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逐漸開始有半分溫熱的跡象。蒼穹碧藍,陽光溫暖,光暈透亮。
鳳陽宮內熱鬧非凡,自從夙止入住開始,估模著才不過十日,里面的小太監小婢女都各個臉上笑逐顏開,嬉鬧成一片。時不時傳來的笑聲融化了地上冰冷的殘雪。
偶爾蘇孤容會靜靜的停駐在鳳陽宮門外,不進門,不路過,只隔著城牆听她們侃侃而談。他在這個深宮活了這般久,卻從未有過這幾日的欣悅。就連那嬌艷的梅樹似乎都是為了夙止而開。
城牆之內,夙止穿著不厚的錦衣,肩上的大紅色披風稱得她整張臉白皙而紅潤。漆黑的大眼楮被黑色的布條遮住,隨意挽起的墨發被清風揚起。
她站在庭院中央抿了抿嘴,「都藏好了沒?可不許動了。誰要是耍賴本姑娘決不手軟。听到了沒?」
笑意十足的語氣過後,是略微的響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碩大的庭院里各個悄悄的,找了隱蔽的位置藏了起來。在這古代玩起瞎子模人還真有意思。
夙止心里好笑,呦,這回還都學聰明了。都不接話。她超前走了幾步,探清路的虛實,敏銳的听覺來掌控那些微弱的聲音,西廂房門口杵了兩個傻子,東邊樹下也有三個。
「我說,姐姐大半天不動,是不是找不到咱們啊。」莫涼悄悄的蹭上阿柒的肩角,輕輕的問道。
「噓。她哪次沒找到。真是奇了怪了,她和我們一樣蒙著眼,為什麼走起路抓起人來這麼輕巧。你看看,一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你還敢跟我說話。」阿柒白了莫涼一眼,靜靜的觀察著夙止的舉動。
莫涼撇撇嘴,「說誰你,你說的話比我多很多。」
夙止早就听到了這兩個傻貨的對話,但若是就這樣去抓她們是不是太不給她們面子。
嗖~空氣中有異常的震動聲,有什麼東西輕輕的沾染了地面。夙止在黑色的幕布下,轉了轉眼楮,難不成誰再扔小石頭故意扔開她?
下一秒,有輕微的腳步聲,雖然很輕。但夙止卻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嘴角輕輕的揚起來,就你了。夙止終于邁動了腳步。
周身一股倒吸涼氣的聲音,讓夙止更加洋洋得意,別說姐姐作弊,姐姐只是听力太好。那腳步雖然在夙止抬腳的時候就停駐了,但夙止還是將聲音的源頭听的一清二楚。果然,她停,輕輕的伸出手。
手掌晃了晃終于落在了已經有些冰涼涼的肌膚上。鼻子,嘴巴,眼楮。夙止輕輕的在那人臉上畫著弧線,嘖嘖嘖,這手感,這吹彈可破的肌膚,這精致的五官。夙止在腦海里回憶了好久都沒有模出來這個人是誰,雖說這鳳陽宮新來的小太監奴婢不少,但夙止早已經用了一天的時間記清了所有人。
指尖稍微往下滑了滑模到了尖銳的下巴上略微刺手的胡渣。夙止手指顫了顫,男的!!!太監?那就好猜多了,在她印象里,體形有了個大概,模模手臂胖瘦啥的,應該就能猜個**不離十。輕輕的扯了扯嘴角,「額,不好意思哈。得罪了。」
手指下探,卻模了個空。那人分明是彎著腰身,任由她模得,夙止似乎是腦子猛地反映過來,她一把把眼前的黑布條扯掉,仍不住叫到,「草,蘇孤容。」
沒錯,現在正俯用一雙狹長而邪魅的眼楮盯著她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孤容。蘇孤容精致的面容愈發的溫潤,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竟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伸出臉讓夙止胡模一通,竟還覺得心里歡喜異常。夙止的小爪子像一把火焰,點燃他全身的細胞。
「奴婢(奴才)給大王請安。」一直在繃緊神經的一干人等均在此刻松了一口氣,方才蘇孤容一個眼神愣是將所有人都像施了定身術一般,連呼吸都不敢順暢的呼出來。
夙止把黑布條輕輕一揚,愣是裝模作樣的福了福身,「奴婢給大王請安。」
蘇孤容笑意更濃,夙止這些天的狀態都讓他分不清是真是假,但他敢肯定的是,她是真實的。「方才不是還大喊本王名字嗎?都起來吧。」
「謝大王。」
夙止嘿嘿一笑,「嚇得。」
「你成天領著他們在這里胡鬧,一點規矩都沒有。」蘇孤容道。
夙止挑了挑眉眼,「嗯,在這院子里憋著也沒事干。陪她們樂呵樂呵。」
蘇孤容在前走,夙止就悄悄的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鳳陽宮的正殿,蘇孤容瞧夙止泡的茶有些涼了,正準備喚人進來,夙止就搶先了一步。「想喝茶?我給你泡。」
說完二話不說,就提著小瓷壺跑了出去。估模著半晌,又提著小瓷壺踢踢踏踏的跑了進來,略微粗重的喘息,讓她小臉紅彤彤的。
「什麼企圖?」蘇孤容接過夙止遞過來的熱茶,挑起細長的眼角看她。
夙止站在蘇孤容對面,小手背在身後,頭略微低了半分,語氣輕柔,「我想去後山玩。」
蘇孤容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什麼?」
夙止擺擺手,「不是現在,晚一點。晚一點。感受感受大自然。」
蘇孤容眉頭又蹙緊了一分,「什麼?」語氣略微嚴肅。不僅要去,還要大半夜的去。
夙止斜了他一眼,嘟囔道,「聾了?」
「少胡鬧。這才不出十日,你便把這鳳陽宮攪得烏煙瘴氣。後山雖說沒有危險但夜里也不安全。你要是敢晚上偷溜出去,你可試試後果。」蘇孤容一板一眼的說。
「沒有商討的余地?」夙止眨了眨眼。
「有。」蘇孤容揚起來臉,似笑非笑的眯著他那滲人的眼楮不懷好意的盯著夙止。
夙止心里咯 一聲,這孽畜指定又想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了,朝後退了一步,對蘇孤容擺擺手,「不去。不去,絕對不去。」
蘇孤容走了之後夙止暗暗罵了自己一百八十遍,還不如不講,這樣即便偷溜出去被抓住可以當作不知者無罪。但現在要是出去被抓,估計免不了罪受。但材料都已經在這些假裝日日混亂玩鬧中準備齊全了。不試一下手癢的啊。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拼了再說。
只片刻功夫,夙止便下了決定。她把莫涼偷偷的叫到房間里,商量道,「晚上後門的守衛松散,到時候我偷溜出去,你在這好生守著。」
「啊?」莫涼差點叫出來。忙捂著嘴,「姐姐你這是要去干嘛?」
「哎呀,你別管了。總之你不能一起去。」夙止道。
「不行,我要去。姐姐要是不讓我去,我就去告訴大王。」莫涼嘟囔道。
「哎呀,還把你翅膀硬的不行了。你去個試試」夙止一把將莫涼扯進懷里就撓她癢。
「哈哈哈,好姐姐饒命。好姐姐饒命。我不告訴大王不告訴大王,但你必須讓我去。我會替你守門,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我還可以知會一二。」莫涼可憐兮兮的道。
縱使夙止勸了許久,但莫涼那小丫頭的倔強勁一上來,八頭牛都拉不動。無奈只能應允,兩個人偷偷模模的躲進里室的內閣里,將門緊緊的關上。阿柒和石靈守在門外。
「都齊了嗎?」夙止看著莫涼從床底拉出來一個大大的箱子,嘴角抽了抽。
「齊了。姐姐可別小瞧我,我可是很有一套的。」莫涼撅著小嘴洋洋得意的說。
夙止模了模腦袋,看著莫涼了半晌,突然很是非的蹭了上去,小聲問,「怎麼做到的,你這小孩了不得啊。」
莫涼笑嘻嘻的蹭到夙止懷里,悄悄的抬起小臉,「那我說實話,姐姐可別罵我。」
「不罵不罵。」夙止好奇心有冒了出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偷了好多宮里的東西,用它們來賄賂知道詳情的人,想打听到還不快。姐姐要知道奉天可是十一國兩大國之一,能人異士不少。」莫涼似笑非笑的說。
夙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你還敢偷東西?要是被蘇孤容發現,你不想活了?」夙止所說再罵,卻也忍不住想笑。這小妮子真是膽子越來越肥了。
莫涼也不好意思的模了模鼻尖,笑眯眯的問,「什麼時候出發?」
夙止一**坐在地上,把胳膊搭在箱子上,拖著下巴想了想,「月黑風高,夜深人靜。」
莫涼滿臉黑線。
而很快,一眨眼,夜幕已輕輕的低垂。東邊的蒼穹漸漸暗黑,西邊的殘陽掙扎著降落。天氣算不上好與不好,只是今日的夜晚並不冷,隱隱有點轉春的跡象。
夙止和莫涼在房間里搗鼓了半晌才把事先準備的好的一套夜行衣拿出來。夙止對莫涼挑了挑眉頭,「就一件?」
「對啊,上次姐姐給的牛皮紙太小了上面還放著月事帶,兩件裝不下。」莫涼無辜的撓了撓頭。
「我了個去,一件我們怎麼穿?」夙止揚了揚眉,道,「嗯?」
莫涼委屈的把手背在身後可憐兮兮的看著夙止,「我不管姐姐說會帶我去的。」
夙止那個想哭的心情啊。而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阿柒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卻被眼前的兩人驚愕的愣是差點忘了關門。
只見夙止穿了個黑色的夜行衣上半身手里還抱了個碩大的箱子,而在她身後,莫涼一條黑色褲子上半身躲在夙止身後,露出一顆頭,笑眯眯的看著她。
「呢個。」夙止一臉苦逼的表情,嬌美的臉上有些窘迫,她稍稍提了提箱子,對阿柒慘淡一笑,「現在外面情況怎麼樣?」
阿柒看到夙止此等模樣,噗嗤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她強忍著笑意,憋得臉通紅,含糊不清的道,「都被石靈忽悠走了,再過片刻,便可出發。」
夙止瞪了阿柒一眼,「笑笑笑,在笑我抽你。」一回頭看見莫涼沒跟上,忙呼喚,「哎呦姑女乃女乃,一會你可別跟走了。我要飛的時候你記得抓緊我。你要是掉下去,你說我護箱子還是護你?」
「姐姐要飛?」莫涼長大嘴巴。
夙止還沒答話,就听到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有人在門外輕輕說了一句,「現在。」
是石靈的聲音。夙止瞬間眼楮里大放精光,對阿柒道,「這里交給你了。」話落對莫涼揚了揚眼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