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燈昏如豆,暗影幢幢。
柳雲飛伏于桌面持筆疾書。白天在大殿之外看見曼陀羅的火龍纏身,破除了曼玉的龍卷風暴。
其原理竟然是人世間所描述的滅火原理,曼陀羅將龍卷風暴外界所來的風靈阻隔開,如同控制了阻燃物一樣將龍卷風熄滅。
所謂召喚靈氣,不過恰是可燃物、阻燃物、著火源,可燃物就是面對能量靈氣幻化形成實質攻擊的對象,阻燃物就是使用能量靈氣控制對方攻擊並予以毀滅的技術,著火源等于自身能量靈氣儲存的能量源,控制自己能量源施放就是識海的意識體,相當于滅火器的噴嘴而已。
另外就是秦若水冰刺術,裹著衣袖增加了冰刺的韌性,又不礙于冰刺的尖銳與強硬。靈氣召喚後借助外在的力量進行增幅,柳雲飛想,如果用其余屬性的靈氣能不能增幅呢?
月神谷內僳僳族人都是火靈體質,何以秦若水卻使出了那冰刺術,曼玉又如何使出了龍卷風。
難道族人火靈體質內根本就是金木水火土五靈俱全,只是每一個人的五靈分布不均衡,導致使出的靈氣都不同,但當初又憑什麼確定秦若水與曼玉是火靈體質,而非冰、風兩屬性。
柳雲飛陷入沉思,忽然他察覺,自己的記憶並非是百分之百的回歸腦海,似乎經歷中還缺失了許多事情。這疏漏之處卻是記憶中絕對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對自己萬分重要,比如說萬年前的戰斗領悟,腦海里一點也搜尋不到。
柳雲飛想起了的總綱,心中思考,嘴里念道,「土賴火運,火死則土困。喜水為源,然水多則土虛,土得金、火方成大器。土高無貴,空惹塵埃。土聚則滯,土散則輕。辰、戌、丑、未之正土也,分陰陽。辰有水,未有木,可滋萬物。實虛為功。戌有火,丑有金,肅殺萬物。土實無水則不和燥。無木則不疏通。見火旺而焦……」
柳雲飛手掌一翻,無需念咒,一團火焰便跳躍燃燒在無名指尖之上。心中又是一念閃,食指上出現一團繚繞的綠霧,如同一個雀躍不已的小精靈圍繞著食指盤旋而上,到了食指尖也化成火焰的模樣。
紅綠火焰仿佛很想親近,兩者都小心翼翼地接近對方,當到達中指相觸的瞬間,「 啪」一聲脆響,只見紅焰火光驟然大盛,綠焰卻黯淡了幾分,畏畏縮縮地又退了回去。
柳雲飛輕輕一笑,「木見火旺而枯,水木可滋萬物。果然如此!」此刻修煉上的疑慮融貫而通,不禁欣喜萬分。原來這天下靈氣分五行,金木水火土,人人都在修煉中提純其中一種靈氣,使其威勢大增。
只是族人不知道,每人體內都是五行俱全,只是厚此薄彼。全憑自己體內靈屬性的歸屬,便專心潛修何種靈氣。只是如此一來,固然威力大增,但難以五行圓滿,修成大果。
僳僳族人素來便用火靈神光測驗體內靈氣屬性,火靈神光本是火屬性,卻對火靈頗有親近之意,當族內適齡兒童前去測探靈屬性,其體內火屬性因親近而活躍起來。如此一測之下,居然全族俱都是火靈體質。而沙利耶若非是水屬性就是金屬性。尤其金屬性太過于強橫,竟然生生將火靈神光的測探*退,正是應了那句「戌有火,丑有金,肅殺萬物。」
已經將五行火靈融貫而通,柳雲飛即刻奮筆疾書,寫下了聞名後世的修煉聖典。等到把那萬余字的書寫完畢,已是冥月照空,三更時分。
柳雲飛欣然將放于懷內,正要打開房門。似乎听見廳內有人在說話,本來談話雙方壓低了聲線,傳入耳邊斷斷續續,幾乎弱不可聞。突然,「呯」的一聲,似乎廳里的桌子被人重重一擊。
沙利耶大聲質問,「白日里如何對待我兒,此刻卻說什麼親家長,親家短的。難道我沙利耶的兒子,在人面前如此不堪,搓圓便圓,捏扁就扁?」
對方見沙利耶拍桌頓足,卻絲毫不惱,聲音若有若無,似乎一不留神便要斷氣一般,「我女兒固然有不對之處,柳雲飛也是絲毫無損。昨日大殿內大巫師與族長親口許諾將若水許配給柳雲飛。此刻沙長老翻臉便說悔婚,讓我那若水今後如何見人?」聞聲正是那秦森將軍。
沙利耶聲如洪鐘,「我兒的婚事由我兒定奪。就算是冥皇親臨,也由不得他來說事。」
秦森卻是不慌不忙,說道,「既然婚事由柳雲飛來定奪,那就喚他出來。你我相識多年,如此爭執下去又有何用?」
沙利耶冷哼一聲,「就是因為你我相識多年,否則我豈容他人白日里欲傷我兒的凶徒,晚上又是一副攀親道故的嘴臉出現。恐怕如果是你秦大將軍的女兒受人欺負,今天就要血流成河了?今日雲飛閉關,恕不接待,抱歉了!」
柳雲飛立在門後听兩人在廳內爭執,不知道是現在邁出門去,還是靜待義父沙利耶尋個理由,將秦森將軍支走再出去才好。
尋思此次秦若水一同參加冥土大陸的行動,如果兩人因昨日的訂親或今日在殿內的爭執而導致芥蒂,必然對此次行動不利。何況今日秦若水挺身而出,自告奮勇去冥土大陸的舉止,也在一定程度上獲得柳雲飛的好感。
忽然想起秦若水在自己面前泫然若泣的模樣,不禁心弦一動。暗自嘆道,「此女若非個性高傲固執,也是一個可人兒。」當下,不假思索,推門大步邁入廳里。
抬頭向廳中望去,不禁目光一呆,秦若水俏生生立在秦森的後面,低著螓首,一言不發。
听見推門聲,也是將頭抬起,驟然望去,見她眉目如畫,眸如秋水,雪白修長的素手正在揉捏著衣角,一副嬌羞無限的樣子。但一望見柳雲飛,即刻紅霞撲面,揉捏衣角的素手頓然收回,卻再也不知道擺放何處才好。
柳雲飛暗嘆一聲,如果說自己早已同曼珠私定終身,歷經十八世磨難,秦家父女又得多生枝節。
也不知道這話說出來,旁邊小女兒狀的秦若水是不是能夠接受。如果不能接受,往後在冥土大陸又怎麼能夠坦誠相處?
冥土大陸權勢富貴的人往往可以三妻四妾,也算是約定成俗。其實就算是在十八世自己呆的人界華夏帝國,那些富貴人家還不是二女乃小蜜的金屋藏嬌。
柳雲飛腦海中忽然閃現了孔姬、曼玉的身影,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每天面對幾位嬌妻美妾糾纏的情形。想到這里,柳雲飛連忙將心底的想法驅逐出腦海。
當下向秦森鞠禮,「秦將軍,柳雲飛豈是棄信背義之人。但如今冥土大陸風雲變幻,群雄逐鹿。柳雲飛七尺男兒,須當建功立業。如今毫無建樹,就來談兒女情長,讓雲飛情何以堪。訂親一事,等柳雲飛略有建功,再行商議可好?」
柳雲飛所言的棄信背義說的是失蹤已久的曼珠,不欲背棄與曼珠的盟誓。秦森與秦若水如何知道,秦若水心底里暗自喜歡,心上人事業為重,豈不是每個女子心中所想。
秦森卻以為柳雲飛不願意背棄昨日殿內許親盟誓,心想這未來女婿果是人杰,男兒當有如此豪情壯志,女兒秦若水也不枉許配給他。
當下開懷笑道,「此事依雲飛所言。」轉頭向秦若水道,「雲飛是你未來夫婿,你一路隨他,莫使小性子。兩人要相互扶持,萬事以雲飛為主,不要生了隔閡。」秦若水低頭應了聲是,紅暈都跑到耳根子上,聲音如蚊蟻振翅一樣幾若不聞。
秦森心中欣喜萬分,前後向兩人望去,越看越是歡喜,心中一激動,忍不住又咳嗽起來,嘴角蜒出黑紅色腥羶的唾液。
柳雲飛見他面色萎黃,雙腳殘癱,靠上前道,「秦將軍,雲飛略有醫治的能力,等雲飛替你檢查,看是否能尋到病根。」說罷,也不等秦森反應過來抓起對方手腕,輕握脈搏,神識打開來,仔細探查過去。
秦森想來白日里曾經救治過瑪塔婭與曼玉,心里有幾分希望,也就由得他將神識侵入體內查尋。
嘴里說道,「五年前得來的怪毛病,說來也是奇怪。那天正逢祭祀,祭祀後返回家中,臥榻小憩入夢。夢中自己處在一個透明的繭狀物體里,繭狀物體外透進兩片狹長而薄如枝葉一樣的鉗狀物,兩片鉗狀物一進來便掐住我的頸部。我四肢被繭體束縛,心想掙月兌鉗狀物的鉗制,有不可動彈。鉗狀物將我面部劃破。最後我終是不支,感覺仿佛窒息而亡。好像自己魂飛魄散,爭扎著醒來卻還活著,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招惹了黑色絲線蟲入體。」說罷,似乎心有餘悸,不願再講述那日夢境中事。
柳雲飛神識掃向秦森體內,秦森的經脈已經萎縮,如同平常冥眾一樣,找不到絲毫靈氣涌動。神識一路向下行去,到了氣海處,里面似乎有一個弱小的氣旋。只是氣旋在旋轉的時候,靈氣只向著下肢而去。柳雲飛不禁奇怪,「這氣旋便是丹田氣旋,只是為何靈氣入下肢,卻不見往上游走?何況走入下肢,應該不影響走動。」
「自從這黑色絲線蟲進入體內,大巫師、族長替父親施法治療過一次。」秦若水在旁低聲說道。
柳雲飛不知,五年前秦森祭祀歸家後,忽然臥病不起,神情迷亂,抱頭翻滾,似乎犯了瘋癲的癥狀。由族長曼陀羅、大長老秦林用纏繞術將他縛在床上,大巫師瑪塔婭用自身靈氣從秦森頭頂百會*入,將黑色絲線蟲從腦海中一路*到大腿五里。
那時,三人都無力再施法,就把秦森兩腿從五里穴封閉,防止黑色絲線蟲上侵。秦森清醒來後,雙腿從此就成了黑色絲線蟲的寄生處,導致雙腿癱瘓至今。
「現在越來越頻繁發作,十日之內不施法封閉五里穴,黑色絲線蟲又突破向上。瑪塔婭也無能為力,雲飛就不要勉強治療。若水終身有靠,秦森就算是冥壽已終,也可以含笑而去。免得大家為此耗費精力,來挽救我這毫無用處之人。」秦森見柳雲飛面有疑惑說道。望了望秦若水一眼,滿目俱是憐惜疼愛。
柳雲飛忽然想起,五年之前,不正是人界秦三木子死亡的時候。兩人長相如此相似,連名字也是一樣。其中莫非有什麼關系。但人界中秦三木子的死亡,又怎麼通過平行界面,破開界面封印,影響到月神谷內的秦森呢?當下問道,「秦將軍患病之前,是否踫見什麼奇異的事件?」
秦森回憶道,「那日也沒有發生什麼異常,只是白日里恰好是花開月的啟始一日,瑪塔婭大巫師作法召喚了月神,漫谷霧障,其實每逢祭祀月神均是如此。今日不也是這樣?」
柳雲飛心念一動,人界那晚,秦三木子說霧障山谷便發生了禍事,隱約覺得兩者之間似乎有一種莫名的聯系,只是自己如何也參詳不透。
當下不再詢問,將神識收回,心念一動,體內赤靈涌出,飛速從秦森百會穴涌入體內,秦森只覺得一股磅礡的炙熱靈氣傾入體內,竟然從來沒有過的舒適,心中暗驚,難道雲飛的修為竟超過了瑪塔婭不成?
赤靈分八脈沿絡而行,中路過手臂,入五髒,抵任脈,沿途都沒有看見黑色絲線蟲。左右兩路過期門穴,經章門穴、急脈穴、陰廉穴,抵五里穴時,只見各有數百條黑色絲線蟲左右移動,仿佛在沖鋒陷陣一樣。
黑色絲線蟲一見到赤靈,停下沖擊,掉頭飛竄而逃。
看來每次瑪塔婭幫秦森療傷,讓黑色絲線蟲知道這靈氣的厲害。逢靈氣入侵就藏匿起來,再無動靜。
柳雲飛心中明白,瑪塔婭的綠靈是木屬性,木屬性是生命之源,只能封閉五里穴,卻不能傷害消滅黑色絲線蟲。當下更不遲疑,左手源源不斷將火靈*入秦森雙腳,右手卻撐起一個紅色光罩,將秦森雙腳包裹在其中。
片刻,秦森體內就滿溢赤色靈氣,黑色絲線蟲懼怕火灼,見無處藏匿,蜂擁從腳板底中擠出來。
黑漆漆一片污穢之物在腳板皮膚表面擠出來,四處游走,一滴滴黑紅色血液如汗珠一樣冒出來。秦森感覺五髒六腑強行往下扯,似乎要隨黑色絲線蟲一同從腳底涌泉穴扯出,不由疼得面色猙獰,齜牙咧齒愈顯得滑稽無比。
秦若水驚魂末定,正要阻止柳雲飛的舉止。沙利耶伸手將她攔住,「不可打攪雲飛,現在你父親療傷的關鍵時刻。我同你一起護法,不能有任何意外驚擾。」秦若水頷首轉身退開,守在廳門處不敢回頭再望。
柳雲飛將右手紅罩急劇收縮,只听見一陣燒焦皮膚「」聲傳來,黑色絲線蟲逢赤焰化成輕煙飄起。
此時秦森疼痛難當,竟然一聲未出,昏厥過去。不一會,黑色絲線蟲已經完全化去。
柳雲飛收起赤焰,右手木靈漂浮在腳板皮膚上,燒焦的皮膚在木靈的滋潤下,逐漸結痂,不過片刻,痂片自動月兌落下來,露出紅粉的膚色來。
再將木靈從腳底逐漸循著經脈而走,過急脈後直上百會,又從那百會分八脈而行,不一會,枯萎的奇經八脈便如雨後青枝一般撐開來,到了氣海穴,秦森自身的氣旋忽然伸展開來,逐漸向四肢身軀輸送靈氣。
柳雲飛將木靈收回,自己也沒了精神。只覺得丹田內赤綠兩團靈氣亂蓬蓬的糾纏在一起,而四肢與軀體的靈氣都向丹田收斂。兩種靈氣似乎誰也不服誰,一會兒綠靈佔據著丹田中央,一會兒赤靈又將綠靈驅逐在旁。柳雲飛只覺得四肢周身無力,丹田下月復隱隱疼痛難當。
當下悶哼一聲,跌坐在地面,強行循著所示運行靜修。只是四肢軀體的靈氣都涌向丹田,丹田靈氣又不听使喚,想要運行大周天也無從運行。
正當百般無奈的時候,柳雲飛腦海中沖出一道紫靈。紫氣一路晃晃悠悠而下,行到柳雲飛丹田之內。見赤綠兩道靈氣交織在那里。紫氣也不客氣,忽然凝固成一顆紫色光珠,趁那赤綠靈氣還沒有察覺,就沉在丹田中央。
赤綠靈氣見忽然來了一個外來客,居然毫不客氣霸佔丹田中央,不由地同仇敵愾起來。
赤綠不再相互糾纏,瞬間左右分開,形成兩個半圓,將紫珠緊緊包裹在其中。紫珠紋絲不動,忽然極速旋轉起來,旋轉中上下各分出一條紫絲,將赤綠靈氣左右隔開,宛如一個渾圓的太極圖案。
柳雲飛只覺的全身空蕩蕩的,赤綠靈氣堪堪抵住紫氣,都不敢離開紫珠半步。不由地萬念俱灰,顫悠悠地站立起來。
秦森已經醒來,隱隱感覺自己身體康復,卻遲疑著不敢起身。
五年來,這黑色絲線蟲不停地折磨他的身體,雙腿癱瘓失去知覺後,一直靠著滾椅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每逢夜深人靜無法入寐的時刻,秦森甚至想過散去魂魄就此離開這個世界。但想著老邁的父親,尚未出閣的女兒,又如何能夠這樣不負責任的離開。
對于他來說,生甚至比死更加可怕。
秦森坐在滾椅內,思慮萬千。心中卻忐忑不安,伸出腳來踏在地上,還是再等等,再等等……可是再等什麼呢?
他想起了兩千三百五十年前,率軍西來攻擊心魔堡,自己馬下橫沖直撞如同殺神一樣,騰身飛躍冥空,身先士卒不畏生死,意氣風發。五年前,自己雙腿失去知覺,又覺得生不由死。此時,明知自己不再受折磨,又如同嬰兒學步一般不敢邁出那第一步。
思慮間,望見柳雲飛面如死灰,微顫顫站立起來。不知他發生何事,心下焦急,不由大步邁下滾輪,扶住柳雲飛道,「雲飛,是不是太過勞累,快坐下來休息片刻。若水打盆水來,幫雲飛抹抹汗。」
柳雲飛慘然一笑,「秦將軍已經康復,也要注意調養。雲飛不礙事,只是勞累過度,休息一晚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