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雲一路小跑下了山坡,她對費家的小丫頭也極為喜愛,見師傅開恩,自然想快些讓那費家小丫頭從泥地里月兌身。
還在十數丈外,只听得小雨大哭。如雲近前,見韋然泥土泥臉仰面朝天,早已昏迷。一時間,兩人手忙腳亂將韋然架起,扶回小院。如雲自去向公孫倩稟報。
無風幻門掌門所在「不動齋」。
董青三日前接到天書劍派傳書,水月天境三月後舉辦凝脈修士「門派十番賽」,依照門派實力,無風山可挑選門下二代弟子三人參加。
董青親傳弟子馮岸,為門下大弟子,凝脈中期。平日寡言至行,醉心槍術,一桿五鉤金槍已然槍氣化意,再上層樓煉至第三層,便可凝形,配合門派「銳金術」,無堅不破,放眼同儕,出其右者寥寥。二弟子末白乃「晶醫」齊于簡親傳,卻對醫幻之術了無意趣,精于「子母無影銀針」,所修幻術「銀瓶霧」初入凝脈中期,銀針發處化為萬千,無孔不處,若千百支飛劍穿梭,也算為齊于簡長了臉面。
董青思來想去,這二人理當入選,可接下來的問題便是,門中二代弟子再無驚艷出彩之人。如杜鵬,當初只收了韋然,別無弟子,實在失策。公孫倩長期為值守門派靈田,親傳弟子皆為女性,平淡無奇。思來想去,一腔的怨氣全轉到了韋然身上。
董青初接掌門,上代便有交待,無風幻門傳承至今,起自天書劍派。自己雖身為大弟子,但門派以實力計,杜鵬本應執掌,以圖發揚。至于為何由自己執事,掌門支吾之間,隱指杜鵬另有重責在身,為天書劍派上代掌門法旨約定。又回想這韋然的身世,也是無奈。十數年前杜鵬從山下帶回韋然,其尚在襁褓,杜鵬只說此子于無風山有莫大機緣,十余年來,董青也漸漸猜到。只是應在何處,不得而知。
董青索然無味,無奈細算一下,杜鵬再過半月,便可由水月天界河值守處期滿歸來,到時再作計較便是。
剛罷了選人的念想,只見公孫倩急步搶入齋內,額頭見汗。「董師兄,韋然不知為何,在靈田里竟暈過去了!我剛去看了,好象……好象……是築基了。」言罷,忍不住又道︰「只是很為蹊蹺,我也不確定,我從未見過如此變化。剛才讓弟子去請三師兄,這會兒就該到了。」
「韋然暈過去了?」正說間,齊于簡匆匆而來︰「掌門師兄,要不我去看看?」
「也罷,師妹你先回去。師弟,咱們一並去看看,便能分曉。」董青心下也納悶,門中弟子築基,突然頓悟無人相助,至多也是半途失敗,神智受損,從無暈迷不醒之狀。師弟不在,萬一出了事兒,可不好交待。
******************************************************************自從如雲急去後,小雨便流淚嗚噎不止。眼見韋然雙眉緊鎖,軀體僵直,只余呼吸,除了哭便什麼也不會了。
抽噎間,兩道金光射入,屋內頓時多了兩人。
「小丫頭,先別哭,讓到一旁!」董青言罷,只手在韋然面門一按,一絲靈力便如水潤無形,往韋然神海便入。
始入之時,董青大喜,靈力在韋然的神海居然毫無阻礙,無遮無擋。果真是築基了!
然而一息之後,靈力卻是再無音訊,如石沉大海。董青愕然,未築基的神海,狀不過鴿卵大小,絕對只能容得董青的一絲靈力。金丹的一絲靈力,恰是一晶。便是普通築基,也不過十晶,那一晶的靈力必定能回轉。
董青又是一道靈力,這次足有十晶,並附了一道金丹神念。熟知靈力甫入,一息之間便化為無。只那一道神識前行數丈,隱約見神海之中,漆黑一片,什麼也沒有,通體茫茫,杳渺無際。數息之後,連神識也湮滅無形。董青額頭汗起,徹底呆滯!
「神海奇怪之極……奇怪之極,無邊無形,淵若無涯。」沉吟半響,董青道︰「師弟,你看看他身子可好。」言罷,董青雙手背過一旁,皺眉苦思。
齊于簡見師兄額頭見汗,知是神海無解,連忙收起寡淡形骸,也不多話,雙手虛張,一團霧般的靈力,依韋然的四肢胸腑之形落下。這廝居然一上來就使出看家本領,此術名為「搜神」!只見那團靈霧如水乳相交,瞬息融入韋然軀體。
半盞茶的時間,齊于簡回頭也是一臉茫然,道︰「師兄,這小子渾身百骸不損、經脈無傷,也未見諸竅有禁識,應是他頓悟了,純粹是神海出差,于外界無關。」
「那便果然無解了,也罷,既然身體無傷無害,又不傷性命,不如將養一日。若再不醒來,你隨我帶他去‘真仙派’走一趟。」
董青回頭吩咐小雨道︰「小女娃,你且去公孫師傅處,討個會照應人的弟子來照顧,你自己先回去罷。」
小雨沉默了半晌,低頭無語。齊于簡便說︰「可是因你家靈田之事而起?倘若不願,你照顧數日也無防。」
言罷,二人步履凝重地去了。
*******************************************************************無風山的「八風洞」自古便有,千折百回,層疊而下,不知其終。歷來為無風山弟子凝脈歷練之所。祖師曾言,「八風洞」共有三層,凝脈弟子只可在一層歷練,金丹弟子便能入二層,二層之下,祖師便再無提及。
馮岸閉關已有十日,此次仍然是「行走關」。
前方五丈,便是一層盡頭,二層入口。馮岸凝脈初期進入「八風洞」,在一層中段機緣巧合,得了一桿五構金槍,正合「銳金術」要領。在此之前,同洞中「風珠」廝殺十日,渾身被創,體內靈力也已耗過大半,若依原路返回,想是無虞。當前雖是凝脈二重天,五只金鉤皆能放出半尺槍氣,金芒稅利,可一路行來,似乎「風珠」比上次只強不弱,也不知此妖因何有此變化。
「風珠」似有靈性,三五丈內皆聚集于二層入口,不肯散開。馮岸得以喘息,盤膝坐下,取出最後一粒「碧靈丹」,沉思半晌,復又收入懷中。手掌剛自抽出,觸及一物,乃是門派為八風洞「行走關」弟子準備的引神符。引神符其用也妙,若遇危險,便可以手捏碎,能瞬息之間,逸出八風洞。
馮岸一滯,連符帶丹並手取出,置于地上,不再理睬。金槍用力一頓,槍錐入地尺余。雙目一閉,居然生生入定。
***************************************************************韋然不知昏睡幾時,眼皮沉重無比。模糊之際正要睜眼,神海忽地一蕩,眼前竟是一片生疏荒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原來進入神海了!韋然喜極。
這麼大一片神海,哈哈哈!韋然不由痴了,接下來撒了歡地繞圈跑。跑累了,繼續跑!折騰了一炷香,這才累了,仰面躺下。
呃,不對,我築基了?不是說,築基了,神海只有半尺方圓麼?就是再傻,韋然也意識到不對。
四周一打量,只見數丈外,壁立擎天。神海之邊?韋然頓時釋然,急吼吼奔到近前,細一端詳,不禁又呆住了。神海之壁,裂痕斑駁,交織如網,碎裂之形,慘不卒睹。依著圓形的神壁,又跑了十數丈,依然如舊。韋然平日對築基稍有所聞,只是眼下情形讓人頹頓無比。
「一只傻貨」,韋然突然听到耳邊一聲細語,張目四極,卻不見人。
「誰,是誰?」韋然大叫。
「你且到神海中間來,讓我看看你有多蠢。」
「中間?哪兒是中間?」韋然又氣又惱,這上百丈奔跑,漫無方向,哪兒是神海之央,一時倒真無計較。
即使無風山眾人私底里對韋然另眼看待,便是冷言諷語韋然也毫無計較,但絕無人敢當面說韋然是蠢貨,「三師兄」雖說修煉無果,但上面好歹金丹師傅罩著,誰人敢撼。
「爺若找到你,就讓你知曉蠢貨的厲害,在爺的地盤里,你居然說爺是蠢貨,滑天下之大稽!」韋然憤然。
「不必費力了,自家的神海,居然不知方位,好不知羞。哥我教你個法子,神海之中只需一個念頭,便可化身萬千。再說了,這麼個破敗之處,算什麼地盤?當真無知。」
韋然急切之間,也不計較,一心想把找茬之人揪出,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心想一轉,神識果真化為百千細芒,洋洋灑灑,充塞神海。
但見神海三十丈方圓,底處平坦,上如穹頂,化為神壁連接而下,整體狀若氈包,空空蕩蕩。神念又細尋一遍,分明別無他人。于是一凝神,在正中落下。
「出來!」韋然大喝。
「你踩著哥了,另外,哥勸你一句︰于形于智你已經超過蠢這字,說話聲大不代表什麼。」那聲音淡然。
韋然低頭,忍俊不禁。腳邊一棵碧靈根,芽長盈指,如初生萌發,只可惜通體如墨,若不是韋然識得,還以為是一株野物。
「你也有神識?只是長得跟你兄弟們不像啊!」
韋然故作沉吟許久,繼而又道︰「丑極!」言罷放懷大笑。
神海之中,突然墨雲疾動,翻滾處如波浪滔天,瞬息整個神海充塞濃郁深邃,伸手不見五指。韋然眼見自己神識居然也慢慢被浸染,寸寸轉黑,若白衣入染,一時化為漆黑。
「怎麼樣,如此像不?」那聲音略帶調侃。
韋然傻眼了,欲哭無淚。神識之中,恁地任人宰割!傳將出去,便是日後幻身金丹,也是水月天境一大佳話啊。
墨色散盡。那碧靈根突地生發,睫芽暴長,繼而枝葉密麻抽擠,如藤蔓附天柱般盤繞而起,最後騰空飄浮,丈高處化為一團身巨妖,通體一臉,朝著韋然冷笑。
韋然終至崩潰,神識被妖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