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扣窗聲,夙止眼神一變望向窗外。蓮遲淵斂神講將夙止擁進懷里,「好生養著,萬不可應允我的。我一直都在你附近。」
話罷,身姿一閃從窗口躍出,夙止望著那抹黑色影子,未散去的余溫讓她眼角一熱。
還未來得及傷悲,推門而入的蘇孤容讓她驀然回神。蘇孤容一身戎裝,臉上看不出風雲,見夙止正裹著被子安安穩穩的坐在床榻上,走到窗邊關了窗戶。
「可好點了?外面起風了,怎的還開窗子。」
大尾巴狼。明明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就是他。
「回太子,屋子里都是血腥氣,想透透氣。」夙止靜坐在床上大答話。
蘇孤容卻覺得新奇,這夙止只不過在生死之間徘徊了一圈,怎的這麼听話溫順了。莫非是怕極了死亡,渾身豎起的刺都被自己拔光了。
眼神一轉落在床榻破裂處,「怎麼弄的?」
夙止心里咯 一聲,眼楮轉了轉,「醒來時無法忍受疼痛,捏的。」
「力氣倒是半分不減。可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蘇孤容笑。
這王八蛋剛殺了爹還笑的出來。夙止往床腳縮了縮,「奴婢有一個請求。」
「說。」蘇孤容往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
「奴婢想去換洗下衣物,好把剩余的兩天跪完。」
「不必了,我明日登基,大赦天下,連你一並赦了。」
你爹尸骨未寒,你卻這麼急不可耐。忍住啊忍住。夙止稍稍抬了抬眼角,「登基?」
「先皇駕崩。奧,你還不知。呵呵。」輕輕的笑了兩聲。說不出的邪魅。
夙止的心涼了又涼。將衣服整理了下,下床跪在蘇孤容腳下,「奴婢能不能去公主殿,這些天安慰安慰公主。」
蘇孤容伸手將夙止的下巴抬起來,讓她仰著頭望著自己。「你又想打什麼主意?公主現在有恙,你去了也無濟于事。」
夙止咽了咽口水,想起答應蓮遲淵的話又不敢表現半分,垂著眼楮道,「公主不過十六歲,驟然失去親人對于她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若太子憐憫公主,懇請太子不要將公主當成宮中爭斗的犧牲品。奴婢不想耍什麼花樣,生死之事奴婢已經嘗試過了。」
蘇孤容望著她久久不曾說話。他蘇孤容的世界,誰又能猜到幾分。
沒有人猜的到,也沒有能明白。誠如這世間每個人都只是一個視角一樣。公平的令人發指。悲哀的讓人心寒。
蘇孤容沉默了片刻。
忍不住大笑,「去吧。」
「恩?」夙止倒沒有想過蘇孤容這麼好說話。
「怎麼不去了?」
「去啊。去。」夙止彎著眼楮笑道。趁蘇孤容不注意悄悄的擦掉了她腿邊蓮遲淵留下的淺淡腳印。
蘇孤容心里一暖。他從不知道只一個簡單的要求就能換,往日他求都求不來的,她的笑容。他也從未想過,她對他笑的時候也竟這般好看。
看著她遍體鱗傷的身子,殺人從不眨眼的他竟也第一次感受到內疚。內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夙止對蘇孤容拜了拜,轉身。
蘇孤容用一種極其疲憊的語氣,問道,「你可恨我?」
夙止的腳步頓在離他兩三米處,沉重的抬不起來。恨不恨,恨,怎會不恨。
「無所謂恨不恨,王者江山都是白骨所堆,站的上去就得承受的住。奴婢也許會成為那白骨之一,但在此之前奴婢一定會報了太子給予奴婢苟活的恩賜。」
是,夙止恨他,卻也憐他。怕他卻也敬他。她本可以讓她中毒身亡,望而不聞,卻依舊給了她解藥,夙止不知道他要求什麼,或許知道。只是這對蘇孤容來說可有可無。
而現在,就算夙止再怎麼不想感受,也切膚的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悲愴,那種巨大的無法言表的。
蘇孤容在夙止的背面偏過頭望著她單薄而脆弱的身姿,他看不到她的眼神,讀不懂她的心思,卻依舊被她的話震得胸口大片大片的疼痛。
倘若讓你死了。我一定會後悔的吧。
還好。還好,你沒有死。
「阿紫在門外,讓她帶你去。」
夙止出門時,才發現已是夜深。下過雨的夜顯得格外微涼。阿紫正在殿外等候,見夙止出來,忙迎上去。懷里的絨毯被她在懷里暖的溫熱,「夙姑娘。快披上。」
阿紫長的並非十分精致,卻干淨非常,眉眼精細。像一條清泉更似一張宣紙。
「謝謝你。」夙止眉眼露笑。
阿紫搖搖頭,「是殿下讓我備著的,說是姑娘一會定出來。」
「蘇孤容沒問?」
「問了,我說姑娘若是出來洗漱會涼著,但沒說你要出來見公主。」
夙止心嘆,好聰明的小姑娘,怪不得蓮遲淵會讓她在奉天做奸細。
「你來宮里多久了?」路上人煙稀少,兩人說話又低,倒也無所顧忌。
「奴婢從小在宮里長大。十歲就來了。」
夙止面上不動,心里卻暗嘆,按理說這阿紫應該是奉天人,且蓮遲淵下山才三年。怎麼會收服蓮遲淵身邊的小宮女?美男計,嘖嘖嘖。
「姑娘莫要誤會。我是翌晝人,從小在接受過訓練。在殿下還未回來時已經再此了。所以太子不會懷疑奴婢。」
這樣。夙止點點頭,「委屈你了。」
阿紫搖搖頭,一雙眼楮清澈見底。「比起姑娘來說,阿紫一點也不委屈。」
兩人一言一語便來到公主殿。大老遠就听見蘇戲子摔桌子砸碗的聲音,一聲響過一聲。
「什麼人?」侍衛攔住兩人去路。
「太子殿阿紫奉太子之命帶夙姑娘來看看公主。」
那侍衛將阿紫認出來,眉頭緊皺,「是阿紫姑娘啊。公主現在正在氣頭上。你們可小心點,別惹了公主。」
「侍衛大哥放心。公主喜愛夙姑娘。若是有夙姑娘勸導,公主便不會在這般發脾氣了。」
那侍衛是知道夙止的,雖說她受了刑法,卻被太子親自抱到了太子殿內。其身份不同凡響,也不含糊,放兩人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