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飛垂頭沉吟良久,忽然長嘆一口氣,「義父,我之前一直以為,月神谷被封印其中,未免不是一件好事。現在冥土大陸風起雲涌,不日必然會有一番慘烈爭奪。現在火靈神光回歸羅鈴塔,月神谷火靈充沛,只要籌劃得當,將火靈神術傳授族人。不用幾年,我月神谷人修為必然更上一層樓。此處封印,好比是一座永遠也攻不破的城堡,任冥土大陸腥風血雨,我族只需養精蓄銳。時機一至,破除封印,挾鋒銳而出,屆時天下披靡,誰與爭鋒?」
孟廣暗暗稱奇,心里還沒有半點頭緒,「雲飛為什麼忽然就斷定冥土大陸亂象已起?」
柳雲飛搔搔後腦勺,「我與沙利耶義父從奈何橋歸來。心中便有一絲疑慮。在議事殿上見眾人都在恭賀沙利耶義父戰功赫赫。卻沒有人考慮義父孤身一人去心魔堡,心魔堡中居然只有四名小統領,余下的將軍、長老包括心魔堡堡主西魔別西卜都不見蹤跡。不知道眾人為什麼沒有一絲懷疑。」
孟廣不由的心里慚愧,議事殿內沙利耶講敘自身潛入魔堂,擊殺三名統領,又在城門口重創雷公明,奈何橋頭智退龍嘯天。的確沒有想過為什麼心魔堡只有這麼些人,其余的人又去了哪里?孟廣心中一凜,是不是自己日子過的安逸,少了之前在冥土大陸舌忝血殺敵的那種警醒。
「等沙利耶義父在魔堂之上取走那火靈神光,一路都是那些不得力的人來阻攔。直到城外,殺得心魔堡眾人血流成河,才姍姍遲來一個大將軍龍嘯天。別說這心魔堡兩千多年的迅猛發展,已經在冥土大陸豪強榜上。最大的破綻就是西魔別西卜,他歷經千辛萬苦借來通天寶鑒和菩提鏡封印月神谷,將流馬河域全族滯留于此,難道就這麼輕易讓義父奪取火靈神光?」
孟廣沉默不堪,忽然覺得寒意浸體,「不錯!別西卜伙同獸人族、刀劍閣,暗中搶走火靈神光,將族人封印在千里之地,等于斷了我族御獸根本。飛馬全部消亡,如果要重新養育並御使飛馬,必須重回流馬河域,耐心經營三年五載,否則將難以恢復我族舊觀。況且奪走火靈神光之後,族人失去火靈,嬴弱不堪,無法修行。此乃絕根之計。如此只需再過數十載,將封印解開,只需心魔堡殺來,族人將無力抗拒,那時便是亡族之時。」
柳雲飛嘆了一口氣,「正是如同孟廣義父所說,這是絕根之計。心魔堡伙同眾強,處心積慮策劃此計達兩千三百五十年之久。又怎麼可能在成功在望之際,讓我族人如此輕易就奪取了火靈神光。如此再過數十年年,就算心魔堡再伙同獸人族、刀劍閣同時侵入,恐怕也難以佔到什麼便宜。」
孟良听柳雲飛分析,也是心中暗驚,不由冷汗懍然,「難道心魔堡又設下什麼詭計,故意誘使族人取回火靈神光,然後又暗下殺著?」
孟廣狠狠瞪了孟良一眼,「短短數十年,白駒過隙,眨眼便過。心魔堡等得了兩千三百多年,又怎麼能沒有再等多數十年的耐心。」
「義父說的是,逢此大奸大惡者,必能容忍常人不能容忍之事。」柳雲飛忽然感覺自己似乎變成另外一個人,天下大勢,都在胸懷之內。
「那日,沙利耶義父殺入心魔堡,正逢心魔堡眾強匆匆離去之時。如置換其身替西魔設想,途中听說沙利耶義父在魔堂中搶走了火靈神光,于是派大將軍龍嘯天回來阻攔。義父殺進殺出,前後只有兩個多時辰,那麼西魔眾人離心魔堡並不遠。當時他不能貿然分兵兩處,以免兩面俱敗。龍嘯天與我沙利耶義父實力相當,手里又暗藏神器混龍鼎,實力就穩穩壓住我沙利耶義父。派遣龍嘯天回來狙擊,就算搶不回火靈神光,也可以將沙利耶義父拖住在封印外,難以再進來封印。」
孟廣听柳雲飛意氣風發,分析的絲絲入扣,仿佛身臨其境一樣,不由暗嘆,「孟良若有雲飛一半心思,我孟廣就算是死也無遺憾。只是我這雲飛義子,天縱奇才,誰人能夠想象,這麼一個五歲的孩童,恐怕在這個年紀,比起號稱天下第一的謀略奇才白素衣更是恐怖。上天尤憐,賜我僳僳族如此天才,明日需稟告族長與大巫師,重重栽培他,重用他。不出十數年,此子將威震冥土大陸,謀略無人能出其左右。」
耳邊只听那柳雲飛仍在細敘,「只是西魔別西卜萬萬沒有料到,雲飛是其中一個變數,我將龍嘯天的混龍鼎收了,讓龍嘯天一個措手不及。等他氣急敗壞想要追來。沙利耶義父已經果斷落入忘川之內。而曼陀羅叔叔與瑪塔婭阿姨的青綠色火焰道和紅色奇獸又是一個變數,如果不是破印奇獸正好前來,只要獨角馬獸落入忘川沼澤地之上,必然會被沼澤地吞沒,也過不了沒有破開的封印。這兩個變數說來奇巧,又都是缺一不可。」
柳雲飛說到此處,旁听眾人已經是目瞪口呆。曼玉面頰粉紅,眼神更是異彩連連,見柳雲飛說得口渴,連忙斟杯水遞過去。
孔姬听見遞水之聲,心想曼玉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乖巧,恐怕連族長與大巫師都沒有享受過這般待遇。心中又忽然羨慕萬分,「說起來我也是雲飛的姐姐,這斟茶倒水的事情本來應是我來做的。」心底一想,不覺得那耳根粉頸都紅透了。
旁人就算是聰明絕頂,又哪里猜得到兩個女子心中旖旎。
柳雲飛說得口渴,抓起水杯一口灌入嘴里,雖不象喝酒那樣痛快,卻更加的舒暢萬分。
只見柳雲飛潤潤喉嚨,接著再說,「火靈神光被我族收回,對于西魔別西卜來說已經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情。因為西魔別西卜親自率眾處理的事情,遠遠比滅我月神谷要重要的多,甚至可以讓他放棄自己兩千多年的謀劃,寧願就此功虧一簣。那麼可以顯而易見的推斷。要麼就是西魔堡自身生死攸關的大事。要麼就是西魔堡要援助他人的事情。」
眾人听了柳雲飛分析,早就心底嘆服,都不由地點頭稱是。
哪知道柳雲飛話鋒一轉,「今天若不是曼玉姐姐帶我來這圈養場,知道獨角馬獸崽子失蹤一事,雲飛就想調查這件事情。哪知道雲飛調查此事之後,才知道我之前的分析或許是錯了。而且,如果是錯了,就會錯得一塌糊涂。」說罷,不停地搖頭,面色沮喪。
孟廣一听,不禁老臉一紅,心想之前分析完,我也是找不到半點破綻,整個推斷一氣呵成。怎麼忽然又說錯了。難道雲飛看見眾人稱贊,就故作玄虛。
想到這里,心里擔憂柳雲飛從此好高騖遠,瞧不起天下眾人,「雲飛之前的分析絲絲入扣,為父听來毫無破綻之處,哪里可能還有錯漏的地方?千萬不要因此沾沾自喜,虛言恫嚇。」
軍前智囊,在分析敵情時,都有一些特殊情況出現後的應對之策,雖這些特殊情況未必會發生,但防範于未然,是智囊所必須考慮的。
柳雲飛連忙向孟廣鞠禮,「雲飛不敢虛言恫嚇。如我所料不差,獨角馬獸崽子明日里便會回來。只要回來了,那我之前的分析就應該不錯。族人只需在封印內養精蓄銳,勤于修煉就好了。但是如果獨角馬獸崽子不再回來,那或許我之前的分析就錯了。而且月神谷將有可能大禍臨頭,恐不日便有滅族之禍。」
孟廣一驚,即刻站起身來,大聲喝道,「雲飛,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關乎族中數萬人的生死大事,即使是推斷有錯,也需要防患于未然,將滅族之禍掐滅于萌芽之中。」
柳雲飛連忙站起,鞠身施禮,「義父不要心急,必須知道獨角馬獸崽子失蹤真相,才能確認這件事。雲飛之前都是推斷,並不能驗證。而且即使是最壞的情形出現,只要提前防備,一定可以避難趨吉。」
孟良也在旁扶住孟廣,「老爹不要焦慮,等雲飛弟弟慢慢說來。所謂一人智短,三人智長。就算真的有天大禍事。我們已經有了防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好怕的。」
曼玉與孔姬也在旁齊聲勸慰,這才讓智多星孟廣平靜下來。孟廣乃是一代謀士,多年平靜生活,已經失去了鋒銳。而現在關心則亂,往日的儒雅穩重早已不見。但孟廣何等智慧,強壓內心波動,硬生生的冷靜下來。
柳雲飛也知道自己的推測事關重大,只要推斷錯誤,就會影響到月神谷內的「安定團結」。柳雲飛忽然腦海里飄出這個詞語,好像以前經常可以听見這個詞。
拋開那些胡思亂想,柳雲飛真想借助孟廣的大腦來證明自己是否推斷正確,便將心中揣測說出,「與曼玉姐姐前來圈養場,就听曼玉姐姐說,獨角馬獸崽子沒有成年,就飛躍不過三丈半的高度。雲飛粗略計算了一下,要越過三丈半的高度,四個月的獨角獸崽子必須一次掠過十五丈的長度。這是根據重力下弧線飛行的慣性計算而來……」
「等等,什麼是重力,什麼叫慣性。」孟廣覺得自己听得一頭霧水,望了望孔姬幾個人,見她們也是面露迷惑的神情,才知道不是小孩子之間潮流語言。
「重力很簡單,比如我們從高處跳下來?為什麼不會往天上落,而是落到地面上。說明地面具有一定的力量。把我們吸引下來。也就是我們要飛得越高,飛得越遠,就要擺月兌重力。」柳雲飛覺得這些道理簡單不過,為什麼大家還要問自己呢?「慣性更簡單,例如在戰斗過程中,忽然要把擊向對方的攻擊停止下來。手腳總比想到要慢一點,這是因為力量外送,會有一個慣性沖刺的過程。」
「嗯,很新穎的觀點。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麼獨角馬獸的跳躍長度和族人的安危有什麼關系?」孟廣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更加希望柳雲飛進入正題。
「雲飛一路行來,途中並沒有獨角馬獸崽子留下騰躍的痕跡。于是我又問曼玉姐姐,獨角馬獸出入圈養場是否另有出路,曼玉姐姐說並無其它路徑可出。那時雲飛就懷疑了,難道獨角馬獸崽子可以飛天遁地不成?」
孟良憨憨一笑,「獨角馬獸當然不能飛天遁地,否則哪里還會怕地龍的攻擊。」
柳雲飛听了不置可否,「或許這小白龍和精靈鬼還真的可以飛天遁地。」眾人忽然听見柳雲飛的這個推斷,不由得驚訝起來。
「孟良哥哥說起兩匹獨角馬獸崽子的來歷,是在後林坡底救起的兩匹獨角馬獸崽子。孟良哥哥並沒有見到那匹公獨角馬獸。那麼雲飛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斷。小白龍和精靈鬼的父親不一定就是公獨角馬獸。那麼,從獨角馬獸崽子無故失蹤來看,他們要離開這里,要麼具備飛天,要麼具備遁地的本領。這封印里沒有能夠飛天的強者。卻有能夠遁地的地龍。」
「假設小白龍和精靈鬼擁有地龍的鑽地之術,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此地。這樣往前推斷,小白龍和精靈鬼的父親是地龍。那麼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讓故事變得完整起來,兩匹野生的母獨角獸被地龍擒住,致使它們懷孕。母獨角馬獸不堪凌辱,伺機逃離奇異林。封印內最大的獨角馬獸就在月神谷內,于是母獨角馬獸就往這里逃竄過來。結果一路被地龍追蹤襲擊,在後林坡下,母獨角馬獸產下小白龍與精靈鬼。正逢孟良哥哥帶人在後林坡坡底。所以救了兩匹獨角馬獸崽子。」
「為什麼地龍要追殺獨角馬獸呢?難道沒有其它可能?」孔姬忽然在旁邊問道。
「推測就是找到最接近現場的推測。首先確定獨角馬獸崽子失蹤是它們自己走的,不是外人潛入的,因為沒有痕跡。其二,獨角馬獸崽子能夠從高空飛走,必然會引起草坪上獨角馬獸的異動,孟良哥哥沒有發現草坪的異狀,所以不是高空飛走的。那麼只能是地遁。那氈房的地面上一定可以找到地遁的痕跡。」
孟良站起來,「這麼晚了,你們呆在這里,我去看看。」從壁上取下一盞馬燈,點燃來,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