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結就是力量,
團結就是力量,
這力量是鐵,
這力量是鋼,
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向著法西斯蒂開火,
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向著太陽向著自由
向著新中國發出萬丈光芒。
……
小常寶控訴了土匪罪狀,
字字血,聲聲淚,激起我仇恨滿腔。
普天下被壓迫的人民都有一本血淚賬,
要報仇,要伸冤,要報仇,要伸冤,血債要用血來償!
消滅座山雕,人民得解放,
翻身作主人,深山見太陽。
從今後跟著救星共產黨,
管叫山河換新裝。
這一帶也就同咱家鄉一樣,
美好的日子萬年長!
夜深沉,四下漆黑一片。春香和肖詩扭扭歪歪斜靠在公園的長椅上高聲吼唱著《團結就是力量》和《管叫山河換新裝》。
她們頭發凌亂,鞋子被踢出老遠,一只腳上套著襪子,一只腳**著。她們各自手持一罐啤酒,唱一句,踫一下,灌一口。唱完後,兩人齊聲怪叫、狂笑、咒罵。
她們時而捏緊雙拳,時而手掌相握,時而摟抱在一起。朦朧的燈光照著她們的臉,那臉上爬滿了被風吹干了的淚痕,但是她們的神情已沒有原來棄婦般的幽怨哀傷,她們的心里充溢著矢志復仇雪恨的壯志豪情。
一個月以後,春香客客氣氣辭去了那家酒樓的工作。臨走前,擔心那家忙不過來,還好意把朋友的女兒介紹給了那家。
女孩子名叫桂英,是個江西老表,今年二十多歲。因為家貧,通過國際婚姻中介,嫁給了北海道偏遠地區一個身患殘疾的中年農民,她是乘農閑來東京打工的。
她人長得不漂亮,但也不算難看,打扮得很土氣,一看就是一吃苦耐勞的勞動人民。敏麗听說新來的人比自己年輕時,先緊張了一陣,見過本人後,就把心放下了。
小那母子試用了她三天,她做菜、跑堂、接待,樣樣拿手,洗碗、掃地、倒垃圾,件件搶著干。對敏麗更是一盆火似地巴結,一口一個老板娘叫得敏麗像三伏天吃了冰激凌,從里舒服到外。
小那母子瞧她的能干勁兒、麻利勁兒不輸于春香,和敏麗又相處得那麼熱絡,自然滿意得不行,歡天喜地地把桂英留下了。
最近敏麗的脾氣隨著她的肚子日益見漲。她覺得自己是那家的有功之臣,為那家延續了香火,可是小那卻不肯給她一個名分。
一方面是肖詩想拖垮他們打死也不離婚,另一方面是小那對肖詩懷有很深的歉意,根本不考慮離婚。
倒是那媽媽挺維護她,總是勸小那快把婚給離了。一向對母親唯命是從的小那,在這件事情上特別固執,把母親的話當耳旁風不理不睬。
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結婚證沒扯,婚禮沒舉行,新娘的婚紗沒披,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要做母親了,想想真是窩囊死了。
這一肚子的氣沒地方撒,自然離她最近、地位最弱的春香成了她的受氣包。
春香和桂英還不一樣,桂英沒有什麼自尊心,一味順從奉承迎合她,她放一個屁也是香的,咳嗽一聲也被當成聖旨。
春香自己明明下嫁給了榻榻米工匠,卻老愛端著個博導夫人的架子,讓她看了觸心境。
有時她也反省,自己對春香是不是過份了點兒,但是只要一轉身見到她那副博導夫人的嘴臉,氣就不打一處來,就想氣氣她,擠兌她,讓她心煩,讓她不舒服。敏麗也覺得自己心理有點**,可是,就是改不過來。
你瞅瞅,米田雖然是個小工匠,但對春香呵護有加噓寒問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春香一個半老徐娘,她也配?
我敏麗比誰差,要青春有青春,要外貌有外貌,身材凹凸有致,性格開朗大方,日語說得也不錯。憑什麼我工作找不到,正牌夫人當不了,肖詩、春香她們個個瞧不起我。我怎麼這麼背呀,什麼時候才能轉運啊。
春香走後,出氣筒沒有了。她就把所有的怨氣一股腦兒都結到小那身上了,看見他眼里就冒火星子,胸膛里的氣流就不順。只要小那在她旁邊呆一會兒,她有理無理扯起嗓門就和他吵,就和他鬧。煩得小那直躲她,有事沒事找桂英說話去。
晚上睡覺時看著小那的光脊梁,敏麗更恨不得拿刀劈了他,若不是不想讓肖詩看笑話,她真敢下手。
這塊沒有文化的臭狗屎,要不是你抗不住**,睡了我,會有這一連串的不開心不遂意嗎?
女乃女乃的,你還算是個男人嗎?要睡女人的身子,還要她為你生養孩子,卻不打算為她的終身負責。
這殺千刀剮萬刀的下流坯子,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從將軍降為奴隸,終身做我腳下的泥,要你方就方,要你圓就圓。
那媽媽一直覺得兒子有愧于敏麗,所以當面從不說她一句重話,背後也決不講她一句壞話,現在看她莫名其妙給兒子臉子瞧,亂發脾氣,蠻不講理,對春香那麼一個好人也極盡欺負之能事,也就對她慢慢轉變了看法和態度。
尤其是她對兒子那麼凶悍霸道,讓她看在眼里氣在心里。是你先招惹我兒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婆娘,干嘛還招惹他。你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你心里沒有點兒小九九,你會和我兒子上床?什麼愛情,老娘不信。
那媽媽找不到人可以吐一下苦水,桂英就成了她最好的傾訴對象。
兩個月以後,那家酒樓隔壁的中華居酒屋裝飾一新,店名更改為「龍鳳閣」,敲鑼打鼓開業了。據說這個業績並不好的餐館,是被一位隱姓埋名的大買家高價買下的。
龍鳳閣開張後,生意好得出了奇。每天是車水馬龍,攘來熙往,杯觥交錯,貴客滿座。那家酒樓的客人幾乎斷了足跡,他們都被龍鳳閣吸引過去了。
那媽媽說,龍鳳閣來者不善,不會是要搞惡性競爭,逼我們倒閉吧?
小那說,您想得太多了,這哪兒可能呢。他們這是新開張,為了抓住客源,割肉銷售,賣得越多,虧得也越厲害,總有支撐不住的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還能打腫臉充胖子充到什麼時候。您瞧好了,最多再有一個星期,他們就要恢復正常價格了,到時,我們的那些老客人也就都回來了。
一個星期過去了,價格沒有回升。
一個月過去了,價格還是老樣子。
如今已經過去兩個月了,龍鳳閣的割肉銷售還在熱火朝天地進行著。
那便宜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價格,那從北京中南海聘請來的特一級廚師烹制的美味佳肴,那溫馨優良賓至如歸的服務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客人,創紀錄般的空前盛況連電視台、報社都驚動了。
電視台從早到晚滾動播報,現場直播,各路明星現身說法,大力推薦,大報、小報、期刊雜志鋪天蓋地連篇累牘地報道,這些都讓奇跡變成了傳奇。
許多人不遠萬里從遙遠的城市慕名而來,為了吃一頓飯甘願排隊等上三四個小時。
讓小那母子欲哭無淚的是,龍鳳閣的粉絲們寧願在風中雨里打著傘、捧著菜單站上幾個小時,也絕不對近在咫尺的那家酒樓瞟上一眼。
看著空空的店堂,空空的錢櫃,小那母子的圓臉瘦成了干絲瓜條。
桂英不好意思白拿工資,她每天賣力打掃,把角角落落擦洗得又光又亮,簡直可以當鏡子來照,可是連個鬼都不登門呀。
眼看存折上的金額一點點變少,最後快縮成了,小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他逐個給老客人打電話請他們上門,說今天我請客,你們一定要賞臉噢。可是他們都推三阻四沒有一個願意前來。
這是為什麼呀?以前他們來店里吃飯的時候,小那在逢年過節或客人生日的時候,都會奉送一碟小菜以表心意,那時他們是多麼感動,多麼千恩萬謝啊,今天這都是怎麼了呀?
單姐姐也是的,自從龍鳳閣開張後,就沒有再踏入過那家酒樓一步。好歹俺也給她發展了幾百個下線嘛,就這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啊,看看我們這里再也榨不出什麼油水了,就拍拍**走人啦,臭娘們。
小那雖然在心里直罵街,但是還是按捺著性子給單姐姐打了無數次電話,她卻連一個回音也沒有。
小那不得已又委托老姨父給她打電話,還是毫無反應。
敏麗猜,會不會又被太平洋y國的大總統邀請去訪問了。
但願是吧,否則人情太他媽薄如紙了,這世界還有什麼好相信的。
生姜還是老的辣,那媽媽雖然是個農村苦出生,畢竟比兒子多活幾年多點見識,她覺得自從龍鳳閣開張後,整條街巷就處處透著詭異和陰謀。
你想想啊,這也太離譜了嘛,沒有足夠的資金背景哪能支撐得了如此長時間的割肉銷售啊。
這條街上,也就那家酒樓和龍鳳閣是經營中國菜的,龍鳳閣的飯菜就是白送人,也不會影響到其它店的生意。龍鳳閣一定是沖著俺老那家來的。
是誰和俺有這麼不共戴天之仇?那媽媽坐在空蕩蕩的店堂里,拿著一把梳子慢慢篦她的頭發,她從吃女乃時的往事開始一樁樁一件件梳理到今天,看看那家酒樓到底得罪了哪位要人?要被整治得就差快要上街去討飯了。
不吃不睡,冥思默想整三天,望著鏡子里朝如青絲暮成雪的頭發,她突然茅塞頓開,她明白她的敵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