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漢浮空星過水,玉虹拖雨雁橫秋。
水從碧玉環中出,人在青蓮瓣里行。
這兩副對聯雋刻于甲秀樓上浮玉橋中「涵碧亭」的兩側。猶如西安的大雁塔、武漢的黃鶴樓、成都的望江樓、昆明的大觀樓都是這些城市的標志一樣,甲秀樓也是貴陽市的市徽和標志。甲秀樓兀立在貴陽市南明河中一塊大磯石--「鰲磯」上,這座作為見證貴陽市文明史里程碑的故建築,有著四百多年的歷史。如今,在後現代文明的反復撮捏下,已經沒有最初的韻味。
一個男子倚著「涵碧亭」滿目瘡痍的欄桿,點燃一根五塊錢一包的黃果樹,放在有些開裂的嘴唇上使勁砸吧著。縴細羸弱的身形在河風的吹拂下,顯得有些搖搖欲墜。那張病態蒼白的臉蛋,已經恢復少許紅潤。深邃的瞳孔中,有些暗淡,像一汪激不起漣漪的湖面,望著一個不知現為何名的地方。地攤上十塊錢一件的T恤換下了範思哲限量版西裝,他身邊的行人,來了,又走了,一茬接著一茬。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全身打扮加起來超不過五十塊錢的平庸男人。在這座擁有四百多萬人口的二線城市中,他這種人,隨便一撈就能抓起一大把。
待夕陽最後一縷余暉散盡,男子邁著不溫不火的腳步向位于寶山路的酒吧走去。
每個城市的夜生活,都有著不同的色彩,形式風格迥異。但是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為混跡于城市各個角落,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彌補精神上的寂寞和填補饑渴難耐的空洞**。
無形的等級劃分,又讓不同階層的人找到最適合自己這個層次的娛樂圈子,對于有錢有勢的所謂上流人士來說,他們的夜生活通常會選擇像「國會」「皇家一號」之類的高檔娛樂會所,而對于中層階級,他們通常情況下會選擇在消費水平一般的會所,對于下層階級來說,就只能選擇消費和質量都很低端的小酒吧,迪廳,KTV等。這當中就不乏最底層的混混和大學生。
男子來到的這家酒吧,對面就是師範大學。「低級,庸俗,骯髒。」這是男子在第一天工作後對這個地方的評價。而里面的顧客卻不介意那麼多,只要能滿足被污染過無數次的心靈和如狼似虎的生理需求就成,更何況在這種地方有一張偉人頭像就足夠三個壯漢喝得舒舒服服的。老板娘也正是看中這一點商機,才會選擇對酒吧做出這般定位。
「無名,你過去把三十七號桌和三十八號桌還有三十九號桌並到一起,客人比較多。」
當男子前腳剛剛踏進酒吧,老板娘那足夠酥死萬千頭雄性牲口的嬌嗔聲便傳到他的耳朵中。
老板娘二十七八左右,屬于少婦這一類型,杭州人士。面容清秀,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嬌女敕身軀,更要命的是還長著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蛋兒,白皙的皮膚好像用手指輕輕踫一下都會碎。今天的她,一改往日的濃妝艷抹,一身淡綠色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胸前是寬片淡黃色錦緞裹胸。
「像這樣的女人,應該是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一個混跡風雪場上的風塵女子。」孟無名在心中如這般想到,緩緩邁著步伐向臨窗的幾張桌子走去。
因為還早,酒吧並沒有客人,幾個長相和身材都還將就的女服務員坐在酒吧前台化妝聊天。昏暗的燈光天下,依稀可見她們正涂抹著濃濃的煙燻妝,穿著打扮時尚露骨,卻也逃不月兌廉價和庸俗。
看著遠處正向前台走過來的孟無名,一個正在玩手機的服務員突然想著作弄一下這個新來的男子。平日里他和她們的交際不是很好,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對于這個不懂規矩的新來的,她們這些個人精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處處都給他小鞋穿。什麼活不髒不讓他做,什麼體力活不重不讓他干,而無名也從來都不抱怨,只是埋頭苦干,行事風格跟他的性格一般冷峻,刻進骨子里的那種與世無爭的冷峻。
一雙穿黑絲襪,高跟鞋的美腿橫空出世,在無名到達吧台的必經之路上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當然了,它們的主人,一個二十三四的風騷女子,雖然波濤胸涌,也並不是胸大無腦之輩。這一切準備工作都是在悄無聲息的進行。她也不怕無名弄疼她,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更是能名正言順的修理這個不開竅的傻冒,看他還敢不敢這麼囂張,這麼的冷峻。
此時,孟無名的思想完全集中在吧台上的抹布和待會兒該怎麼應對熱情火辣的女老板娘。他雖然冷峻,雖然表現得與世無爭。不過,這一切都是被迫裝出來,他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人士,更不是不懂得男女之事的白痴。從來這兒上班的第一天開始,便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個女人的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已經超出一個女上司對男下屬的情感,眼神中帶有挑逗,曖昧之意。
男怕投懷送抱,女怕軟磨硬泡。
其實,對于這樣的女人,很少有男人能抗拒,更不用說是處在這個如狼似虎的年紀。可是他卻不能這麼做,身上背負著太多的枷鎖,和一個對自己的承諾,讓他不得不隱姓埋名,終日臥薪嘗膽。仇恨不能忘,失去的還得一點點拿回來。
這個酒吧突然變得安靜起來,只有一個穿著老北京布鞋的男子一步步向前,向著一個早已既定好的陷阱。
這一刻,只剩下腳步聲,呼吸聲。
氣氛緊張而詭異,眾女服務員屏住氣息,瞪大眼楮盯著無名,有甚者已經將雙手合十于胸,就等著他出丑後爆發歡呼的掌聲的尖叫聲。
「轟-隆-隆」!
就男子那縴細羸弱的身體,頂多一百二十斤,即使是倒下來充其量也只能發出這種小規模的轟隆震動聲。不過即使是這樣,也能讓這些個寂寞女子找到點打發時間的樂子,足矣成為事後半個月的談資。伸出腳的那個女人仿佛已經看見無名倒地後的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自己在假裝出一副痛不欲生的可憐樣,配合著幾滴不要錢的眼淚,簡直都可以去參加奧斯卡最佳表演獎提名啦!然後,看著無名躬著身子,像一條狗那樣蹲在自己腳底下,一邊哀求道歉,一邊給自己揉捏腳踝的情景,她不禁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像她這種女人,有著和男人同樣的征服**,能讓這樣一個平日里自視清高,不解風情的男子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比起勾引別人老公,忽悠清純少年更來得刺激。
「無名,客人到了,你快到下面去接一下。」
老板娘那溫柔到能酥掉眾人的聲音很不是時候的在安靜的酒吧大廳中回蕩起來。如同一場及時雨,熄滅掉差一點就燃燒起來的烈火。
老板娘在這個時候喊出這句話,有兩層意思,第一是她不想看著無名被這些個老油條捉弄,第二層意思到也真是客人來了,需要他出去迎接。老板娘已經過了那個風花雪月的年紀,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有錢的,有權的,有長相。可當一個女人上了年紀,特別是像她這種女子,就真的是想找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他可以沒有長相,可以沒有錢,沒有權,只要能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就成,而自從見到無名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偏執的認為,這個男人就是自己可以托付終身的依靠。也正是如此,她才會為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改變自己的裝束。只可惜,那小子好像有點呆頭呆腦的,對她的明示或暗示完全無動于衷。不過反過來一想,自己不也正是看中他這一點麼,要真是一個稍微讓女人挑逗一下就不能把持自己的男人,也不配得到她艾小雅的青睞。
不過,還真的感謝她及時喊出這一聲,要不然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嚴重的事件。孟無名雖然是隱姓埋名,不願暴露自己,到這並不等于他沒有脾氣。老虎始終是老虎,即使是沒有發威的老虎,你也不能當他是病貓,更不能去模它的,要不然,夠你好好喝一壺的。
「夜夜笙歌」酒吧門口已經聚集起一大幫青年男女,當中又以女生居多,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從她們的行為舉止來看,八成都是附近學校的學生妹,而且應該還算是那種比較乖乖女型的。善于捕捉各種信息的無名發現,這群人似乎在刻意掩飾自己對夜生活的無知,衣著暴露,濃妝艷抹。試圖以外表上的修飾來彌補內心深處的無知。
「倩倩,你說你那個每天九十九朵玫瑰花白馬王子待會兒會不會來一個特別有心意的華麗出場啊?」
人群中突然冒出的這個聲音,勾引起眾人心中的好奇心,都紛紛表示同意。
「管他的,愛來不來。」
順著聲音望過去,無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如同眾星捧月般被人環繞,一件黑色晚禮服更是將曲線玲瓏的身軀展現得淋灕盡致。一頭金黃的長發微微束起,略施粉黛的臉頰有意無意間透露出一股子得意的神情,儼若一只白天鵝,妖嬈嫵媚而不失高貴。站在她身邊的那位,同樣是讓無名覺得眼熟的美人胚子,只不過卻是和前者完全不同類型的兩款。在無名這顆構造並不復雜的大腦中,只能用「出水芙蓉」來形容她。站在人群中,女孩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听,時不時的吐露出一個醉人的微笑,安靜得就像池塘里那朵獨自盛開的蓮花。
「跟我走。」
無名聲音在人群中爆炸開來,算不得宏亮,卻足夠冰冷。讓原本熱鬧非凡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尋著聲音望去,差點沒把匡倩倩氣死,居然又是那天晚上出現在「班尼雅路」的神秘男子,就因為他,讓從小到大就沒有受過什麼挫折的匡倩倩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下不了台,還是一個跟大街上叫花子差不多的人。
「你個不開眼的服務員,還想不想要工作了?信不信老娘現在就去找你們老板,炒你魷魚,沒禮貌的家伙,就你這樣的人也配做服務員啊,還不如跳南明河死了算了,省得活著丟我們國家的臉,給社會主義抹黑。」匡倩倩的大小姐脾氣終于還是爆發,怒視著眼前這個不懂規矩的叫花子。
「隨便你。」無名根本就沒有理會她尖酸刻薄的話語,嘴角掛著邪邪的微笑,甩出這句話便徑直走向酒吧,根本無視身後這些個初涉塵世的小毛孩。
「拽什麼拽嘛!不就是個小小的服務員嘛!」
「對啊,對啊,也不知道那鏡子照照自己,就你那窮酸樣,還有什麼資格擺架子。」
…………
當無名走遠後,人群中立即爆發出一陣關于詆毀他的言語,眾人雖然心中很是不滿,卻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些話,因為在無名轉身的瞬間,留下的眼神,跟他的話語一樣冰冷,讓眾人感到心里一陣寒顫。
「老板娘,那個服務員叫什麼名字?」
眾人雖然心中有千萬個不滿,也還是選擇跟了上來。匡倩倩嘴上雖然那樣說道,卻也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女人,並沒有像在下面說的那樣找老板娘打小報告。最後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斯文男子,指著正在收拾桌子的無名問道。
「他啊,叫無名,孟無名。」艾小雅看著正在招呼客人的無名,眼神都有些迷離,嘴角泛起陣陣花痴的笑容。
男子听到這個答案後,也跟著笑了笑,小聲嘀咕道︰「自古以來,英雄豪杰之輩,多出自無名市井之徒,屠狗宰豬之輩,這個孟無名,有點意思。」
其實不然,男子之所以化姓為孟,諧音夢,取無名二字,意味只想在這場夢境中,做一個英雄,一個能改變這場惡夢結局的英雄。希望在夢醒時分一切都還是那麼的美好,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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