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面埋伏 第十五章進演播室的日子

作者 ︰ 九五琪

《幸福密語》進演播室錄播的日子。上午10點,綜藝頻道的總監安晨照例打電話給竹萌,詢問她上演播台排演節目的具體安排。竹萌在電話的一頭「嗯嗯」應著,說些「領導,你就放寬心,我保證完成任務,不出差錯。」之類的套話。安晨一本正經回答她「我不是領導,我就是一扛活的,你是藍女郎,我能不上心嗎?」。

本來竹萌與安晨之間還隔著一個制片人喬一鳴,根本用不著安晨親自向她打電話布置工作。但是,竹萌作為綜藝頻道唯一評上「巨星主播」的主持人,又是「藍沸點傳媒公司」的藍女郎,安晨說她是本頻道重點保護的珍稀動物,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本頻道形象,所以事無巨細,都格外重視,親自過問。

不過,安晨對手下這個乖巧的女孩子是有種沒來由的親昵感,會有意無意地給她些別人沒有的關照。

當然,竹萌理解這位頂頭上司的心情,對這種額外的關照也能感覺到,心領神會。她有時也會玩玩女孩子的小曖昧,有意識放大這種關照,在與同事競爭的時候,把安總監的天平盡可能往自己這邊傾斜。

江南衛視的體制是總台下面設頻道,有新聞、經濟、民生、娛樂、影視、教育、公共、少兒等八、九個頻道,每個頻道下面再設若干個節目組。頻道總監管著一畝三分地,在電視台也算是大權在握的一方諸侯。

安晨是江南衛視的新銳人物,有思想,膽子也大,做事情大刀闊斧,喜歡追求風生水起的效果,只怕不轟動。但是他心里的一本賬又很清楚,雖然敢想敢干,但是絕對不蠻干,對上級精神吃得很透,分寸拿捏得很準,絕不做出格的事情,用他的話來說,電視界處處有地雷,要想在這一行揚名立萬,首先就是不能踩響地雷。

一般來說,電視台是文人雲集的地方,文人清高,但中國的現行體制是官本位,很多待遇都與職務掛鉤,文人也不能月兌俗,盡管表面清高,也不得不對一頂烏紗俯首稱臣,頂禮膜拜。一旦坐到官位上,總想著如何保住頭上這頂千辛萬苦來之不易的烏紗,做事也縮手縮腳小心翼翼了,凡事三思而行,不敢有所突破,真怕萬一犯錯誤丟了烏紗帽,官位的全部好處立馬與你拜拜。

安晨就不同了,他津津樂道的座右銘是「正道優術」,他認為官要當,事要做,不做事做這個勞什子官干嘛?這個戴黑框眼鏡,平時總把西裝穿得挺擰巴的男人,是綜藝頻道公認的教主,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娛樂推手。在他魔幻般的金手指下,綜藝頻道推出的娛樂節目,幾乎是上星一個,爆紅一個。

電視界都知道,做娛樂節目的風險很大,上頭時不時地要敲打一番。如何把握娛樂分寸和提高收視率,總是一對難以調合的矛盾,像一把雙刃劍的兩面。行內人把做娛樂節目比喻為在刀尖上行走,而安晨卻特別適應在刀尖上行走,總是可以把這對矛盾處理得游刃有余,得心應手,拿捏分寸恰到好處,從來沒有翻過船。

安晨這種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的工作方法,使他在江南衛視如魚得水,深得總裁童元的欣賞,成為童元麾下的一員干將。

童元原是省委的一個正廳級干部,調到江南衛視當總裁後,很想有一番作為,希望把江南衛視打造成有氣質的電視台,重用了一批習氣相投、思路相近的干將,平時工作勇挑重擔,關鍵時刻沖鋒陷陣。安晨就是其中之一。

安晨十分慶幸遇到童元這樣的領導,他最頭疼那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領導,喜歡手下人是馬屁精,這樣的領導,十有**是無官聲、無政績的官痞,不足為道。

安晨在童元的支持下,在綜藝頻道銳意進取,與時俱進,時有創新,大刀闊斧地改革分配制度,把收視率與節目組的收入掛鉤,獎得你眼紅,罰得你肉痛,大大激發了各個節目組的工作熱情,使綜藝頻道成為江南衛視所有頻道中最紅火的頻道,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雙豐收的頻道,同時也是爭議最大的頻道。

下午3點,《幸福密語》錄播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參加錄播的工作人員紛紛進場,在各自崗位上按部就班地忙碌起來。

一輛別克商務車停在江南衛視演播大樓台階前,只見駕駛室車門打開,巴拉丁迅速跳下車。此時,他的外形已同當初的「海歸」打扮完全月兌胎換骨了,燙染成黑黃相間的卷曲長發,已經能夠飄出「文藝氣質」,而且服飾搭配和舉止風度都很有型,一看就是十足的娛樂圈「型男」派頭。

巴拉丁手上拎著一個小巧的ipad平板電腦包,肩上挎著竹萌的LV大包。他跑到車廂的另一邊拉開車門,一手擋著汽車門楣,殷勤招呼︰「阿萌小心,小心踫到頭。」

秋老虎果然厲害,午後的大太陽暴曬著,天氣還是那麼熱。竹萌從車上走下來。她戴著大花邊遮陽帽和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氣質優雅,風姿綽約。

竹萌一臉傲氣地抬頭瞧了一眼演播大樓,便疾步走上台階。巴拉丁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

竹萌走到大廳前,玻璃大門自動打開,一股冷氣撲面而來,她打了個冷戰。巴拉丁跑上前幾步,殷勤地接住她月兌下的遮陽帽,她把墨鏡摘下來掛在胸前,站立的保安向他們敬禮。他們一起走進電梯,門關上,啟動上升。

前面說過,竹萌是江南衛視綜藝頻道的當家紅牌綜藝欄目《幸福密語》的主持人。《幸福密語》是江南衛視一檔時尚界領軍人物與嘉賓互動的節目,最近的收視率節節攀高,根據中視零點調查公司的報告,據說收視率已經與央視、番茄台、芒果台等收視大腕的綜藝節目相差無幾了。

江南衛視這次隆重推出《巨星主播》造星計劃,全方位明星化包裝台里幾位有名氣又有潛力的男女主播,就是想後來居上,與其他電視台爭奪收視率。

江南衛視派出專人負責為名主播作媒體推介、訪談,安排商業代言或出席商業主持活動等等,以期制造品牌效應,提升品牌價值,達到事半功倍,利用名主播的不斷曝光,最大限度地發掘市場潛力,提高節目收視率。

尤其是綜藝頻道,還特地注冊一家「藍沸點傳媒有限公司」,專門負責市場化*作本頻道的「巨星主播」竹萌。

按安晨的說法,這次台里花大本錢推出《巨星主播》造星計劃,我們不跟著狠狠地沾點光,豈不太可惜了。

竹萌本來就是江南衛視的當家花旦,台里公認的最有收視價值的主持人之一,得到過國家級「金話筒」獎,在電視界也頗有名氣,這回再經過台里史無前例的力捧,安晨又把她運作成綜藝頻道的「藍女郎」,她的身價想不漲都不成,立馬翻跟斗一般的往上狂飆。台里為她配了專車,配了助手,配了專用工作室,而且年薪據有關人士透露50萬起步,還不包括商業主持和代言。她的收入是其它欄目普通主持人的數十倍。

竹萌的大牌範兒已經學得很像了,行情看漲,脾氣自然也就看漲了,出門必帶墨鏡,必帶助手,必坐專車,給出的理由是避免路上遇到粉絲堵車,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江南衛視要的就是這種萬人景仰的明星效應。

《幸福密語》節目組有一間掛著「竹萌」名字的賓館式休息室。竹萌和巴拉丁走進這間專用休息室,巴拉丁麻利地把竹萌的帽子掛上衣架。制片人喬一鳴和導演肖金波已經在那兒等候著了。

喬一鳴一臉憂患地問竹萌︰「阿萌,演播出鏡的準備工作做好了嗎?」

竹萌說︰「差不多了。」

喬一鳴說︰「不能差不多,要萬無一失。」

竹萌說︰「喬老師,你就把心放回胸腔里吧,我心里有數。」

竹萌一口一個喬老師,叫的很自然,旁邊听著的人如果不明就里,還真會以為喬一鳴真的是學校里的老師。

其實,電視台有個習慣,對比自己年長的人,有職務的稱呼職務,沒職務的就叫老師,以表示禮貌。制片人不算官職,所以竹萌就叫喬一鳴「喬老師」。文人相輕,只限于名望、水平差不多層次的文人之間,不影響小輩文人對前輩文人心存一份敬畏和景仰之心,尊稱一聲「老師」。

喬一鳴轉過臉問巴拉丁︰「你呢,準備得啥樣了?」

巴拉丁掏出小本子看了一下,說︰「嘉賓和觀眾都安排好了,快進場了。座位上的名字已經貼好,觀眾用的熒光棒、明星亮板、明星海報,還有飲用水、盒飯也都安排好了。」

喬一鳴滿意的點點頭,「拉拉,後續工作你也要及時跟進。」

巴拉丁模仿美國片里的大兵,立正敬了個美式軍禮,響亮地說︰「YES。」

喬一鳴的壓力是很大的,制片人靠電視節目的收視率吃飯,只有電視節目火了,收視率高了,貼片廣告才會多,經濟效益才會好,這是一個連環套。而且在中國做電視節目不能忽視的一個最大特色,那就是光講經濟效益不行,還得兼顧社會效益,缺一不可。

所以,喬一鳴首先要精心策劃一個好的節目腳本,這是一台節目能不能火起來的關鍵。按照台里的要求,播出的節目要達到「領導滿意,專家叫好,百姓叫座」的標準,按這個標準做出腳本,交到綜藝頻道總監安晨那里審查批準,然後就是到處拜佛燒香,化緣拉錢。沒有錢,說啥都沒用,全都是空的。

節目的收視率高不高,是喬一鳴最大的壓力,*得他不得不每次都要親臨節目演播現場督戰,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懈怠。

喬一鳴非常支持台里推出的造星計劃,這是打開主持人知名度的一條捷徑。主持人一旦建立起強大的個人品牌,就能名至實歸,把名字變成錢。有一個知名度高的大牌主持人擔當節目的台柱子,事半功倍,絕對能吸引觀眾的眼球,提高收視率,把節目賣出個好價錢。

喬一鳴為了能夠讓綜藝頻道唯一的「巨星主播」竹萌賣力工作,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喬一鳴問肖金波︰「你還有事嗎?」

肖金波說︰「這里沒事了,我們再到拍攝現場去看看吧。」

「嗯。」喬一鳴答應了一聲,和肖金波一起去演播室了。

巴拉丁問竹萌︰「阿萌,累了吧,要不要我給你煮杯咖啡喝?」

竹萌靠在沙發上點點頭。巴拉丁趕緊打開咖啡機磨咖啡豆,泡了一杯香郁的咖啡,放上兩塊方糖,端到竹萌面前,小心地放在茶幾上。

竹萌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听見外面有人喊︰「阿萌,快點了,該你化妝了,要不然錄節目來不及了。」

「催什麼催,還讓不讓人活了。」

竹萌嘟噥了一句,站了起來,巴拉丁拎著竹萌的專用化妝箱跟著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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