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枯燥無味的口供總算是告一段落。無名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有些坐得發麻的身體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時,年長的那個警察也跟著站了起來,只留邊依舊伏案執筆的小警察在那兒唰唰的寫著。
「抽煙嗎?」老警察方才嚴肅古板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伸手從衣兜里面拿出一包十一塊的黃果樹遞到無名面前。
看著老警察笑了,無名臉上也露出笑容,伸手從煙盒里面拿出一支叼在嘴上,又從褲兜里翻出一個打火機來。
「啪!」沒點著。
「啪!」還是沒點著。
他又接著試了好幾次,打火機都沒能點著。倒過來一看才發現,機身部分有一道裂縫,氣都跑光了。
「呵呵,肯定是早上讓車撞的。」無名指著機身上的裂痕解釋道。
「來,用我的吧!」老警察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在點燃自己嘴里的那支煙後,將手中的打火機拋給無名。
這下總算是點著了,這一老一少就在刑訊室中忘情的吞雲吐霧。
「你身手不錯。」老警察吐了一個煙圈,繼而緩緩的說道︰「不過,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馬家人個個都是錙銖必較的主,今天吃了那麼大的虧,肯定會報復你的,現在這個年頭,像你這種敢見義勇為的人不多了,好自為之吧。」
從老警察口中說出的這段話表面上雖然是那麼的波瀾不驚,但卻在無名的心中引起軒染大波,用力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注意的。
咳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響起,只見小警察緊緊的捂住鼻子,有些膽怯的問道︰「師傅,已經記錄完了,可以收工沒?」
「哎,我說小吳啊,看你好歹也算是堂堂七尺男兒,咋就是學不會抽煙哩!」老警察對著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又轉過身對無名道︰「年輕人,你挺對我胃口的,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助的,到刑警隊來找我,我叫彭東國,記住嘍。」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無名笑了笑,找到桌上的煙灰缸把手中的煙頭滅掉,看了看已經煙霧繚繞的房間,也跟著走了出去。
走去公安局的大門,無名發現了趙老爺子熟悉的身影,只是在他的身邊還站著幾個身穿黑色制服,體形富態的中年男人。無名雖然對警察扛在肩膀上那玩意兒不是很了解,卻也能看出這幾人的官職絕對不小。
「年輕人,來來來,到我這兒來。」趙老爺子老遠就看見了無名,正沖著他使勁的揮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
短暫的利弊衡量過後,他還是決定走過去。
「你們都回去吧,我要和這個年輕人好好的談談,呵呵…」老爺子對著身邊的人笑道,都有些合不攏嘴。
「這樣啊,那行吧,趙老,您要好好保重身體啊,時常來我們這走動走動,也好幫助我們這些晚輩成長起來。」
「是啊,是啊,趙老,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哦!趕明兒給您帶幾瓶好酒過去。」
「是啊,是啊。」
兩頭領頭模樣的人恭敬,關切的問候道,其余人相當配合的附和著他們的話。
「我說小周啊,你可能給我整這些歪的斜的,受賄這事我老頭子可是不干的啊,哈哈……」
「趙老,您就放一百八十顆心吧,我發誓給你買酒的錢絕對清清白白。」老周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又轉過頭看了好幾眼,捂著嘴巴小聲道︰「這可是我自己的私房錢,可不能給家里掌權的那位知道啊!
哈哈…」
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去吧,去吧,看著你們都還惦記著我這把老骨頭,我也就知足嘍!」老爺子笑著將眾人推走。看著眼前這些個昔日里的愣頭青都成長成為各部門手握大權,獨擋一面的領導,老爺子打心眼里面替他們感到高興。同時,也有著不小的擔心,怕他們經受不住花花世界的各類誘惑,從而踏上不歸路。
「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啊?」老爺子看著無名問道,眼神中充滿慈愛,贊許之意。
「老爺子,我叫孟無名,你老人家就叫我無名吧!」沒有那幾個人肩上扛大星人物,無名也變得放松起來,十分孝順的回答道。
「呵呵,無名,孟無名,好名字,好名字啊!」當老爺子听到他的回答後,捋了捋胡子,繼續道︰「無名啊,你要是不嫌棄我這個黃土都埋到脖子的糟老頭子的話,就叫我趙大爺吧!」
說這話的時候,趙老嘎的腦海中又浮現起無名早上在噴水池被馬老二用槍頂在腦袋上依舊面不改色,從容不迫的表現,這種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猛虎臨于後而心不驚的氣魄可不是像無名的長相一樣,在大街上隨便就能抓出一把,還是那句老話,貓崽不少,虎犢難求。當他繼續說道自己名字的時候,老人的腦海中更是浮現出一個熟悉身影。
三尺講台,棉布長衫,黑框眼鏡,左手執鞭背在身後,右手持書放于胸前,激情澎湃的誦讀道︰自古英雄、梟雄、奸雄者,多是無名之人,大抵出身市井草莽之流,販夫走卒之輩。所以,不要因為自己出身卑微而放棄拼闖的沖勁,要拿出陳涉,吳廣揭桿而起,高呼王候將相寧有種乎的氣魄與膽識。
……
「趙大爺,您看您老說的,怎麼會呢,呵呵。」無名的話打斷了老人的回憶,將思緒從那個造就了無數個英雄,梟雄,奸雄的大好年代拉扯回來。都說人只要上了年紀,或多或少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健忘癥,可是在趙老嘎的身上卻完全沒有這種情況,反而越發的懷戀走過的路,懷戀那些逝去的人和事,懷戀一切的一切。
「哈哈,哈哈,這人老嘍,不中用了,哈哈…」緩過神來的趙老爺子爽朗的笑道,不過卻是有些答非所問,讓無名有些琢磨不準。
「無名啊,要是沒啥要緊的事就跟我這糟老頭子回家嘮嘮嗑吧!」趙老嘎盛情難卻的做出了邀請後,微微弓著腰,站在原地期待著無名的回答。
無名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看,已經十點多了,想必那個在家等自己的人也沒這個耐心,皺了皺眉頭爽快的回道︰「好,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呵呵,你個小鬼頭,那好,你把你的要求說來听听,只要是不違國家的法律,不違背我老頭子的信條,其他的都好說。」趙老嘎輕聲的笑道,同時也越發的覺得眼前這個小鬼頭有點意思。要知道,他趙老嘎家的那三寸門檻可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踩進去的,就是省長同志想要去他家做客,都起碼得提前幾天送上拜見函,而且還得看看老爺子有沒有心情,更不用說是趙老嘎主動提出邀請了。這要是擱政府體制內任何一個稍微上得台面的人身上,都是莫大的榮幸,這其中的道道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出來的。
無名可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系,只是淡淡的笑道︰「嘿嘿,老爺子啊,這個嘮嗑擺龍門陣是小事,這個地方才是大事。」
「咕嚕咕嚕!」這個時候,無名右手指著的肚子很配合的發出了悅耳的響動。
「哈哈,哈哈!你啊你!哈哈,哈哈!」趙老爺子在听到無名提出的這個問題後,八十多歲的老人笑得開心的模樣就如同孩子一般,天真爛漫!
「行,我答應了,飯菜管夠!」終于,趙老嘎總算是笑夠了,直起笑彎的腰緩緩的說道。
……
「俗話說得好,這人是鐵,飯是剛,一頓不吃餓得慌!好,听俺的命令,一,二,三,開動!」恍惚間,大個劉班長那熟悉的東北腔又回蕩在趙老嘎的耳根間,全班十三個人在冰天雪地里圍成一圈,中間是兩大箱凍豆腐,然後在班長的命令下,二十六只手風卷殘雲般洗劫了兩箱白豆腐,整個一驚天動地,鬼哭狼嚎。揮散不去的畫面在趙老嘎的腦海中久久停留。
……
趙老嘎的家就在省政府大院里面的一個獨立小院子里面,四周全部生長著抱大的樹木,置身其中仿佛是投身進大自然的懷抱一般。
「汪…汪…汪。」
一陣狗吠聲響起,沙啞,蒼老卻霸氣猶存。這時,在林茵小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幢坐北朝南的全木制結構小屋,在小屋門前半蹲著一條瘦骨嶙峋的黑狗,正對著無名齜牙咧嘴,個頭不大,外型跟本地的土狗無異。
「來福,快過來。」趙老嘎沖著它招了招手,黑狗立馬從地上飛奔過來。
「來福,這是家里的新客人,給客人問好。」他沖著無名指了指。
「嗚嗚!」得到指令的來福轉身坐在無名身邊伸出右爪子。
「呵呵,來福,你好啊!」無名也伸出手和它的爪子握在一起,另一支手則在它的頭上輕輕模了模。還別說,乍一看,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插曲,讓無名看清楚了來福的身上有好幾道傷疤,至今都沒能長出新毛,看著讓人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它叫來福,是條守山犬,前兩年大雪封山,我去到山里打獵,就看見它正在和兩只老虎對峙,渾身上下都是血,而在它的身邊躺著一個人,應該是它主人之類的吧。不過,在我看見他們的時候,那人已經被老虎咬死了,而來福就是為了保住它主人的遺體不被老虎吃掉而和兩只老虎廝殺在一塊,那兩只老虎在和來福的搏斗中,愣是沒能討著好,身下也留下了不少來福的痕跡。後來我開槍將老虎打死了,又刨了個墳把它主人給埋了,再到後面它就跟著我來到這兒,本來我以為它會死的,可沒想到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活過來,命硬。對了,這家伙特別通人性,有了它的陪伴,我這日子過得也還算是有滋有味,這不,隔三岔五就往家叼些野雞,野兔, 子,山跳什麼的,來福啊,是條好狗。」老爺子指著來福一臉平靜說道。
「汪汪」來福似乎听懂了他的話,驕傲的昂著頭,搖著尾巴跟在趙老嘎的身後。
言者無意,听者有心。當無名听完趙老爺子不痛不癢的將來福的來歷說出來後,他看似平靜的表面去其實早己開始風起雲涌。不禁感嘆道︰虎人,猛狗。
無名的知識算不上淵博,但也絕非泛泛之輩。好歹有點常識的他,知道老爺子所指的山肯定是梵淨山,而那兩只老虎則應該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華南虎。試想,一個可以在持槍隨意射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後,屁事沒有的人,該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在看來福,以一狗之勇,敵二虎之猛,尚且能打出個不分伯仲,相信在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後,是能夠理解的。
不過,無名也絕非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在嘎貢山的時候沒少見過、听過這樣通常情況下會令尋常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在大城市里面,居然還能遇上。看著老爺子向前走去,跟著也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向宅子走去。
(PS1︰蘇格拉底說︰看書不收藏、不推薦的讀者,不是一個優秀的讀者!嘿嘿,相信兄弟伙些都是最優秀的。
PS2︰尼瑪,這都碼字碼到凌晨兩點了,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