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岸起身,伸手握過五鉤金槍,指節緊處,槍頭五枝長吟,靈力帶動金紋漾起,槍芒吞葉。大步邁出,一步盈丈!
十余只「風珠」如水入沸油般炸起,弧形撲上。馮岸大喝一聲︰「突!」銳金幻術突自槍頭爆引而出,絲絲靈力化意如百十條蛇信,盤旋五鉤之間,如箭在滿弓,璀璨如芒。只見五道蛇信,纏繞一體,化為三寸粗細的一條金蛇,身長丈許盤旋而出。待到一丈開外,首尾相餃形如圓盤,細密金鱗刺起處,應聲而爆。
「風珠」個個是二階妖體,普通凝脈二層修士,一次遇到十數只已是極限。這十日來,殞于馮岸手上的「風珠」少說已有五百余。
狂風散處,近身撲來「風珠」形體碎裂,跌落時化為輕風。馮岸又是一步邁出,槍身指處,堪及二層入口。剩余的十幾只「風珠」似有靈性,團聚不再上前。
馮岸剛才一刺,體內靈力已是十去六七,通體所創,迸裂更甚。尤其是右肋,一道風創見骨,傷口半尺之長,深有寸許。手中金槍,比及以前,亦重逾一倍。
不死不休!馮岸一咬舌尖,槍頭五道金鉤處,僅有的靈力竟似凝為實體,湛藍一片。
「風珠」一時間仿佛明了馮岸心中所想,十余只聚集更緊,突地一道刺目光亮乍起,異變橫生!那十余只「風珠」聚身處向內坍塌,一瞬間所有珠體竟凝在一處。合體晉升,三階!
原本灰白的妖體,暴漲數倍,通體銀白,厲風繞體,肅殺一片。
馮岸不為所動,雙目一閉,面無表情,猛地催動神識。槍頭靈力聚集處,一道金芒融入,靈力生生轉為青白,銳金術化意之間竟將五條金鉤淬為金黃。槍頭顫顫巍巍,斑斕之間,一條金色大蛇現形!金鱗明波流動,身軀如虎踞龍盤,張牙吐信又是一變,身形如浪翻突起,兩肋生出兩爪,每爪四趾。
銳金術,神識引得金蟒現!
馮岸嘶聲︰「去!」那金色大蟒騰舞而前,耀眼金身去勢如風火雷動。「風珠」只得一閃,便被纏住,兩只蟒爪一並,電光火石間「風珠」厲聲長嘶。
「赤焰山」在無風幻門西北四千里,是一座活火山。山高千丈,山頂經年煙雲相接、炙熱無比,山下赤地百里,無人居住。
一階赤焰蜂獨產自「赤焰山」,性喜群居,尾部螫針是煉器材料。一旦遇襲,蜂擁而上,不死不休。修士們經常結隊進行捕殺,以求高效。
「赤焰蜂」原本以火焰為食,罕有離開「赤焰山」。近期突然狂躁,四出兩百里之境為害,其品階也由原來的一階直接飆升至二階。
末白兩手空空,腳下踏著一支三品飛劍,衣衫勝雪,施施然迤邐而行,一副騷包之相,好不得意。
凝脈中期的修士,自身已經短途飛翔,腳下飛劍卻是這廝向齊于簡厚顏討來,詭說什麼出門在外,不能落了師傅臉面。
途中修士三五成隊,個個神情凜然,自末白身邊飛過,總不經意打量一番。末白也不介意,瀟灑自得,甚至見到幾位面善的,還含頜示意。
下山游歷一月有余,末白一日忽聞「太初門」的好友余際,在赤焰山獵蜂,遭蜂群圍攻不幸重傷。多方醫治無果,遂送至「真仙派」,「真仙派」長老稱須得赤焰蜂尾上螫針百枚,以毒攻毒,方有奇效。若是施以他術,雖能保得性命,遺患也無窮。
末白一向自詡行俠仗義為修士必備之品德,兼之兄友有難,焉能不救。當下找上真仙派,當著余際的面,挺胸包攬。余際激動之余,也就獵蜂要領詳盡介紹一番,萬千交待,這才放了末白向赤焰山而來。
空中漸熱。又往前進了十數里,張目望去,暗紅灰燼自天際而降。
末白見無法再飛行,便卸下飛劍,突見前方約有四五隊人,低頭慌忙如豖突奔來,發髻散亂、衣衫襤褸。為首一人一見末白,嘶聲叫道︰「快跑!別擋道!」末白一愣,那隊人已自身前竄過,頭也不回。
嗡聲大作,如自頭頂壓迫而來,空氣中彌漫著顫動,耳鼓隆隆作響。想起余際,幡然醒悟,末白心下道,壞了。
環顧四周一馬平川,一時間無處藏身。嗡聲愈響,末白心道再馭飛劍逃命,就好似飛蛾投火,于事無濟。
末白咬牙馭起飛劍圍著身子一轉,靈力不要命地注入,飛劍赤紅一片越轉越快,立足所在登時漩渦鋒銳,沙土翻飛。數息之間,連人帶劍沉入沙底。
地面嗡聲大作,沙土隨之震顫。一團暗紅的蜂雲在末白沉沒之地有一柱香之久,方才散去。末白屏息,靈力在體內緩慢流淌,神識籠罩方圓數尺,以佐視听五識。待得蜂群散了,又過許久,方才自沙中躍出。再看通身已是沙塵一片,狼狽不堪,不禁好生懊惱。
四周猶有三只受驚的赤焰蜂,正狂躁飛舞。赤焰蜂形如燕雀大小,周身暗紅,尾部末端一條寸許長短的螫針呈精紅之色。
二階妖獸已有靈性,一見末白現身,便聚攏惡狠狠地品字形撲來。
末白一口惡氣登時涌上心頭。哥剛才是怕你人多,現在就怕你不再多!
無影銀針終于祭出,透明的尖端寒芒隱隱,「銀瓶霧」如雲靄初現,茫茫銀霧一裹上銀針,通體便即暴漲至車輪般大小。霧即銀芒,銀芒即霧,陽光下耀眼一片!
萬千生發處,密如牛毛一片銀霧已經籠罩住身前一丈方圓,那三只赤焰峰登時沒入其中。
末白輕喝一聲︰「疾!」霧中形勢又是一變,銀光閃閃,一只只銀針如銀梭往來交織。剎那間,三只赤焰蜂渾如痴呆,一動不動,一身金黃褪去。待得霧收,盡皆身化入無,淡淡消散不見蹤跡。三只尾螫迎風跌落,落地處猶自扭動不止。
金蟒兩爪吃住那二階「風珠」,抵力一撕。「風珠」一聲尖嘯,聲如金石撕裂,只見數丈之內風渦瘋狂旋起,一條條風刃居然凝形,數道霹靂般白色風刃直射向馮岸胸前激射。
馮岸放出金蟒,雙目眥裂,口鼻血溢,神識空虛一片混沌,只覺人在雲端霧里,靈台僅有一絲清明。下意識雙手一橫金槍,終于支撐不住,倒了下去。余光見處,那「風珠」被金蟒狠狠撕裂,化為一陣狂風,一顆棗大的妖核跌落。
韋然終于睜開眼楮。時近黃昏,小雨趴在床沿,似是睡去許久,小臉上淚跡未干。韋然心里一熱,這小丫頭,心就是善。輕手輕腳地爬起,披了衣服步出小院。
想起那神海中的「碧靈根」,韋然咬牙不止。
韋然初醒時便入神海,這廝也不多話,只言這片神海比普通築基修士大過萬千倍,都是他的功勞,人家金丹修士也只及此地百一。別人便是求,他也未見得會賞這個臉。
言罷丟過一玉符,便現了真身落地自行睡去,輕車熟路,視韋然如無物。
崖前小路上,依稀一人,形體標直,不緊不慢地走來。韋然覺得很眼熟,待得近了,韋然才認出,是大師兄!
只師馮岸肅著臉,形容憔悴、衣衫襤褸。右肋處一條白布巾斜束至身後,血跡斑斑,中間一片暗黑,早已被血浸透。腳下登雲靴破爛不堪,步步行來,猶有血腥味。
「你醒了?」馮岸頓身站住,打量韋然許久,方才長出一口氣,面色一喜後又瞬息如常態︰「築基了?」
「大師兄,你怎麼搞成這樣了?又去了八風洞?何必這麼拼命嘛……」韋然喋喋不休。
「醒了便好,你好生歇著,師傅說你暈迷,我便過來看看。」說罷意似言語過多,不覺撓了下頭,轉身便走了。
次日一早,韋然急巴巴地趕到大師兄別院,剛一進門,只見眾多師弟圍在當中,韋然擠上前去一看,原來眾人圍著大師兄的五鉤金槍正在把賞。五鉤槍槍頭流金一片,日光下靈動如水,彎曲鉤牙鋒利得寒氣*人,只是槍桿卻斷了。
韋然搶進屋內,劈頭正見掌門及齊于簡端坐在上方,馮岸伺立于旁。董青、齊于簡一見韋然,不覺立起似要撲將上來。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董青開口道︰「韋然,你來得正好,且在一邊稍候,過會兒有事問你。」
董青轉向馮岸︰「金槍只是槍桿須重新祭煉,不必掛心,這珠核你自己發落了便是。你也須將養數日,莫要動了根本,須知修煉之途,欲速則不達。」
馮岸恭敬地道︰「謹遵師傅教誨!」
董青這才招手對韋然道︰「你且近來!」韋然心下惴惴,然不得已,緩步進至掌門身前。
董青突地一指正中韋然眉心,韋然猝不及防,一道靈力潰圍而進,直奔神海。只一瞬,但听董青長道一聲「咦?」
隨後收勢,董青面帶微笑︰「成了,你這小子也真夠讓人*心的,好在築基已成,以後修煉須得認真,不可馬虎,墮了門派威名。」
忽又想起一事,復又叮囑道︰「近幾日,你公孫師叔處很是吃緊,你既已築基,師傅又不在近旁,不如你去公孫師叔處幫助打理,不懂之處,她必肯教你,也便于修為精進。」
齊于簡一見,急問︰「師兄,這小子築得何基?情勢可好?」董青臉上笑意不減,暗里打個眼色,齊于簡登時閉口。
韋然心下本是大喜,原指望掌門這一進神海,便能發詳細端。自古妖修不並立,掌門師伯更是金丹好手,至少也能將那黑廝逐出。可掌門這進進出出的,似無所見,神海一切如常。真是奇怪了。
莫非,莫非掌門……,咳,罪過啊罪過。掌門不像是妖,也不像是喜歡妖,而且,那黑廝也必定是男妖……。
當下月復中非諷綿綿,又不敢多問,只得諾諾地去了。
剛出院門,馮岸自內跟出,招呼一聲,將那三階珠核遞了過來,直言道︰「師弟既已築得‘落英訣’,不如拿去練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