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彼時的莫歌身著白色旗袍,上面星星點點的圖案,卻不夸張;短發及肩,卻掩蓋不住她絕色的容顏;聰明靈慧,嬌俏可人。重要的是她對任何事情都非常有主見。
「女人還未滿18歲,爸爸別這麼著急把女兒嫁出去嘛!」莫如均與女兒談及她婚事的時候,莫歌一臉的不情願︰「女兒想這輩子都陪著爸爸媽媽,終身不嫁。」
「女兒,說什麼胡話呢?」莫如均慈祥地笑著,嘴上這麼說,心里卻滿是歡喜,這個女兒,不僅聰明伶俐,還非常懂事孝順,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哪有女孩終身不嫁的?那不成尼姑了?何況我莫家就你一個女兒,你是爸爸的寶貝,爸爸也不願意你嫁出去啊,可是如果因為爸爸的貪心,把你一輩子留在身邊,爸爸也不忍心啊!你爸爸這輩子的財富都是為了你和你母親,我想好了,等你出嫁的時候,我莫家一半的家產都給你做嫁妝。哈哈哈哈」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莫如均根本沒有發現這屋里暗藏殺機,這里主管丫鬟的那個叫沈玲的女人听著莫如均這樣說的時候,不禁皺了眉頭,雖然站在那里,卻在心里面盤算著。
「爸爸!」莫歌親切地摟著莫如均的脖子,眼圈泛紅。
「歌兒納!爸爸媽媽何嘗願意你嫁出去?只是這女大當婚,你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外面身邊不長大吧?看著你這樣快樂,我們就很滿足了,記住,你已經長大啦,要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天空。」莫如均拍拍莫歌的背,臉上藏不住一個慈祥父親的笑容。原來爸爸媽媽對自己這麼愛護。想到這兒,莫歌的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當淚水劃過臉頰,眼圈泛紅,顯得她楚楚可憐,這幅模樣,怕是任何男人見了,都會心動吧?
「莫如均這個女兒倒是挺漂亮的,要是將她獻給孟上校,恐怕會得到不少好處吧?」沈玲這樣想著,心里盤算著。
「小姐,你這麼漂亮,老爺這麼疼你,一定會給你許一門好婚事的,那個蘇星烈,拐走了錦兒,讓她拋頭露面地,也不給個名分,他可不是個好人吶!你啊,就安心地坐在家里等著出嫁吧。」沈玲著說,這個快樂的家庭絲毫沒有人懷疑她心懷鬼胎。
「謝謝沈阿姨,您是我媽媽的表親,您說的話,我一定記在心里。」莫歌天真地說。
「對,歌兒,你看你沈阿姨都這麼說了,你就別哭了,爸爸一定會給你許一門好婚事的,來!坐下。」莫如均帶著女兒坐下,拿了份報紙給她。
「歌兒,你也是看報紙的,對于蘇星烈與陸少陵應該不陌生吧?他們兩個都是親年才俊,家世顯赫,全上海好多女孩子都爭著要嫁給他們。蘇星烈是個有野心有激情的男人,做事狠絕,百樂門都到今天的這個地步,那可是全靠他,年紀輕輕,真不簡單,只是啊,這個男人太過花心,身邊的那些個女人也都是出入風月場所的,他雖然有能力,但是把你交給這樣的男人,爸爸始終是不放心納!」莫歌看著報紙,一張俊朗的面孔出現在報紙上,冷峻的面容,嘴邊似有似無的一絲笑,莫歌的臉有些紅了,她往下看。
「什麼?《豪門少爺蘇星烈的風流糜爛生活》?」莫歌看著報紙上的標題,以及一張他摟著百樂門花旦白錦的腰的照片赫然登在報紙上面。「這個蘇星烈,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吧?要是和他成了親,那還得了?」莫歌生氣地撅著嘴。
「是啊!所以我幫你選中了另外一個,他就是陸少陵,我與你陸伯父也算是世交,他到府上來提過幾次你和少陵的事情,我想等你生日的時候,在百樂門為你大開筵席,讓你和少陵見面,順便將你們的事情定下來。你看報紙的另一邊,那個啊,就是少陵,少陵從美國留學回來,出口貿易做的是游刃有余,而且他也沒什麼不良嗜好,把你交給他,爸爸也就安心了。」莫如均微笑著,好像對自己的安排甚是滿意。
莫歌將報紙倒過來,另一張俊朗的面孔出現在報紙上,自信的微笑,一絲不苟的西裝,臉上戴著的眼鏡,無一不表明這個男人的博學多才。莫歌看著他的照片,又看看蘇星烈,她有些舉棋不定,心中有些慌亂,但她也非常清楚,婚姻關系著一個女人的一生,其實她很想說其實第一眼看到蘇星烈的照片時,她有些心動了,不過再看看他的花邊新聞,一股莫名其妙的生氣從心底冒出,使她有些心煩意亂,但是她又想到爸爸的話,任何一個人恐怕都不會選擇他吧,爸爸觀察事物入微,一定有他的道理,索性就听爸爸的好了。想到這里,她有些沮喪。
「你們父女兩個在聊什麼呢?」沈雲笑容可掬地走了進來,她是莫歌的母親。她一身褐色的旗袍上繡著幾朵牡丹,清新淡雅,更顯出她姣好的身材;頭發與妝面也是一絲不苟,是個端莊而智慧的女人。
「夫人好。」沈玲微笑著鞠躬。
「姐姐,不是說了這些事情不用你來做嗎?吩咐下人就好了。」沈雲走過去握住沈玲的手。
「夫人,別這麼說,我是心甘情願的,當初我們家欠下那麼多債,您不但幫我還清,還給了我們母女倆一個棲身的地方,只是我那不爭氣的女兒」沈玲說不下去了。
沈玲一家本在江南一帶,他們夫妻做些小生意日子過的也還不錯,女兒白錦更是出落地楚楚動人。但是因為沈玲的丈夫染上了賭博,從此好好的家庭被破壞,丈夫被人活活打死,追債的人不計其數,于是他們在來到上海投靠沈雲,白錦心高氣傲,一心要自己出去工作,誰知道遇上了蘇星烈,萬劫不復。
「沒事了,會過去的。錦兒也是一時糊涂,將來啊,她會明白的。」沈雲說完,朝莫歌走去。
「夫人,你來得剛剛好,我已經把少陵的情況告訴了歌兒,外面正在商量著給他們定親的事。」
「是嗎?我們家歌兒長大了?來,媽媽要送東西給你。」說著,沈雲招呼身後的丫鬟,將一個錦盒端了上來。
沈玲一驚!她清楚地知道那個錦盒里面東西的分量,她看著錦盒,若有所思。
「夫人,莫非是?」莫如均忍不住問上一句。
沈雲點點頭,表示著錦盒里面的東西確實如莫如均所指。沈雲將錦盒拿下來,放在了桌上。這是一個黑色的錦盒,沒什麼特別,只是在盒子的又上角用黃金瓖了一個「沈」字,看起來很舊,但很精致,古老的式樣顯示出它的別致。沈雲將錦盒打開,一串翡翠的淚滴耳環躺在里面,好漂亮!
沈玲心里盤算著︰「不能什麼好處都讓他們莫家佔盡,我一定要快點行動。」想著,她悄悄退了出去,因為她本就是夫人的親戚,大家一點也沒有感到意外,沉浸在歡樂中的一家人也更加沒有想到危機正在一步步靠近。
「歌兒,這是外面沈家的傳世耳環,當年你姥姥與世長辭的時候才交給我,所以可以想象它對外面沈家有多重要,但是我希望你在生日當天戴著它,完成你與少陵的定親。」說著,沈雲**地模著莫歌的頭。
當年的一切仿佛還在眼前,而現在的莫歌,只能獨自拿起這串淚滴耳環,想念父母在世的時光。
莫歌回到房間,在妝台前面坐下,鏡子里面那個滿臉淚痕的她早已經失去了快樂,她拿起耳環戴上,將臉上的眼淚輕輕拭去,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種笑,是和往日不同的笑,這種笑,發自內心。「爸爸媽媽,我知道你們也希望女兒不要再這樣過下去了吧?從現在起,我要認真過好每一天,讓你們看到女兒有多開心。」
早晨的太陽籠罩著整個上海。蘇星烈從外面回來,一身白色的西裝,一絲不苟的短發,一個歷盡蒼桑的富家少爺。
「少爺,您回來了?莫小姐已經起床,早餐也已為你們備好。」說話的是小玲。
蘇星烈走進客廳,朝樓上望去,莫歌正好準備完畢,從樓上下來。她今天化了淡妝,將頭發挽起,蘇星烈注意到了她耳朵上的翡翠淚滴耳環,耳環將她精致的臉襯托得更加晶瑩,白色的旗袍上玉蘭花含苞待放,同色的高跟鞋將她的氣質展現得淋灕盡致。她微笑著順著樓梯,看著蘇星烈,一步步朝他走來。
蘇星烈整個人呆住了,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莫歌下樓,緩緩朝自己的方向走來,或許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原來莫歌的笑,對他是那麼重要,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有的是滿心歡喜。
蘇星烈定了定神,意識到自己該做些什麼。他揚起笑容,紳士地伸出手去扶莫歌,莫歌德笑容出一出現就未曾停止,她看起來是那麼婉約,安靜而美好。她伸出手,將手放在蘇星烈的手上,他們一起走向餐桌,蘇星烈為她拉好椅子,自己繞過餐桌坐在莫歌的對面。陽光從窗外照到白色的桌布上面,照在他們的身上及桌上的食物上面。他們看著對方,好一對璧人!
看著他們這樣,小玲也很開心,她識趣示意其他的佣人退下,自己也將房門關好後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蘇星烈與莫歌。
蘇星烈微笑地看著莫歌︰「你從來沒有對我這樣笑過,今天真是開心,我們也已經好久沒有沒有這樣面對面坐著吃飯了,你知道我盼這一刻,盼了多久?」他說著,像個小孩子似的高興著,將桌上的菜一直往莫歌德碗里夾,知道再也放不下。
莫歌微笑著︰「星烈,對不起,是我不好。總是要讓你來遷就我的人生。這樣吧,作為補償,我們今天去外面走走如何?」她的臉有些泛紅,就像剛剛談戀愛的少女,看起來嬌俏可人。、
「歌兒,你是這樣美。」蘇星烈情不自禁。
莫歌微笑著,低了頭,一副嬌羞的表情全部落在蘇星烈的眼底。他站了起來,走到莫歌的身後,雙手環住她,好像抱著一個寶貝一樣,呵護著,頭枕在她的肩上,一股淡淡的蘭花香味傳入鼻翼,蘇星烈閉上眼楮,有些意亂情迷,禁不止輕吻了莫歌的側臉,莫歌並未閃躲,蘇星烈喜出望外,將她抱得更緊了。
「你說出去走走,我們就出去走走,不管你去哪里,我今天都陪著你。」蘇星烈的聲音很柔,和往日截然不同,褪去了凌厲,他也不過是個為了心愛的人赴湯蹈火的男子。
「我們去黃浦江,可好?今日天氣甚好,我想曬曬太陽。」
「好,你說什麼都好,我馬上叫人準備車。」說完,他依依不舍地放開莫歌,去外面命人將車開過來。
和煦的陽光照耀著,蘇星烈的車穿過市區,往黃浦江駛去。今日沒有崔管家,沒有其他人,他親自開著車,副座上坐著莫歌,蘇星烈一邊開著車,一邊看看身旁的莫歌,他好像還是有些不相信,不相信他們歲月靜好,不吵不鬧地一起出游,但是看著他還是覺得不放心,索性將一只手拉著莫歌,一只手開著車︰「歌兒,你知道嗎?到這一刻我還不肯相信你就這樣心甘情願地坐在我的身旁,我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錯過了你。」說完,拿起莫歌的手,輕輕地在唇上一吻,滿足且霸道地笑著。
「星烈,你這樣開車,會很危險的。」莫歌擔憂的看著前面。
「如果叫我放開你,那我寧願這樣危險。現在能這樣看著你,牽著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莫歌沒有再說話,她低下頭,眉眼俱笑,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樣。車很快開到了黃浦江,蘇星烈將一條圍巾圍在莫歌的脖子上,才開了車門。
莫歌的旗袍外面著了件軍綠色的風衣,束腰的部分將她的身材顯得更加高挑,蘇星烈則在西裝外面套上大衣,因為陽光依舊,兩個人都沒有戴帽子,他們將手放在衣服的包里,並排在江邊散著步。黃浦江上波光粼粼,時不時有船從江面上經過,發出汽笛聲,幾個小孩子在嬉笑追逐,一切顯得格外寧靜,他們走著,時不時看看對方,好像對方已經是成婚多年的伴侶,默契十足。
忽然,莫歌停了下來,她看著江面,吹著風,抬起頭,閉上眼,享受著這個冬天難得的溫暖,她就像一道風景線,路過的行人都看著他們,羨慕的指指點點。「星烈,謝謝你,我好久未曾看到這麼美麗的景色,謝謝你今天陪著我。」
蘇星烈從背後將莫歌摟住︰「該說謝謝的是我,謝謝你回心轉意,謝謝你接受我,謝謝你讓我這樣抱著你。等你父母的事情了結了以後,我們成婚可好?」
「好。」莫歌回答得干淨從容,仿佛這一切在她的料想之中︰「不過星烈,在此之前,我希望搬回莫府去住。」莫歌的聲音中沒有一絲猶豫,就像她的性格,倔強又不失主見。
「其實,我正想告訴你,莫府我已經命人重新修葺過了,還有你的房間,都是按照你以前的樣子布局,本想著給你一個驚喜的,既然你提出來,我過兩天便為你準備搬家的事,你一個女兒家,清白之身便住進蘇府,這兩年,真是委屈你了。」蘇星烈將莫歌德手握住,動情的說著。
其實莫歌心中十分清楚,當初蘇星烈堅持要讓她住進蘇府,除了想得到她之外,最重要的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但是這些話她始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她不願意再回憶以前的一切,而且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別人的掌上明珠,除了蘇星烈,她一無所有,所以,讓她思考的事情,還有太多。
他們就這樣站在黃埔江邊上,吹著風,依靠著,蘇星烈擔心莫歌著涼,將她摟的緊緊的,他們這樣幸福著,直到太陽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