而不及的錦囊。我無力守護,能守護的人只有你。」

「夙姑娘可是說笑。這等重要之物,豈是我能拿的。」

「這是殿下之意。雖然相處時間甚短,但我相信,你比白竹更能勝任。翌晝統召君莫問向來沒有人能尋到影蹤,你十一國熟知,頭腦聰慧,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查到我所中之毒的細微末節,找君莫問對你來說,比起我事半功倍。暗號我只說一遍,你且記好。」

「君問天下何其有,若有若無方是真。」

路西被眼前女子震驚。他從未想過那個和她鬧玩笑,半分不正經的女子竟在得知自己之事要被揭穿,承受無盡後果,甚至知道自己所中血瑰之毒時,還能如此從容鎮定。條理不亂。

心里掙扎開來。他早已經在方才就注意到殿下並非酒醉,蓮遲淵從不會酒醉。必是夙止動的手,想以自己之力挽回翌晝之損失。夙止也必定知道他們早都知道她動的手,之所以找這個理由,無非是給他們台階下。

路西本不喜歡夙止,卻現下有一絲不忍。但夙止所言也並無道理,比起一個沒有了錦囊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來說,能阻止流鳶和蘇孤容聯盟再好不過。

「夙姑娘可想好了。」路西沉著臉道。

夙止又揚起那抹熟悉的笑意,「無需想。你是個聰明人。定知道為了我一個區區婢女而失去萬千戰士最鋒利的護命刀劍,是何等愚蠢行為。」

路西咬了咬,像是被夙止蠱惑了一般,心里不忍更為加重。「夙姑娘不必擔心,雖說石原精銳兵器甚好,但翌晝還有渠道取得此兵器。蓮殤殿下的精兵已經到了城外,縱使不得不戰也能安全回翌晝。」

夙止听聞笑聲如銀鈴,悲苦卻歡快。「夙止不過低等婢女,所憑之物不過錦囊。若不是我擅做主張,與殿下不相認,若不是我忍不下一時之快招惹蘇孤容。若不是我聰明反被聰明誤讓流鳶暗生情愫,若不是萬事因為我。又怎會如此。翌晝的每一個士兵都是一條生命,都有子女父母。他們的鮮血是要撒是為了保家衛國,何為我一個區區女子?若今日開戰,恐怕夙止日後在睡不安穩。」

路西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好一個伶牙俐齒。

「況且,我所中之毒沒有解藥對嗎?蘇孤容既然費盡心機逢場做戲,想來個一箭雙雕,得到我必定有她想要的。我不僅不會給她想要的,還要將他奉天攪得永無安寧之日。」像一只狡邪的狐狸,轉瞬即逝。

帶路西反應過來,夙止早已揚長而去。手中錦囊灼熱的厲害,像干了虧心事一般將錦囊藏好,斂神回去。

夙止不請自來的找上蘇孤容和流鳶,流鳶有些心驚。蘇孤容卻一臉理所應當。宴會人多眼雜,三人一前一後離席。

清風亭。清風亭是少有人來的荒涼亭子,相傳許多年前在這死了個繽妃,夜夜鬧鬼不得安寧。久而久之也就荒廢。

「奴婢給太子,流姑娘請安。請恕夙止無理只請。」盈盈一拜。

蘇孤容淺笑。流鳶只覺心中刺痛。她不想听接下來的話。

眉眼一抬望向流鳶,那雙眼楮。正是這雙眼楮,流鳶眉頭緊蹙盯著夙止,「你是誰?」

「初識。」夙止絲毫不做遲疑。

流鳶搖頭,「你。」

「流姑娘可還記得,初識曾說,定有一日會來像流姑娘請罪。現下正是為流姑娘請罪。夙止欺瞞劫持流姑娘之事,遲淵殿下並不知曉。一切都是夙止自作主張。守城之事也是夙止一人所為。夙止扮初識大亂守城,殿下也是護流姑娘商貨之時認出夙止。」

蘇孤容笑的一臉散漫,「你倒是攬的一干二淨。」

「太子所言差矣。一人做事一人當,夙止確實不擇手段劫持了流姑娘,亂了守城。與他人無關,若太子想細細追究,怕是不妥。望殿下三思。」夙止對上蘇孤容視線,雲淡風輕的說。

蘇孤容面笑心里卻將夙止這個伶牙俐齒恨之入骨,她無非變著法告訴蘇孤容,啟山之事大家也心知肚明。細細探討起來,翌晝奉天石原定會陷入大亂。

流鳶心里掙扎萬千,夙止當初欺她騙她,現下卻將她的責任月兌了個干淨。若夙止不肯請罪,事態會愈演愈烈,但現在夙止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要想在因為此事追究更深,怕是吃力不討好。

「流姑娘卻是被夙止劫持才欺瞞本太子?」蘇孤容歪著腦袋對正蹙著眉心流鳶輕言。

退路。這無非是一條巨大的退路。流鳶咬了咬嘴唇,點點頭,「是。」

「既如此,那本太子就體諒流姑娘怕死之心,夙止就由本太子一並幫你處置了,這件事本太子不想再提,流姑娘意下如何?」

「憑太子決斷。流鳶就當從未發生,謝太子體恤,流鳶不日定會送上歉禮。先行告退。」流鳶不想在呆半秒,轉身就走。

夙止卻抓住了流鳶的手,輕言道,「夙止的話還可當真,夙止欠流姑娘的,若流姑娘想要,夙止定會給。」

掙月兌開來。留下一抹奼紫嫣紅的背影。流鳶只覺得心中苦澀難忍,想到自己一生閱人無數,第一次心動卻給了一個女子。而那女子,如此耀眼。本可被蓮遲淵護在身下,全身而退,卻還是為了大局挺身而出,落入蘇孤容手里,就等于失去了半條命。

死就死了,與自己何干。本就因她差點讓自己進退兩難。伸手一模,什麼時候淚早已打濕了臉。

亭內。夙止一身紅衣,脖間玫瑰更為刺眼。

「多謝太子放石原一條生路。」夙止請禮。

蘇孤容居高臨下,伸手將夙止扶起,掌心用力,扣住夙止手腕。夙止感覺到疼痛,卻咬著牙一言不發。「本太子最明事理,懂得見好就收。」身子前送,與夙止相離甚微,彼此呼吸可聞,「夙姑娘真是膽大包天,竟連翌晝皇子也敢下毒。」

夙止不動分毫,語氣依舊雲清風淡,「太子嚴重了。只是夙止誤了太子一石二鳥之計,還請太子殿下勿怪。」

蘇孤容哈哈哈哈大笑,伸手將夙止攬進懷里,抬起夙止下巴,看著夙止脖間玫瑰,低聲道,「無礙。本太子收復石原不急于這一時。」頓了頓又說,「你可知你這個自作聰明的救世主,日後必霍亂天下。比起區區石原,能讓夙姑娘歸順我奉天才是重點。也不知,你家殿下醒來發現夙姑娘舍棄翌晝,亂其計劃。甘願受降是個什麼表情?哈哈哈哈。」

夙止咽下口中苦澀,「舍棄夙止一人換一方百姓安危。殿下定會體諒夙止苦心。再而言,夙止一無利用價值,縱使現下太子要殺了夙止,也不是不可。」

「可,怎會不可?但本太子不會殺你。不但不會殺你,還會好生款待你。你只要記得,你一旦受降就是我奉天人,休要在想翌晝。」

何止沒有利用價值,簡直全是利用價值。

夙止仰臉一笑,「如此甚好。」

蘇孤容痛恨夙止這種永遠不懂畏懼,永遠不懂讓步,永遠毫不在乎,永遠不曾難過的樣子。看你能忍到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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