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止不知。她注定什麼都不知。那些痛苦和甜蜜,那些回憶和過去,都隨著她破碎的心髒消失在了禁村。縱使,那麼不甘。
似乎是做了一夜的噩夢,夙止醒來時天還未亮。胸口悶得厲害,像是被什麼堵上似得讓她呼吸困難。輕輕的喘了口氣,看見阡陌還窩在她腳邊睡覺,不由嘴角揚了揚。
茶水不涼,夙止多喝了兩杯便靠在窗邊將窗口打開朝外望。翌晝的王宮繁華而浩大,一堵一堵冰涼的牆壁將所有人困在里面。這一站便站到日升。
天蒙蒙亮,太陽掙扎著從東邊的蒼穹奮力起身。夙止不知該如何在這樣的宮闈里生活下去,但身為分文無處可依的她別無選擇。
遠處,最為宏偉的正殿之上,似乎有一抹飄揚的白影。那白影站在正殿之巔,身形修長而優雅,就仿佛輕輕落在漫山之巔的仙君。在少許的日光下顯得朦朧一片。
夙止的視線幾度不能轉移,他看著那身影沒有緣由的就痴了。
「夙止,你這大清早的干嘛呢?」阡陌伸著小爪子揉著眼楮,跳到夙止懷里順著夙止的視線朝外看。只單單低頭抱住阡陌的功夫那白影就消失殆盡了。
「看日出。」夙止也不多言,只當自己出現了幻影。
「真有情調。」阡陌嗤笑。
「我去看看阿紫起來了沒有,你老老實實的在這里待著知道嗎?我一會會給你拿吃的。」夙止將阡陌抱回床上,點著他的小鼻子道。
「嗯嗯,最好有五花肉。」阡陌點頭點的那叫一個陳懇。
「還五花肉,給你兩顆白菜不錯了。」夙止笑。
「我是狐狸啊,又不是兔子。你安得什麼心啊你。」阡陌不滿。
夙止朝她撇了撇嘴就出了門。讓夙止意外的是,自己還未來到西廂房,阿紫早已洗漱好了,她手里拿著早膳與夙止打了個照面。
「慕慕,你先去洗漱一下,把早膳用了。我去正殿看看,若是大王快下早朝了,我來尋你。」阿紫將早膳遞給夙止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夙止手里的溫熱讓她心里一暖。這頓飯吃的特別香,阡陌也贊不絕口。
「要麼怎麼說宮里就是宮里呢。嘖嘖,真好吃。我決定了,阿止,你就留在這里當差吧。這樣我天天都能吃到好的。」
「誰是吃貨?」夙止伸手揪住了他的小耳朵。
「你又動手,哎呦,你下手怎麼越來越重了,以後哪有男的敢要你。母老虎。」
夙止笑眯眯的將他的耳朵繞了一個圈,疼得阡陌嗷嗷直叫,「沒人要就沒人要。大不了跟你過一輩子,反正你也沒人要。」
阡陌听到這句話卻不喊了,他直愣愣的看著夙止,說不出是什麼眼神。
夙止卻沒注意,依舊大口大口的吃飯。吃飽就開始自顧自的收拾屋里。說不出是過了多久,外面的陽光格外的刺眼,仿佛夏**近。夙止的日子過的渾渾噩噩的,現如今幾月幾都不知道了。
「慕慕。」夙止正低著頭給花澆水,听到阿紫的喊聲。手里的水壺扔給阡陌就往外跑。
待夙止出來才看見阿紫手里端著兩個大大的托盤,上面兩碗參湯。忙接過其中一個。
「這是什麼?」夙止狐疑,面紗下的櫻桃小嘴抿了抿。
「大王近日不知怎麼似乎感染了風寒,卻又不吃藥。御膳房這才熬了補湯,我們給大王端去。」頓了頓又說,「你干嘛要帶著面紗?不能摘下來嗎?」
夙止不好意思的尷尬一笑,「嗯。我臉上有傷,怕嚇著別人。」
阿紫點點頭。兩人便往太子殿方向走去。
一路的侍衛看的夙止叫一個心驚,他害怕昨日的黑衣人傷到人,這百千個侍衛將太子殿圍了個水泄不通想進去怕都困難。
夙止還在觀察一路的錦華,到了門口才回過神來。
「奴婢阿紫給大王請安。」阿紫站在門外朗聲道。
「奴婢,慕止給大王請安。」夙止有模有樣的學道,卻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進來吧。」就這一聲就讓夙止手上的參湯險些摔了一地,好熟悉的聲音。
阿紫在前,夙止在後。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太子殿。蓮遲淵正低著頭在木桌前看著奏折,垂著眼楮道。「何事?」
「大王。這是統召讓御膳房給大王熬得參湯,大王趁熱喝了吧。一溫一補。」阿紫低著眼楮柔聲道。
而夙止在阿紫身後卻一直沒敢抬起頭,听阡陌說過,跟主子說話的時候是不能平視的。
「端走。」蓮遲淵依舊未抬頭,冷聲道。
「可是。」阿紫心里也甚是心酸。蓮遲淵自從那日失蹤之後回來便病了。查不出來原因,卻一直咳嗽,像是感染了風寒,卻一直不肯吃藥。
而近日,為了勸蓮遲淵納妃之事,統召已經惹得他極其不快。這回怕是統召有心,蓮遲淵卻不領意。
「咳咳咳。」蓮遲淵眉心一蹙,手指遮住薄唇低咳起來。
「大王。」阿紫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大王身子要緊。」
夙止輕輕的聞了聞屋里的味道,藍舌草。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知道這熟悉的名字,但突然撞進腦子里的東西讓她下意識的開口了,「大王若是感染了風寒便不能再喝藍舌草茶。這茶雖好,卻是修煉之人滋補之用,若是在疾病之間喝恐怕會拖延病況。」
阿紫震驚,這女子。比起阿紫,最為震驚的是蓮遲淵,他手上的奏折掉在桌上,藍舌草是啟山之上有名的草茶,按理來說,山下之人是很少有人知道的。而他為何偏愛藍舌草,自己不知道。似乎每日一杯藍舌草,能趕走他所有的困倦和不安。
輕輕的抬起眼,望向這個陌生的女子,這女子身材偏瘦卻極為標志,紅色的面紗遮住了面容,只留下一雙漆黑的大眼楮低低的垂著。聲音婉轉而動听,似乎,在哪里听過。
「慕慕,跪下。」阿紫見蓮遲淵的申請不對,嚇得忙拉住了夙止的衣角。夙止順和的跪下,卻有些不甘,為何要跪?自己又沒有什麼說的不對。
「新來的?」蓮遲淵沙啞著嗓音問。
「是。白總管招來的,名為慕止。是從山上流落而來,無依無靠,臉上有傷不易露容。白總管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在宮中,讓奴婢帶著她學學規矩。」阿紫雖然斟酌再三,但還是後悔讓她這麼早就跟自己侍奉大王。按理來說,並不是什麼人都能靠近蓮遲淵的,但白竹讓自己看緊她,不帶著給別人又不安心。
「既山上姑娘,知道藍舌草倒不稀奇。」蓮遲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便揮揮手。「下去吧。」
夙止也嚇了一聲冷汗,這哪是伺候主子啊,這分明是伴君如伴虎。躡手躡腳的將參茶一並放在蓮遲淵面前,略微抬了抬眼想將眼前的人看清楚。但這一看可不要緊,差點將茶打翻。
這個人。這個人不是,當日自己在山上踫到的那個白衣男子嗎?可以隨意隔開時光裂縫,像空氣一樣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那個男子。
這張蠱惑眾生的臉,自己是不會認錯的。
蓮遲淵注意到夙止的視線,也略微抬起了眉眼。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對視,這樣漆黑如深淵的兩雙絕美瞳仁,交匯。
夙止先退了一步,「奴婢告退。」
阿紫也一並告退,退出了太子殿。
除了殿門將夙止一把揪扯了過來,「我知道大王是這世間女子所神往之人,但是若是你下次在這樣盯著他看,是大罪你知道嗎?」阿紫本以為夙止一個山里的女子會有所收斂,但剛才差點嚇死自己,她竟然就這麼直直的里蓮遲淵這麼近與其對視。
「我。我不是。」夙止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怕越解釋越亂。告訴她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還在村里後山踫到過他?這不是扯淡嗎,所有人都只會當她傻子。
「算了。你初來乍到,喜歡大王英俊在所難免。下次萬不可以這樣了,這樣只會讓自己送了命知道嗎?」似乎是說到了情動,阿紫嘆息道,「大王一直不肯納妃,只因為他一直有一個心愛之人。」
夙止眼神緊了緊,「心愛之人?」
「嗯。所以大王不會在喜歡別人了。」阿紫說完便開始邁步,夙止跟在她的身後,沉默了許久,終于問,「你,喜歡大王是嗎?」
阿紫的腳步頓了頓,說,「不敢喜歡也沒有資格喜歡。」
夙止便沒有再說話。她第一次知道,這世間有一種喜歡是需要資格的。在此之前,她從想過喜歡這樣的情愫是需要媒介的。喜歡,到底是什麼。
似乎是一個朦朧的東西將自己狠狠的罩起來。越掙扎越痛苦,痛苦的自己想哭,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夙止不懂,但她卻似乎不敢觸踫。
她望著阿紫的背影,鼻子有些酸。她在蓮遲淵身邊待了多少日多少年,她為他傾盡了多少,是用了多大的努力來告訴自己,這一切的源頭,這一切的喜歡都是沒有資格的。
而夙止和阿紫離開之後,蓮遲淵才低沉的對眼前人道,「叫白竹過來。」
半晌之後,白竹推門進來。白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也做好了十足的把握。就算他不告訴蓮遲淵,蓮遲淵越來越頻繁的出去,百姓口中所傳,想必蓮遲淵也不是傻子。早已打听清楚了。
「說吧。」蓮遲淵將手上的奏折猛地合上,抬起眼望著白竹一字一句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