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
空寂的太子殿內,紅燭晃動。蘇孤容站在窗前,任大開的窗子被風吹得吱吱作響。他凜冽的眼楮里道不清的陰寒。就在不久之前她還笑臉如嫣,低調婉轉的對他撒嬌示好。假的!每一次當他放松警惕,都會迎來她的趁虛而入,但即便他明明知道是假的,卻還一次一次的栽在她手里。即便抱著要殺了她的決心,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只一眼就將滿腔的怨恨抹消,變成柔情似水。變成了讓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心甘情願。
「大王。」七號扣了半晌的門,得不到蘇孤容的回應,以為出了什麼事,一著急便沖了進來。
蘇孤容的精致的面容上,燭光蓋了一層又一層。他微微抬起眼角,手指輕輕的蜷起。「沒有抓到是嗎。」聲音听不出起伏,仿佛只是想問今天晚膳做的什麼一般簡單。
七號眉頭緊蹙,眼楮垂下,悶悶道,「原本可以,但是夙止卻不知道哪里來的武器,將斷崖上炸了個天昏地暗,無一有人幸免。奉天海一戰,本有優勢,卻沒料及,夙止和蓮遲淵用作稻草人的方式來將我方的弓箭消耗盡數。本可放手一搏,卻沒想到白竹早就鎖定了他們的位置,前來救援。屬下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邊境。若不是流鳶那賤人來支援,封鎖了石原邊境。屬下定能抓住他們。」
蘇孤容輕輕的哼了一聲,「要不怎麼說夙止就是神通廣大呢,在後山那次的巨響想必也是這小鬼在研究什麼,真是有趣。流鳶哪個賤婦,本王早就知道她對夙止有情,卻沒想到竟到了這個地步。」
七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于捏了捏拳頭,膝蓋一彎便跪在了蘇孤容腳下,「屬下有話說。」
蘇孤容將桌上一閃一閃的,像極了夙止眼楮的紅燭,望進眼里。感覺到外面的風又大了許多,把人的臉刮得生疼。他知道七號要說什麼。
「說吧。」蘇孤容嘴角揚了揚。
「夙止一次一次的將大王的真心摒棄,利用您的寵溺耍盡了手段,絲毫不顧你任何感受。她對蓮遲淵不死不休,大王何必念及感情。留下她也只是一種禍害,大王莫不要再執著了。」七號咬著牙道。
「你說,本王和夙止到底是誰欠了誰的?」蘇孤容輕輕的笑,說不出的苦澀。
七號聞聲一愣,他手里攥緊的拳頭不自覺的又捏緊了半分。這個樣子的蘇孤容,是他從未見過的,拋開王者之風,單薄的身影讓人心里萬分難受。他知道,蘇孤容對夙止是動了真情,他原本那麼倨傲,那麼高高在上,光芒萬丈,受無數人敬仰,十一國听到他的名字都心里發顫。而現在,他只是靠在窗口靜靜的站著,神色晃動。
「大王不欠任何人的,成王敗寇,天下一統本就是大王的命數。」七號道。
「可本王,一點都不想傷害她,蓮遲淵能給的,本王一樣能給。可為什麼,不管本王怎麼做,她都要這樣一次一次上了本王的心。」蘇孤容眼神驀然一冷。他一拳打爛了肩邊的窗,木屑狠狠的刺進手里,有些許紅色液體滲出來。
「本王連個她身邊的小婢女都不如,本王中劍她竟看都不看一眼。」越說蘇孤容的心越涼。
「大王。」七號跟了蘇孤容這麼多年,第二次見蘇孤容心傷如此地步,若說第一次那邊是浮華妖變,他失去摯親時。
「本王答應過再也不折磨她,但是。」蘇孤容握緊拳頭,被刺進肉里的木屑在被他捏的在肉里翻騰扭曲。「本王要讓她知道,離開我也是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七號知道蘇孤容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
「屬下該如何做。」七號冷冷道。
我們,一步一步來。」蘇孤容長袖一揮,揚長而去。他被劍刺傷的地方還隱隱作痛,但比起心來說,九牛一毛。
「夙止,你休想讓本王放過你,本王應許給你自由你不要,既然你非傷本王,本王就陪你痛到底。」
視角從奉天拉伸出去,落在青林島上。
青林島處處守衛森嚴,巍峨的宮殿永遠像一個精致的工藝品坐落在這麼突兀的地方。
離魔奉浮華之命去打听現下外面的狀況,剛回來,腳還沒落地。就被一聲巨大響聲嚇得一跳。而這二個聲音就從他身邊的庭院里發出來,緊接著乒呤乓啷的打雜聲越來越明顯。
不少侍衛匆匆的跑了過去,不一會就從庭院里傳來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喊叫聲,不過片刻,一個一個就被打了出來,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
離魔眼角跳了跳,眯著眼楮盯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廢柴,嘖嘖道,「一群飯桶。」
離魔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悠哉悠哉的朝庭院走去,果不其然,負卿和美姬正面對面大眼瞪小眼的僵持著。滿庭院的殘枝落葉,塵土飛揚。
「呦,拆房子呢啊?」離魔笑嘻嘻拍了拍衣角墜落的灰塵,柔聲道。
「離魔大人。」美姬縱使心里萬千怒火,但禮數不可免。她輕輕給離魔做了一禮。
而負卿只輕輕的將離魔瞥了一眼,就將離魔認了出來。當然離魔早就耳聞了這個小半妖,長著跟夙止一模一樣的面容。
「熱鬧啊。說什麼呢,給我說說。」離魔道。
「這個賤人找死。」美姬俏目一蹬,手指指向負卿。
負卿反手一揚,將美姬的手打向一邊,冷漠道,「爪子放好,難道你主上沒教過你,指著人十分不禮貌麼?嗯?」
美姬被打的一愣,渾身血液竄到了腦子里。她暗罵一聲,「找死。」就準備扼住負卿的脖頸。
剛伸出手,就被人輕輕的壓了下去。
「主上。」美姬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的人,怯懦懦的喊了一聲。
「阿華。」離魔笑眯眯的喊道。「夙止已經被蓮遲淵救出了奉天,听聞暫且留在了石原養傷,蘇孤容卻沒有乘勝追擊,兩國大戰還沒有燃起的跡象。」
負卿听的心中一跳。夙止被救走了,蓮遲淵竟然闖進了奉天。
浮華卻像沒有听到似得,只輕輕看了負卿一眼,「你走吧。」
「什麼?」美姬大喊。
離魔也蹙了蹙眉,負卿也被浮華的話驚道,她看著他沉默了許久,終是一笑,「如此,便多謝了。」
負卿臨走之前狠狠的看了美姬一眼,輕蔑而倨傲。美姬咬著嘴角盯著浮華看,浮華卻無動于衷的放任負卿越走越遠。
「為什麼要放了她?有了她牽制夙止就會輕易很多。」離魔道。
「主上,你怎就這麼便宜的將那個賤人放走。我不會放過她的。」美姬委屈至極。
「閉嘴。」浮華冷冷的看著美姬,伸手提住她的衣領將她拉向自己。凜冽的眼神像要將她千刀萬剮,「我放她自然有放她走的理由。你若是敢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擾了我的事。我就捏斷你的脖子,嗯?」
美姬被浮華揪扯的幾乎不能呼吸,但浮華的表情何其認真,她嚇得微微顫抖。含淚點頭。「是美姬的錯,以後不會了。求主上寬恕。」
浮華松開美姬拂袖揚長而去。離魔幸災樂禍的笑笑,隨即跟了上去。庭院里,美姬望著浮華的背影淚落了一臉。
「你跟著我做什麼?」浮華停下腳步,漠然道。
離魔嘿嘿一笑,走到浮華身邊,「阿華不必煩心。總之就算救走了夙止,蓮遲淵這次吃了大虧勢必會還回來。這場戰爭在所難免。」
浮華冷哼一聲,「你到底是狐狸還是豬。」
離魔被噎的臉色一青。訕訕道,「何意?」
「這場大戰怕是又要延遲幾年。蘇孤容豈非傻子,夙止研究出來的武器他已經嘗試到厲害了,他縱使萬般不甘,也會先想護著自己的子民。豈會再輕舉妄動。再者,蓮遲淵一門心思吊在夙止身上,既然夙止已經回去,他又豈會這麼輕易的宣戰,再次讓夙止陷在不安當中。所有的計劃又回到了起點。一個小小的夙止竟如此輕易的能挑起和壓制戰爭。」浮華眼神沉浸如黑洞。
「既然如此,蘇戲子該如何處置。」離魔蹙眉。
「自會有人來尋。」浮華笑。「無所謂,本想來個借刀殺人,但這些人顧及的事情還真他媽多,國家之事果真繁瑣。不打算了。我自己來。」浮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你是說,親自殺了,蘇孤容。」離魔小心翼翼的問。
「你這樣理解也沒錯,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迫切的想知道。」浮華眼楮里微微閃著紅光,他陰邪而嗤笑道。
「關于負卿?」
「負卿和夙止是姐妹,從何而來。一個半妖一個人類。怎麼樣都說不通。我身上的妖變跟夙止的血液有什麼聯系,她們和蘇半容有什麼關系,跟我幾年前變成在這幅樣子是否有聯系。夙止,到底是什麼人,這些,我都想知道。」浮華的聲音漸漸低沉許多。他似乎是下了一定的決心,才想要將事情全部查清。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離魔卻在听完之後愣住了。浮華說的這些話,若不細細琢磨只覺得有些突兀,但若細細琢磨起來。卻像深陷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里,似乎他們走的每一步都被人提前擺置好,遇到哪些人,做了什麼事。甚至感覺,這本身就是一場盛大的慢慢拉開的好戲帷幕。
「我有點冷。」離魔顫了顫身子,對浮華露出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月兌。」浮華撂下話便揚長而去。留離魔一個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月兌?不是應該是穿嗎?月兌了就會熱?月兌了怎麼會熱呢?」離魔眨了眨眼,一回頭便看見,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婢女。那身材,嘖嘖。離魔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小婢女的胸前嘖嘖道,「月兌了,月兌了可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