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界,馬的功能善于負重拉載疾馳,不善于正面與敵軍踫撞爭斗,以自身的挪移閃躲或馬上騎士為其阻擋敵軍攻勢。馬畏懼火,望火便驚惶失措繞道避行。古時候,有句俗話︰得馬者得天下。騎兵的強大,在冷兵器時代的漢朝得到充分顯示,金朝、元朝、清朝的建立,騎兵尤其顯得重要。
獨角馬異于馬而稱之為馬,其騰挪奔躍與馬無異。不同于馬的所在之處是形體更加龐大。鬃前顱頂有角伸出,曲之向前,角尖鋒銳無匹,可挑翻重于自身數十倍以上的物體,正面遇敵前蹄如柱,掌如堅鋼,凌空劈下可碎石斷木,無需乘坐騎士分神庇護。
獨角馬不畏火,見火奔騰雀躍,有如神助。獨角馬怕土石,尤其顱上有一孔,被土石遮蓋,瞬間就會窒息而死。
獨角馬墨雲正拉著一輛馬車,背靠冥陽,順著青草坡迤邐向東而行。車軸與車身之間裝有緩震裝置,一路前行,緩震裝置隨路面高低縮漲,墨雲如柱的蹄掌落地又平滑穩重,車上六人一路未嘗顛簸之苦。
車廂內鋪著厚重而編織好的芒草墊,進入車廂三面圍坐,中間擺著一方案,與車廂廂體連接穩固。兩側車尾各設有一個瞭望口,用深色的帷幔遮住冥光風塵。
偶爾從車廂瞭望口內帷幔拉起,探出一雙雀躍欣喜的大眼楮,不斷打量著沿路的風土人情。
這時,車廂里面傳來一聲呵責,「玉兒,已近奇異林,切莫窺探,讓林內巡探的奇異林斥候(注︰斥候,軍隊中偵查敵情的兵種)望見你容貌。」說話的是正是文長老之首木從文之孫木白。
木白如同其祖,一向惜字如金。此刻卻難得話語詳盡,聲調柔和。
「看見了又便如何?難道我們還怕了他們不成,讓雲飛哥哥帶我們直接殺進林里,只要滅了那些地龍,出入封印的甬道,可以慢慢尋找。」曼玉噘著小嘴,卻將撩起的帷幔遮蔽下來。手里不停地擺弄兩個非金非玉的鐲子。
「玉兒不要胡鬧,才出來不過幾個時辰,就忘記約法三章了嗎?」孔姬在一側輕輕撫模曼玉的烏發,此時曼玉未曾扎起那沖天辮,短發正好遮肩,神情煞是俏皮可愛。「如果月神谷內有奇異林的斥候,你整日在谷里東游西逛,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就是我月神谷內大名鼎鼎的俏皮小公主?」
曼玉吐吐粉舌,偷偷眯了柳雲飛一眼,卻也不再出聲相駁。
此刻,曼玉與孔姬坐在馬車左側,孟良與木白兩人坐于右側。秦若水陪在柳雲飛身畔,眾人目光卻都向靠廂閉目冥思一身綠甲戎裝的柳雲飛望去。
「讓墨雲下坡後,沿坡底轉右側前行,五里處有一條驛道,正是出入奇異林的必經通道。」柳雲飛緩緩睜開微閉雙目。他體內靈氣皆不可用,但此時他靈識卻異常清晰,將靈識放出,方圓六七里無論一草一樹俱都在他靈識下一覽無遺。
「萬萬不行,這樣豈不是讓自己主動送上門去讓人宰割。之前不是說好避開喧囂冥眾較多的地方,偷偷潛入奇異林?」孟良睜大銅鈴般的眼楮,不可思議地望著柳雲飛。
眾人也是不解,都望著柳雲飛等他解答。
柳雲飛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見木白堅毅的唇角向上拉起一個弧度,不禁微笑道,「還是由木白來解釋吧。」
木白一向不善言辭,但看問題卻比大多數人透徹的多。柳雲飛希望將他在這小團隊的作用放大來。萬一哪天自己知道曼珠的消息,需要孤身一人去尋找。這個小團隊里總歸有一個成熟穩重的領袖,只是木白太不善于溝通,平時要好好錘煉錘煉他。
柳雲飛微笑著示意木白,木白低頭理順思路,輕輕咳了一聲,「我們一行六人,如果這樣擇林蹚水而行,反而異于常人。奇異林真要伙同列強消滅月神谷,一定會有戒備。按照常理會在驛道兩側坡林安排斥候巡查或設下埋伏。這樣潛行暴露的風險越大。還不如反其道而行,直接大搖大擺混入奇異林的普通冥人里,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反而更容易潛入里面。」木白從來沒有在眾人面前如此長篇大論,此時話剛一落,面色泛紅,忍不住抓起案上水葫蘆,一口灌了下去。
柳雲飛撫掌笑道,「木白說的不錯,正是反其道而行之。還有一事大家不知,翻越對面山坡,過了珍珠河,雲飛用靈識感測到有一支埋伏,排成布袋狀,在等我們鑽進去。說明我們的行動對方已經有所覺察。而驛道之上,我用靈識掃過,不斷有三三兩兩的普通冥眾前往奇異林。所以,現在大家都要想方設法,如何化裝混入普通冥眾中潛入奇異林內。」
秦若水道,「我們在坡下劫了那些冥眾,替換下來就可以了。只是奇異林中地龍族守衛接洽的兵士,不知道是否需要憑條入內。而且,若水擔憂我們幾人的相貌,很有可能制成畫冊,已經讓那些守衛看過。」
柳雲飛沉吟道,「喬裝成冥商隨從入內,不知道是否可行?」
秦若水眉頭微顰,「那些冥商常年交易,面容早被守衛記得清楚。貨品交易時,恐怕奇異林派遣前來接洽的人員都相互熟悉對方一舉一動,若想喬裝的和他人一模一樣,恐怕為難?」
孟良一拍案上,低聲道,「不錯,冥商因奇異林地龍需食用家禽,雙方有交易價值而以家禽換取冥幣生存。他們怎麼會听從我們的吩咐。到時候臨陣倒戈,恐怕陷入重重包圍,難以月兌身。」
「孟良哥哥怎麼變得如此膽小怕事。暴露了,我們幾人殺進殺出,正好將奇異林內鬧得天翻地覆。」曼玉做著鬼臉,吐著粉紅色的小舌說道。
孔姬連忙將她抱在懷里,「你一個女孩子,不可整日里總是說那喊打喊殺的事情。你雲飛哥哥既然提出來走驛道,自有解決的方法。」
孟良在旁笑道,「孔姬妹妹又學玉兒妹妹的話,天塌下來,由雲飛哥哥頂著呢。」
孔姬听了不由玉面緋紅,啐了孟良一口,「我又什麼時候說過天要塌下來。」將頭埋在曼玉的後頸,再也不吱聲了。
秦若水看見孔姬嬌媚含羞的模樣,沒來由地心里一痛,眼圈又開始泛紅起來。側面的木白看見,連忙支開話題,「雲飛有何良策,快快道來。」
柳雲飛嘿嘿一笑,心底暗念,「天蠶寶甲,幻形。」只听見一陣 里啪啦的聲音響起,他頭發盤起,劍眉微縮向兩側延伸開,狀如柳葉。眼稜柔和,眼眸化作一泓秋水。高挺的鼻尖向內修正圓潤,嘴唇愈加小巧,臉龐線條柔和。
良久,眾人不禁一聲驚呼。孔姬將頭從曼玉後頸鑽出,「發生了什麼事?」卻不見眾人回答,顯然眾人所見之事異常驚異,全都被駭然到發不出聲來。
孔姬輕輕掐了曼玉胳膊詢問,「到底因什麼事情驚異?」
只听見側面傳來一句,「到底因什麼事情驚異?」那聲調,語氣竟然異常熟悉。
孔姬低聲再喚了那句,「到底因什麼事情驚異?」忽然心中一震,驚呼道,「雲飛可是幻做我的模樣?你可以幻形萬物嗎?可是,天啊,這怎麼可能?居然聲調變化也無異。」
眾人都望著柳雲飛,實在不知道柳雲飛還有什麼鬼神莫測層出不窮的本事。木白心中本來就還有些許傲氣。但這兩日見柳雲飛所作所為,心中不禁暗嘆,「無怪若水喜歡柳雲飛,的確也只有柳雲飛才般配她。」
木白暗中喜歡秦若水多年,每次月神谷青年俊才比武大賽中,他也只是勝過秦若水些許,位居榜首。多年來,木白苦于修煉,希望秦若水高看自己。但木白不喜言辭,又不善于表達自己內心真實想法。自從唆使其父木從文去年向秦家訂親被拒之後,一直將這份感情埋在心底。
那日,議事殿內秦林忽然將秦若水許配給柳雲飛,讓這個木訥帶些自閉的青年更是沉默不堪。原本想以冥土大陸的慣例,向那柳雲飛提出挑戰,奪回自己愛人。
只是當日柳雲飛不過四五歲模樣,憑木白月神谷內青年一代翹楚,豈能放下矜持出手。
翌晨再見到柳雲飛,驟然就變成十七八歲的模樣,只是當日殿內殿外事件層出不窮。木白本想挑戰對方,卻一直未能如願。
但對于柳雲飛無須咒語,便收了大長老秦林的彈指火焰,一招擊退秦若水,打通曼玉奇經八脈,暢談冥土大陸形勢。再救助瑪塔婭,治好秦森多年疾患。每一件事情俱都艱難無比,眼前的少年僅在一日之內,俱都完美展示。
木白心中已經暗自嘆服。此刻,方知道眼前的少年,根本就深不可測。自此,木白從未提起自己曾經愛慕秦若水,忠心耿耿跟隨柳雲飛闖蕩三界,日後威震天下。時至今日,還流傳木白傳奇經歷無數。此乃後話,在此按下不表。
柳雲飛並不知道木白的想法,見眾人都分辨不出,心中暗喜,想來潛入奇異林又多了一分把握。
墨雲沿著坡頂潑啦啦向坡底疾馳而去,孔姬一聲輕喚,墨雲立即收蹄立于坡底。
柳雲飛幻化回原樣,立起身來,走到車廂門,撩開風布向外望去,冥陽逐漸掩沒車後坡頂,四周徒增幾許春寒。「就在這里下車步行。孔姬,你讓墨雲回月神谷吧。」
眾人下得馬車。孔姬靠近墨雲面前,一手抱著墨雲的頭頸,一手撫模迎風飄起的鬃毛,低聲喚了幾句。墨雲前蹄在草面上比劃了幾下,將頭顱側面不停地蹭往孔姬的面龐上,似有不舍之意。
一人一獸親熱片刻,墨雲忽然仰首一聲嘶叫,回轉身軀,轉身向草坡疾馳而上。不一時,冥陽又照在它的身上,似乎染上一層熠熠發光的黑金,墨雲回首望了眾人一眼,向前一躍,再也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