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三天里我和孫大姐每天往返于總廠和分廠之間。白天在總廠幫著干活,也學了些東西,呂姐說在總廠學的回分廠基本用不上,這幾天我倆就先在這幫忙,等那兩個答辯的回來了她就有時間去分廠教我倆能用上的東西。她說分廠主要生產的氣體是氫氣,這個的利潤最大,還產一部分乙炔,外購一部分丙烷,其余的氣體都是從總廠運過來的,不需要化驗。我和孫大姐一致認為呂姐這人挺好的,只是長得有點像我初中的班主任,看起來比較嚴厲的那種,但是心地不壞。
在去幫忙的第二天里,總廠搞了個活動,為一個受傷員工捐款。這個員工是因為在外邊和人打架,眼楮被人打瞎了一只,並非工傷,不是啥英雄人物,領導們為了顯示他們的慈悲心腸,特地弄了個捐款儀式。大家都在辦公樓前排排站,听著領導們在台上慷慨激昂,尤以劉主任最能白話,唾沫橫飛。劉主任乃總廠的主任,比我們這邊的主任高級,自然也更能忽悠,個不高,眼楮賊大賊亮。他起到點燃大家情緒的作用,群眾紛紛往大紅箱里扔人民幣。我和孫大姐跟那個倒霉蛋素不相識,才來幾天,工資還沒影呢,呂姐說我倆不用去了,所以就沒去獻愛心,藏在一睹牆後看大家捐人民幣,听的不清楚,單看場面很熱鬧。
捐畢,呂姐回來了,給我們講總裁也來了,捐了6萬,肚子很大,好像是快生了的樣子。我這才知道總裁是個女的,是哈爾濱那個總廠的老總裁的女兒,沈陽這倆廠子都是她老爹給她的,今年都37了,這胎是第二胎,打算生兒子。剛才我和孫大姐在牆後偷看,也沒人給我倆指點指點誰是誰,還真沒注意台上有個孕婦,有些遺憾,更為遺憾的是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她長啥樣。
某天中午,我和孫大姐把飯打回寢室吃了,因為食堂在頂樓,太熱了,我們寢室在陰面,吃飯的時候門是虛掩著的。這時候主任從食堂吃完擰擰嗒嗒地下樓來了,他很喜歡在小胖子那個寢室和隔壁寢室呆著,那倆屋住的都是年輕的小子,他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老往人家那湊。
他看到我屋門沒關,就往里邊看,正看到我倆吃飯呢就進來了,說不讓把飯打回寢室吃,有規定,不行這麼整,罰錢。又看見了我的被沒疊,就陰陽怪氣地說「哎媽呀,這大花卷真好看,被都疊上嗷,整地什麼玩意。」說完大眼楮翻楞翻楞地走了。我想我打回來吃怎麼了,不都是往我肚子里裝嗎,我換個地方裝就罰錢?再說總廠都可以打回寢室吃,人家打回辦公室吃也沒人管,到這了咋就不行了呢,這麼多事呢。他也好意思進我們屋,我倆洗完的內衣啥的又不能放到公用洗漱間去展覽,都在床上的欄桿上掛著呢,他怎麼能不敲門直接就進來呢。
每天早上我和孫大姐眼楮還沒睜開呢,就能听見是嗩吶還是喇叭的樂器在廠區外由遠及近地響起,再由近及遠地散去。這真是個好地方,天天早晨有免費的小曲听,院子里還種滿了農作物,就是灰大了點,周圍都是鑄造廠,有灰是不可避免滴。隨著灰飄進廠子里的還有各種各樣的紙錢,挺好看的。
當我們到達化驗室,往窗外望去的時候會看到成排的車從我們眼前經過,非常熱鬧,有時會有長長的白白的加長大林肯開路,只有這時候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才有一絲繁華。孫大姐說結婚的時候是不是也有用這車的,我肯定了她的猜想,我確實見過用這種車的,但我不確定是不是這一台,反正外形都差不多,看起來很氣派,結婚用這車的小兩口們在知道這車上一次是從火葬場出來的會有啥感想,會很蛋定吧。
我見過一個老太太坐在這車里,腦袋探出來,手里拿著大把大把的紙錢往天上扔,我想能坐進這車的人不會很窮的,這種人也相信紙錢這東西?我以為這類人都是捧著一大束花放到墓碑上就完事了呢。而那個站在馬路邊掃地的環衛工人眼睜睜地看著垃圾從天而降,無能為力,任其飄揚,飄完了他就得去到處掃紙錢,太辛苦了。我要是有朝一日能坐進這樣的車里絕對不會往外邊扔紙錢的。
有一天晚上我在廠里溜達,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只雞,也在溜達,好像它也下班了似的,我在它附近找了找,發現了一個雞窩,這窩里有十來只雞,有的在打盹兒,有的在下蛋,有的在溜達,很悠閑,可是氣味不怎麼好聞,還有幾只黑黑的雞,我猜那應該是烏雞,因為長的比別的雞小,而且全身烏黑發亮,不太可能是那幾只雞雜交出來的,最好玩的是爪子部分,長著長長的毛,完全看不著腳趾頭,像穿了鞋一樣,特別逗,可是為什麼就那一只在窩外邊轉悠,別的都被關起來了呢。
第二天我下班回來發現那只雞雄赳赳地站在牆頭上來回踱著步,它是咋上去的呢。這破雞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也望著窩里的雞。小雞崽子還敢氣我,我繞到另一邊想把它趕下去,不料有了意外收獲,我發現了一個豬圈,其實這豬圈和雞窩是挨著的,只是長的有點像垃圾堆,我昨天沒注意往那邊看。圈里有兩頭豬,相依而眠甚是甜蜜,散發的味道也很霸道,它們身上落滿了蒼蠅,亂哄哄地嗡嗡作響,我猜這倆豬在過年之前就會被我們吃掉,所以我不能容忍蒼蠅在它們身上放肆,就朝豬圈里扔了塊石頭,豬哼哼了幾聲拱了幾下,蒼蠅瞬間散去又瞬間落了回來,我頓時覺得我實在是太笨了,連兩頭豬都保護不了。
我那化驗室前邊的草地上還有兩只大兔子,這倆動物挺好,就知道吃草,也不叫喚,我喜歡,一天不知道誰在哪撿了個狗崽子回來,讓它和那倆大兔子一起玩,玩不到半個小時狗崽子就沒影了,從此再也沒見過它,我有一種恐怖的感覺它被那倆大兔子吃了,後來我就比較畏懼那大兔子,不敢靠近。再後來不知不覺地那倆大兔子也沒了,不知道讓誰吃了,也可能是得道成仙升天了。
再再後來的某一天又來了倆野貓,有好心人喂它們我們吃剩的魚骨頭,它們就一直在廠里溜達直到現在。
孫大姐告訴我蓄水池那邊還有4只大鵝,我去看了一下,長的挺白,和兔子差不多,比豬干淨多了。看見我過來就抻著脖子一個勁地叫,但不是朝著我的方向叫,我就凌亂了,不明白這是啥意思呢,是歡迎我呢還是趕我走呢,但至少應該朝我叫才對呀。
有一天早上從樓里出來迎面跑過來倆大狗,一個黑背一個藏獒,給我嚇的都不敢動彈了,孫大姐臉都綠了,這要咬我一口我就完了,還好遛狗那老頭及時趕到,我和孫大姐幸免于難,這事讓我耿耿于懷,以後每次出樓口我都會看看關著狗的車庫是否是打開的。
廠里的動物也就這些了,再有就是昆蟲累和鳥類,數量很多,就不介紹了,廠里的植物們都長勢喜人,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吃到了。當某一天我知道了這些動物和植物都是主任讓人養的時候我對他的惡劣印象稍微減輕了點。
這幾天跟丫頭們聊天,得知學校正在舉行一年一度的賣破爛兒活動,具體內容是大四所有就要滾蛋的學生們都可以把自己的破東亂西從寢室搬到食堂前的廣場上,自己佔地方擺攤,低價處理,薄利多銷,其實已經算不上薄利了,都是賠本買賣。
一本專業課的書可以賣到5塊錢,不分薄厚,馬哲之類的也就1-0.5塊錢,不分新舊,一幅羽毛球拍10塊錢,還有許多東西我都記不得了,總之學弟學妹們是很會砍價的,在大家心里知識是無價的,即沒有價格,又即不值錢。衣服幾乎是賣不出去的,能賣出去的不分原價多少,一律2塊錢。消費者多是學校附近的農村婦女,撿便宜來了。
她們問我有什麼東西要賣嗎,我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我還有個收音機呢,就是那種遛彎的大爺們都嫌厚的,裝兩節5號電池的,可以拿在手里的,上邊還有一根可以伸縮的天線的,據說算是數碼收音機,因為它有個顯示器,大約2cm長,1cm寬,很是精致啊,這個屏幕可以用來顯示頻道和時間。我留著它也沒用,就讓她們幫我賣了。
我當初為什麼要買這麼破的收音機呢,說來話長了。
那是大一剛開學的時候,大家還都處在懵懂期。突然有一天開班會,班長說要買收音機,我們都奇怪買收音機干啥,都啥年代了,再說自己手機上都帶收音機的。班長說可能是上英語課要用到的,他也不清楚。
那時候每小時都有來寢室推銷各種東西的各種人,賣啥的都有,只有想不到的,沒有賣不出來的。我記得當時我還訂了份英語周報,賣報紙那人說上英語課老師會講。我會訂這鬼東西完全是因為小曼先訂了這鬼東西,小曼比較喜歡英語,可是我不知道她熱愛這個,川川細在我倆之前已經訂完了,我想她倆都訂了我就跟著訂了,發下來之後被我直接墊在櫃子下邊了,浪費了我媽100塊大洋。大肥還買了本什麼牛津英漢大辭典,那可真大啊,老厚了,賣書那人忽悠她說上英語課都要用的,當時我們都才來報到,哪知道用不用,我沒買它完全是因為我買了那鬼報紙,我覺得我已經有了一個上英語課要用的東西,不需要再買一個了,而且我覺得挺貴的。大肥買了是因為她不差錢,她沒買報紙是因為她比我晚了幾個小時才來報到。
剛開始那兩天大家都很熱情而耐心地听賣東西的推銷,後來大家就特別反感,誰來賣東西都不讓進屋,現在又听說要買東西而且又跟英語掛上了鉤,我們覺得這英語課真是麻煩,怎麼還要買這麼多附件。
我估計別的寢室都和我們差不多,熱愛英語的也沒幾個,手頭差不多都有了一兩件上英語課要用的東西,所以心里邊對買收音機這件事有點抵觸。後來負責管理我們班的那個大三的學長發話了,他說收音機是有用的,上英語課練習听力真的能用到,學校的調頻好像手機是收不到的,所以都要買收音機。有人就問他那報紙和字典有沒有用,他說課上是沒啥用,但是如果想學好英語還是有幫助的。我不知道當時有多少人想把英語學好,反正我是特恨那賣報紙的,我覺得大肥也不會喜歡那賣字典的。
就這樣大家都買了收音機,單價好像是20元。後來證實學校的調頻手機確實是收不到的,只有那收音機才好使。但是它再怎麼好使對我的英語也沒啥幫助,我一直是處在高中的水平,因為我上英語課從來不听。每當放听力的時候我都在听「MusicRadio」。這個時候大家都塞著耳機,收音機都擺在桌面上,手機雖然也帶耳機,也能听「MusicRadio」,可是我不能把它放桌子上,它跟收音機長的一點都不像。而收音機的屏幕很小,我可以輕易地用書擋住它,手里拿著一支筆裝作在寫字,我記得大學的英語听力課基本上是這麼過的。
除了听力課外,考四六級的時候也需要它,但是自己沒有也可以和別人借,不像英語課,自己沒有借都借不到,它比報紙和字典有用多了。
我用的挺精心的,沒什麼磨損,而且外面包的塑料袋和紙殼盒我都留著呢,最後她們把那個收音機賣了5塊錢,每個人買了個雪糕吃,沒準她們賣它的時候會說這個是新的,當初買多了,剩了一個留到了現在。
她們說大肥在和我們去撫順回來之後的第二天就徹底從寢室搬出去了,生活用品都帶走了,書都扔下了,我想她是一點都不喜歡它們的,她的書有很多都是嶄新的,有的連名都沒寫過,應該也賣了個好價錢。
我的書早就被我搬回家去了,我每學期放假之前都把書往家里搬,騰出地方來好裝下學期的書,其實有很大的地方都是裝儲備的干糧和零零碎碎的東西的,還有好多期的英語周報都被我墊在了下面。
再有一件很遺憾的事就是班里組織了一次旅游,去的人有十多個,地點在棋盤山世博園。話說這個跟上海的可不是一個級別的,這個是園藝博覽,早在2006年就舉辦了,那年我爹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好幾張票,我就去了好幾次,對我來說已經沒啥可玩的了。這些同學們都是外地的,還沒去過呢,再說馬上就要走了,這個城市實在是沒啥可玩的,就這麼一個地方還可以去參觀參觀。
大家去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後來徐大爽給我傳照片我才知道還有這活動呢,我要是知道沒準就請假和他們一起去了,因為我很喜歡旅游,即使去過幾遍的地方再去一次我也樂此不疲。看到照片的時候我想我要是也在那里多好,這是班里組織的比較大型的一次旅游,在我的印象中有且僅有這麼一次。其余的小旅游都是我們幾個女生自己組織的,人也少,沒有這次有意義,再也不會有機會了。