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在兩人的注視下陡然降至了冰點。
王琳躡手躡腳的湊到了蘇燦的身邊,小聲耳語了兩句,然後趕緊躲到了後面。蘇燦的眉頭松開了,要不是王琳的幾句話,他會被一直蒙在骨子里,不知道所以然。
眼前這位體格近乎正方形的大檐帽叫湯郭超。
湯郭超是本轄區內刑事案件組的組長,干了將近二十來年,是個老資格。平時就喜歡干些歪門邪道的事情,食堂的大廚就是湯郭超的堂弟,也是靠走後門進來的。飯菜雖然做的不好,但有他湯郭超在這壓著,片警們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被蘇燦這麼一鬧,不但湯郭超堂弟的工作會沒了,連他自己也沒有回扣能拿了。
所以湯郭超今天是卯足了勁來找麻煩的。
「噗嗤……」湯郭超笑了起來,從來還沒人敢這麼對他說話。「你說什麼?」
湯郭超側起了耳朵,擺出一副我沒听清的姿態。
有些機靈的片警已經開始往後退了,這里要大亂子——雖然一些大案件會移交給刑警隊,但這並不代表湯郭超沒有兩把刷子。這個體格魁梧的大塊頭從武校出來,在那個包分配的年代擔任這個位置。之所以一直沒有升遷,除了他那些歪腦筋,最主要的就是湯郭超下手狠。
就在前幾天,湯郭超給了某個和他頂嘴的小販一嘴巴,門牙打掉了兩顆!
蘇燦並不知道對方的光榮事跡,但他能看出湯郭超是個狠角色。
「我讓你站住,賠錢……」
蘇燦張嘴,將話重復了一遍。
一個‘我’字剛剛吐出嘴,湯郭超搭在耳邊的巴掌就掄了過來。蒲扇般的掌心帶著大組長爆發的憤怒,看起來能將體格瘦弱的蘇燦給扇飛。不過蘇燦的動作更快,他只是一腳就解決了麻煩。
湯郭超的下半身猛的一個後仰,整個人如同癩蛤蟆一樣砸到在地,腦袋磕在了一只沒有摔碎的瓷碗上,吧唧一下鮮血直流。
這一腳鎮住了紅棚里面所有的人。
跟著湯組長幾位片警回過了神,擼起袖子、罵罵咧咧的朝著蘇燦圍了過去。
蘇燦望了楊雨說一眼。
這眼神不是求救,而是詢問。
楊雨說哪里反應過來,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還沒有等他回應,又打起來了。四個體壯如牛的片警帶著不加掩飾的敵意圍住了蘇燦,不問青紅皂白掄起手臂就開砸。
必須承認,這些家伙打起架很有一手,論起斗毆沒人比他們在行。
可蘇燦會的也不少。
大西北監獄里面關的可不僅僅只是少年犯,十大悍匪之一的白寶山就曾經在那里呆過。格斗對于蘇燦來說也只是小菜一碟,抬起手就是掌刀削過去,直接砍斷了一支向自己腦門敲來的啤酒瓶,不等啤酒灑開,蘇燦掄起腳就踢飛了一個。
左手一擰,胳膊肘砸向另外一個片警的喉結。痛的他倒吸冷氣,眼子僵硬。
一看情形不對,又上來了三個腰粗膀圓的漢子。
蘇燦跳將起來,拎起灶台上的醋瓶就敲了過去,直接給這家伙開了瓢。散發著刺鼻酸味的醋瓶在空中一劃,滿是鋒利的玻璃渣的缺口停在了另外一個片警的喉嚨前。
湯郭超這時才剛剛從地上爬起來。
看見這一幕,頓時大驚失色。打架是一回事,可玩命又是一回事。他們打人斷幾根肋巴骨就頂天了,可蘇燦招招都是招呼著要害部位。
「馬勒戈壁,你敢襲警!」湯郭超裂開嘴就罵了起來。
蘇燦飛起一腳掄著對方的臉就踢了過去,四十二碼的球鞋直接印在了湯郭超的腮幫子上,把他的嘴角給踢豁口了,兩顆臼齒也隨著湯郭超的一陣猛咳嗽,伴著血水吐了出來。
「襲警?我國壓根就沒有這種罪,你蒙騙小老百姓可以,想糊我,門都沒有。」蘇燦冷笑了起來。「你倒是可以定我一個‘妨礙公務’的罪名。」
妨礙公務!
好!
不管什麼罪名,在這小子的身上靠上再說。湯郭超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悶虧,卻沒有想到已經落進了蘇燦的圈套。
「笑什麼?」湯郭超瞪著笑的前仰後合的蘇燦,拳頭攥的嘎吱嘎吱。
蘇燦懶得說,指了指王琳。
王琳示意,立刻上前了一步。「妨礙公務罪是指以暴力、威脅方法阻礙執法。請問,你們在執行什麼公務?」
「听明白了沒有?」蘇燦沖王琳比劃了個大拇指。「要麼賠錢,要麼就別想走出這道門。」
這事情耗上了。
從蘇燦的本意來說,為了伙食外包鬧出這事情根本不值得。就算是不合胃口大不了拍桌子一走了之,他蘇燦又不缺這份錢。可湯郭超一副咄咄逼人、外加老子吃定你的態度,蘇燦咽不下這口氣。
要是個慫蛋遇到這事,只能忍氣吞聲。
可蘇燦不慫!
被人踢場子、打耳光這還能忍下去,這和沒脊梁骨、喜歡在抗戰時期叛變的漢奸有啥區別?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柱香。
大不了外包伙食不要了,也得為自己討回一個說法,要不然就裝慫,挨了湯郭超的罵還得去熱戀貼冷**。
湯郭超眼皮直跳。
剛才在蘇燦手上吃了虧的片警也都‘哎呦哎呦’的站在了大組長的身後,目光一片血紅。蘇燦是這個想法,湯郭超又何嘗不是?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誰都下不來台。至于事態會不會越鬧越大,也沒人去管了。
眼看就要事情就快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楊雨說終于看不下去了。
「成何體統!」年輕的副所長拿起了架子。「注意你們的身份,你們是維護治安的警察,不是好勇斗狠的地痞流氓。湯郭超,你也算是所里的老前輩了,這事情要鬧大了我看你拿什麼和所長解釋?」
湯郭超瞪了楊雨說一眼,他有些發慫。
可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當,湯郭超把大檐帽往灶台上重重一砸,指著蘇燦。「老子不干了,不把這狗日的廢掉,我就不姓湯!」
「你給我回去寫份深刻的檢討。」楊雨說氣的渾身發抖。「現在、立刻、馬上,不然就給我寫份辭職信,我滿足你的要求。」
湯郭超後面的片警們頓時縮起了脖子,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腳。
關系到飯碗的事,敢閉著眼楮往前沖的可沒那麼多人。
蘇燦擺了擺手。
沒有必要鬧的太僵,況且他有對付湯郭超的辦法。「湯組長,听說你練過幾年?」
湯郭超用目光回敬了蘇燦的問話。「你想試試?」
蘇燦點了點頭。
「老湯!」
楊雨說忍不住上前叫道,還沒等她把話說全,蘇燦又擺了擺手。「楊姐,這是咱兩私人恩怨。你要真心為我好,就別攔我。誰廢誰,還指不定呢!」
「口氣挺大!」
湯郭超解開了領帶,月兌掉外套和襯衫,露出了白色的小背心。暴露在空氣外的胳膊肌肉虯雜,兩頭叱 翻騰的下山虎一左一右紋在肩膀上。這也就是從前,如果是擱在現在的話,身上有紋身、傷疤,連兵都當不了。
「你要是贏了我,伙食外包的事情我不插手。要是輸了,有多遠給老子滾多遠!」
「把砸了碗筷錢先賠上,三百二。」蘇燦手一攤。
湯郭超哼哼了兩聲,抽出四張老人頭甩了過去。「剩下的不用找了,算給你的醫藥費。」
蘇燦樂呵呵的把錢收起來,往王琳的兜里一揣,順手月兌掉了圍裙。
楊雨說欲言欲止,她心知沒法阻止,只得說了句︰「老湯,你小心點。」
小心點?
這是讓自己下手留點分寸麼?
湯郭超呸了口吐沫,他是個練家子,剛才一不小心才著了蘇燦的陰招。現在一對一,解決這小雞崽子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活動一下筋骨,渾身的關節爆發出炒豆般的聲響。
人群立刻讓開一片空地。
「我喝口水壓壓驚。」蘇燦抱著杯子不緊不慢的灌了兩口。
身邊響起一陣嗤笑。
湯郭超更是冷笑起來,抱起拳頭,一副‘我看你小子能耍什麼花樣’的態度。
「對了,咱們這屬于私斗,出了事情咋辦?」蘇燦把杯子往桌上一擱,瞅了眼湯郭超。「比如說我打傷了你,你找我賠錢怎麼辦,我可沒錢!」
「受傷了日霉。民不舉官不究,誰也別找誰麻煩。」湯郭超很不耐煩的叫道。「小子,你究竟有沒有種,廢話那麼多干毛?不敢打的話,從老子褲襠下鑽過去,我饒你一條狗命。」
蘇燦用動作代替了回答——沖湯郭超比劃了個中指。
「操!」
湯郭超怒罵一聲,一個翻身跳將起來,拎起身邊的折疊椅,隨手一晃,收了起來,照面就掄向了蘇燦的腦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就像是捕食羚羊的獵豹沒有半點攜帶。
蘇燦不會武術。
大西北監獄里面的那群人也不會,有的只是常年拼刀、群架下練出來的技巧和力氣。這些蘇燦不缺,抬腳就是一記鞭腿蕩開了砸來的折凳,同時一拳錘向湯郭超的面門。
湯郭超沒想到蘇燦這麼膽大,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頓時眼前濺出大簇金花、鼻梁也在同時酸了起來。鼻血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輸了。」蘇燦聳了聳肩。「你打不過我。」
湯郭超瞪圓了雙眼,喉嚨深處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在蘇燦出手前,不管誰都覺的楊雨說那句話是叮囑湯郭超——讓他下手注意分寸。
但現在,所有人都認識到那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楊雨說是讓湯郭超別被打死!
湯郭超直起了腰,足以跑馬的肩膀上留的到處都是鼻血和黏糊糊的鼻涕。他歪了歪鼻子,確認鼻梁還沒斷。「你小子夠狠,不過我還沒輸。」
湯郭超拎起青島啤酒,咬掉了瓶蓋,咕咚咕咚灌了兩口,剩下的小半瓶往腦袋上一澆。這一幕看的蘇燦心里直抽,兩塊半就這麼沒了……‘啪’湯郭超甩手一砸,手中剩下一半的酒瓶露出了鋒利的玻璃碴。
「老子說過要廢掉你,就不會說二話。挑了你的手筋腳筋,讓你下輩子在輪椅上過了。」湯郭超嘴角掛上掛起的笑容名叫殘忍。
蘇燦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