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斜，雲朵兒都不動了，等著被染成金色。
屋子外面，一群群麻雀歸巢，在枝椏上蹦跳著，嬉鬧著。
沈秋的心比太陽沉得快，快多了。
冬兒站在門口，盯著她，嘴角帶有一絲譏誚的笑意。周大娘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看著。
小紅低著頭站在沈秋後面，眼楮里已經蓄滿了淚水。
屋子里很靜，靜得可以听見灶膛里木柴燃燒的 啪聲；靜得沈秋可以听見自己的心跳得有多急。
冬兒終于開口了︰「唐老板說，這不是黃金羹。」
沈秋似乎听見呼呼的寒風聲，自己的心直直墜進了深淵。
冬兒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語氣也不帶一點感情地說道︰「你們兩個不用在這里幫忙了。」
周大娘立馬說道︰「還是唐老板明事理，這樣的笨蛋就不該要。」
小紅的眼淚滑落下來，順著臉頰流到下巴，然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沈秋咬咬牙，沖到冬兒面前說道︰「都是我搞砸的！跟小紅沒關系！要趕就趕我一個人走！」
周大娘推開她，斥道︰「你們兩個都是笨蛋！只要有一個在，我這廚房還得出亂子！不如趁早走人！」
沈秋很生氣，指著她罵道︰「你怎麼這麼壞！把小紅趕走，你叫她去哪里？你簡直是人面獸心！」
周大娘扭曲著臉，撲過來想打沈秋。
「夠了！」冬兒一把拽過沈秋，轉頭對周大娘說道，「從明天起，隔壁小廚房歸她們兩個用。你繼續在這里干活。回頭我會再派個丫鬟給你。還有，唐老板絕對不想听到你們兩間廚房打架的消息。」
周大娘已經說不出話，只是鼓著眼楮看著冬兒。
小紅也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冬兒。
冬兒又轉頭對沈秋說道︰「你還會做些什麼？」
沈秋趕忙說道︰「我還會做一些糕點。」
「哪些糕點？」
「比如菊花糕、栗子糕什麼的。」
冬兒點點頭，笑道︰「以後你們兩個負責做水晶羹，還有一些糕點，周大娘只管做飯菜。你們明白沒有？」
周大娘垂頭喪氣地答道︰「明白。」
沈秋則奇道︰「水晶羹？我不會做水晶羹！」
冬兒覺得很好笑，說道︰「唐老板說你做的那個什麼糕以後就叫水晶羹，作為一個新的菜品每天往前院送一百零八份。另外，唐老板希望能多一些口味，你明白嗎？」
沈秋心里很沒底兒，但也不敢說自己做不好，只能點頭道︰「明白。」
冬兒嗯了一聲，轉身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沈秋追上去，「冬姐姐，能不能給我們一把菜刀？」
冬兒回頭睨了周大娘一眼，對沈秋說道︰「這個我要去問問唐老板。」
沈秋哦了一聲。
冬兒也不多做停留，叫五個丫鬟把蒸籠里的缽仔糕悉數放進五個朱漆多層大食盒里，就離開了。
周大娘站在大廚房門口，怨恨地看著沈秋和小紅，忽然一扯嗓子吼道︰「小翠！」
小翠急忙從小廚房跑出來︰「周大娘，出什麼事了？」
「來這邊呆著。以後小廚房是人家的了。」周大娘一邊說一邊冷哼。
小翠望了沈秋和小紅一眼，走到周大娘身邊，小聲地說道︰「那以後誰洗碗？」
周大娘瞪她一眼︰「你！」忽然改了主意，對沈秋冷笑道︰「你今天的碗還沒洗完，居然敢在這里偷懶！」
沈秋氣憤地說道︰「那是你這邊的碗，關我什麼事！」
周大娘陰笑道︰「你別忘記了，冬兒說的是從明天起。今天你還是歸我管的！再不去洗碗，看我不打死你！」說著就抄起門角的掃帚打過去。
沈秋正正地挨了一下，瞪她一眼︰「洗就洗，誰怕誰！」
薄霧散去，初升的太陽慷慨地送出陣陣金光。微風中不時傳來蟬鳴蟲語，葉片的露水順著經絡滑下，滴進了微濕的泥土中。
沈秋在院子里做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早操。
小紅在旁邊學著做，然後問了個每天都會問的問題︰「怎麼跟昨天做的不一樣？」
沈秋立即有點發窘，自己不過是隨意做做，哪里管得了動作標準不標準，姿勢正確不正確。當然每天動作都不一樣。假裝咳嗽一聲，說道︰「每天都做一樣的，對活動身體沒什麼好處。每天做的不一樣，就可以把每個關節都活動起來。」說完，使勁兒揮了揮手臂，仿佛是想證明自己理論的正確性。
小紅也學著使勁兒揮了揮手臂，笑道︰「每天早上這麼動一動，是挺舒服的。」
沈秋怕她再問出什麼難回答的問題來，連忙往屋內走去︰「趕緊做早飯吃，吃完干活！」說著又想起一件事情，「你給護院大哥說了沒有？我們等著用刀呢！」
兩天前，冬兒叫人送來一把鈍鈍的小菜刀。
沈秋也沒抱怨，有總比沒有好，以後想辦法再找一把菜刀。然後在水井邊蹲了一下午，用磨石將刀磨的發亮。進屋後順手拿過桌子上的隻果試了試刀，結果讓人很失望︰不好切！
小紅見狀，連忙安慰道︰「小秋，下次輕護院大哥來幫忙磨一下？」
沈秋挫敗地嘆口氣，說道︰「只能這樣了。白費我大半天功夫。」
可是過了兩天，也不見小紅叫人來磨刀。沈秋看著瓷碗里那些厚薄不均的隻果片，越看越覺得丑陋無比。便催著小紅找人來磨刀。
小紅臉上浮起兩團紅暈，說道︰「我去跟那個護院大哥說過了。可能他這兩天不空……」
沈秋看她神態很扭捏，立刻來了興趣，湊過去笑道︰「那個？哪個？」
小紅的臉更紅了，絞著衣角，不好意思地說道︰「小秋，你別打趣我了……」
沈秋本來是個豁達的人，也就不再追問，笑道︰「趕緊干活吧！今天要做三百二十四碗水晶羹，隻果、雪梨、杏干各一百零八碗。」
小紅看她換了話題，就松了口氣，連忙說道︰「對。我們每天做這麼多都能賣出去，周大娘的臉色可好看了！」
沈秋笑道︰「那當然。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適者生存。沒有創新就沒有發展！」
小紅听得一愣一愣的，問道︰「什麼發展？」
沈秋趕忙說道︰「我的意思是周大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做黃金羹，從來不想弄點新口味、新變化，被市場淘汰也是必然的！」
小紅更愣了︰「小秋，你說些什麼啊？我怎麼听不懂。」
沈秋也愣了，自己跟她說這些干什麼？她怎麼可能理解這些現代市場理念？忙說道︰「沒什麼。我胡亂說的。開始做水晶羹吧。」
小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去把一筐子水果搬進來。
沈秋暗罵自己兩片嘴唇一溜縫，該說不該說都往外冒。真要是有心人听見了，不把自己當神經病才怪呢！以後可得管好自己這張嘴，別再溜出什麼奇怪的話。好容易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千萬別搞砸了！
就在這時候，她們听見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