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烈日照耀著虎頭蜂山腰的金虎寺,熠熠生輝,山還是那座山,寺還是那座寺,只是往日的暮鼓晨鐘之聲,佛音禪唱之聲,甚至空山鳥鳴之聲,都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死寂。
往日肅穆莊嚴的大雄寶殿之上,歪七豎八的躺著一地的廟里僧人,暗紅的液體觸目驚心,大殿門口處一個體形高大的僧人無聲禪坐,已是生機全無,兩個孤單的身影站立在旁邊發呆。
「金師兄,沒想到這個小小的金虎寺,竟然真的有莫名的來歷,我二人差點道消隕落于此。」虯須大漢想起剛才的一幕,不免脊背發涼,冒出了冷汗。
「萬鐘師弟,金虎寺有萬年的傳承,自恃有他的道理,我等此次躲過一劫,乃是萬幸,那金湖銀龍只是一絲意念,若是實體,或者有第二擊之能,我等萬難逃過此劫難。」’。金鏤玉心有余悸,聲音嘶啞。
「這些凡人倒是有錚錚鐵骨,不過都是螻蟻之輩,大雲寺以及*相寺倒是未遇到抵抗,可惜找到的舍利並非掌門要找的舍利,金虎寺如此抵抗,莫非青舍利真在此地?」虯須大漢萬鐘說道。
「嗯,有可能,而且虎國再無其他佛寺,這是最後一間,之所以留在最後,只不過是顧及他的傳說,此地若沒有,再無他處可尋。而且,這大和尚有定神期之仙力,雖然不是我等的對手,卻也能稍作爭斗,他竟然絲毫不做抵抗,此事透著怪異,莫非……」
「莫非怕我等搜魂之術?」萬鐘接過話頭。
「正是此意,可見此地還是大有可為。既然如此,師弟咱們這樣,看看寺里是否還有活口,天上地下,翻他個底朝天,此地不可久留,以防驚動有凡人或修士來到。」
二人隨即展開搜索,希望能有活口,可惜的是,連個半死不活的都沒有留下,接著二人又開始找尋舍利,藏經樓、禪房,殿堂、地下室,甚至廚房都不放過,到處一片狼藉,一無所獲後,又以神識展開搜索,這次搜得更細,神識展開一寸一寸的搜,大佛的肚子里都看過了,神識搜到施玉生藏身之地,往後牆而入,看到的是臥龍山的山體。廢了好大得勁兒,二人相視搖頭。
「看來這次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什麼都沒有,連塊靈石都找不到。」萬鐘說道。
「這金虎寺可能還有別的妙處,我們不如放一把火,燒個干淨,然後躲在暗處,守株待兔如何。」金鏤玉陰笑一下說道。
「師兄足智多謀,如此甚好。」
一把大火,把眾僧的尸首燒了個干淨,接著大火熊熊而起,把金虎寺吞入其中,火光沖天,,幾十里外都能見到。
金鏤玉立于空中,手一揮灑,收起原先布置的隔音禁制,接著又布下一道隔火禁制,不讓火勢蔓延,然後二人飛身而上,往虎頭蜂的更高處藏匿,以神識輪番監視動靜。
寺里的眾僧皆是附近百里內的子弟,不多時,大火吸引了幾百哭天喊地的民眾,望著沖天火光,痛不欲生。施家莊離得近,有不少人趕了過來,大部分是來看情況的,施有德和族長也在其中,施有德面色蒼白,咬牙不語,要不是族長的眼色制止,只怕也會和其他人一樣,痛哭流涕了。
一個青石做就的石室,四五丈長寬,無門無窗,從一側石壁上,卻可以透過光亮,沖天的火光照了進來,搖搖曳曳,印在牆上,像是魔鬼的舞蹈。
施玉生呆坐地面,雙手支著身體,望著外面的火光,眼淚已經流干了,想起師傅在光幕破碎的巨大響聲中,朝自己這里望過來的眼神充滿了期待,雖然他看不見自己,但是知道自己在里面安然無恙︰「嗔知徒兒,記住師祖的話,不可妄自菲薄,好好活著,光大我佛門,為師去了。」說完一粒丹藥入口,咬碎之後,坐化而去。
「師傅不要……」施玉生手握玉塔,往外沖去,可是一股柔和的彈力將他彈回,一坐在地上。接著就听到一陣龍吟虎嘯的巨大聲音之後,很快一切歸于寂靜。
施玉生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他的眼淚如江河決堤,想起這五年之中的每一個日夜,想起疼愛敬重自己的嗔覺、嗔行、嗔悟師兄,想起師傅對自己的百般呵護,想起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幾位小沙彌,想起了和自己坐而論道的比自己年長很多的師兄師佷,一陣疼痛撕心裂肺。看到金鏤玉,萬鐘二人搜索而來,施玉生眼楮冒出火光,沒有任何聲響發出,只是無聲的哭泣。
「假以時日,我必征服這世界的萬千邪惡之輩,使其墮入惡鬼之門,永世不得超生,此二人我必誅之,鎮壓其靈魂,使其萬世為畜,不入輪回……」施玉生心中的仇恨澎湃不止,浩氣沖霄。
「我佛門佛法無邊,但是對于邪惡,也需要有超強的武力,才能征服邪惡,使這大千世界成為淨土,從而因果皆有報應。我欲出紅塵,如今卻身在紅塵磨難中,無處可逃,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跳出紅塵,紅塵之中,亦有佛心佛性,儒門之經典,莫不是紅塵諸事,與我佛法之境界,大道相通;我入紅塵,心中有佛,一切紅塵諸事,以儒道思想量度之,以我佛法通徹之,便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灤而不妖,我即使入了紅塵,卻還可在紅塵之外。入既是出,出未必不入……」施玉生面對突然變故,思想卻有了頓悟,不覺陷入了禪定冥想的狀態……。
一晃三天過去了,大火早已熄滅,只剩下一片狼藉,尋找親人的眾人什麼也沒有找到,只好失望的散去,一場大雨落下,金虎寺變成的空曠之地上,黑色的碎末隨波流淌。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驚醒了石室中入定的施玉生,他睜開了雙眼,搖搖晃晃站立了起來,感覺渾身無力,月復中饑餓。這時,他才開始端詳石室里面,只見里面只有一個石桌,一個石凳,石桌上有一本經書,一個很小的葫蘆,不知里面是什麼東西。
「壞了,只怕要餓死在這里了。」施玉生幾次試著往外走失敗以後心中想道。
「師祖既然讓我進入這里,沒有道理會出不去,並且讓我餓死在這里」
「既然出不去,我先看看那本書寫的時什麼經文。」施玉生來到石桌前坐下,突然感覺胸前的玉塔青光閃耀了一下,石桌上出現的一個水波樣的光罩,在青光的一晃之下,消失無蹤,玉生本就極為聰慧,知道這是和外面的護寺光罩一樣的東西,所以現在也不以為奇了。
書的封面上寫著《金剛伏魔經》五個大字。
佛祖啊,經書不能當飯吃啊,我現在需要吃飯喝水啊,施玉生心中想道,哪怕是一口水也好啊,他隨手拿起小葫蘆搖了搖,里面嘩嘩直響,心中一喜,打開蓋子,聞聞香氣四溢,仰脖一口就喝干了。葫蘆實在是太小啦,不過聊勝于無啊。一口水下肚以後,施玉生就感覺一股清涼的東西迅速傳遍全身,渾身充滿了力量,疲憊之意一掃而空,接著渾身發熱,大汗淋灕,身上似火烤一樣,不免心中驚駭,感覺了一下,身體沒有不適,心中大定,饑餓的感覺也沒有了。
「師祖叫我進來,這仙水肯定是為我準備的,否則我會餓死的,只是可惜太少了,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出去,要是再有個兩三葫蘆就好了。」想到這里,玉生失望的又搖了搖葫蘆,里面竟然又嘩嘩直響。
「咦……我剛才沒有喝干淨嗎?」玉生眼楮往葫蘆里看去,「我再把它喝干淨,看看怎麼回事。」想罷,一仰脖又喝了個干淨,完事還葫蘆口朝下抖了抖。
又一股清涼的感覺傳遍全身,剛才的熱力未散,一股更猛烈的熱量傳來,施玉生的臉通紅,連腳心都發燙了,不大會從全身的毛孔不斷往外流出黑色的液體,讓他感覺很舒服,而且渾身的力量又增強了,饑餓的感覺徹底感覺不到了。
施玉生這下徹底明白了,這種神奇的水可以讓人餓不死,還可以增加力量,他又搖了搖葫蘆,里面又有嘩嘩的聲音傳出。
「看來這個葫蘆是仙家的寶貝,可以取之不盡,這下我不用擔心了」施玉生拿起了那本書來看,竟然不是像平常看過的佛經,開頭講的是如何吐納打坐之法,如何吸收靈氣聚于丹田,從而不斷的增強,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飛越騰空。
「看來這是修仙的法門,這是師祖送我的一場造化,按照當時師祖所說他也進不來這里,那麼這仙水以及這經書不知是何人送我,將來一定要好好感謝人家」施玉生豁然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心中大安,反正出不去又餓不死,索性盤坐于石桌之上,開始按照書中所講修煉起來。
光陰似箭,施玉生看著每天的日出日落,渴了餓了就喝一口葫蘆里的仙水,剩下就是修煉吐納,開始的時候,還是發熱流黑汗,隨著慢慢的流出的汗液顏色變淺,到最後沒有汗液流出,只有一股清涼的感覺,讓自己精神百倍,身輕如燕,如此反復,一晃兩年過去了。
這一天,朝霞映照進了石室,施玉生從入定之中醒來,心念一動,放開自己的神識,這次感覺可以到達十丈之外,而且收發自如,「該想想怎麼出去了,總不能老死在這里把,爹娘以為我死了,不知要多麼傷心了」他自言自語道,接著有種心疼的感覺,讓他更加思念自己的家人了。
「不行,我必須要回去,我自從出生到現在,都和這玉塔有關,搞不好我出去的辦法也在這玉塔之上。」想到這里他從脖子上取下玉塔,握在手上,試著從丹田輸出一股靈氣到手上,突然,玉塔發出了青色的光輝,變成一道青光鑽進了額頭之中,施玉生神識往腦海之中一看,一座巨大的青色玉塔在自己的神海之中沉浮,熠熠生輝。他試著看玉塔能否出來,心念一動,玉塔就懸浮在自己的眼前,好像自己已經和他聯成一體,竟然還可以隨意變化大小,施玉生這下徹底明悟,知道了這玉塔可以由自己控制自如,如同自己的手臂一樣。
玉塔浮在空中,發出青色的光輝照亮了整個石室,這時,石室的後牆出現了一個拱門一樣的水波紋,施玉生收起玉塔,毫不猶豫的閉眼朝水紋里面走進去,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感覺站在了地上,睜開眼楮一看,自己站在了外面的叢林之中,抬頭望去,施家莊歷歷在望,不免心中感慨萬千。自己先是經歷生死劫難,接著又困于石室兩年,不想竟然是一場造化,如今方得月兌困而出,真是如夢如幻,施玉生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才感覺不是夢境。想起自己第一次進入金虎寺時的事情,恍如昨日,金虎寺如今以是斷壁殘垣……。「唉……」施玉生一聲長嘆,擇路而下,往家里走去。
說來話長,就在施玉生踏入水波紋的瞬間,從山上兩道人影飛身而下,站在了施玉生石室的前面,只不過他們看不到里面的石室。
「咦,我剛才明明感覺有一道很微弱的神識在這里掃了一下,怎麼什麼都沒有呢」說話的正是那金鏤玉。
「師兄你沒有感覺錯吧?」
「肯定不會錯,看來掌門讓我們守在此地還是很有用處的,這金虎寺還有玄機在這里,你在這里守侯,我回去宗門向掌門匯報。」
「是師兄」。
兩道光影兵分兩路而去,一個往山峰之上,一個往北面。
「爹,娘,女乃女乃,我回來了」一聲久違的叫聲在施有德的耳邊響起,也驚動了屋里的婦人,施有德丟下手里的竹編,抱住已經和他一般高大的兒子,泣不成聲,施玉生的娘遠遠的望著兒子,掏出羅帕,不停地擦拭早就紅腫不堪的雙眼。
「爹,娘,你們不要再哭了,我不是已經回來了嘛」望著兩鬢露出斑白的雙親,施玉生出言安慰道。
「女乃女乃呢,怎麼不見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因為思念你,傷心過度,一病不起,已經過世快兩年了。」
听到噩耗,看到爹娘,施玉生也是淚流不止,他擦干了眼淚,兩眼露出堅毅之色,扶著爹娘,進屋再道離別的思念,金虎寺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